“我和王曉莉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她生命結束的前4個小時。”
城市的霓虹在雨夜裏更加絢麗，空氣裏冰寒的氣息，刺激着一個個匆忙的靈魂。計價器一如既往地滴答着，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彭殤沒有再扶起“空車”的招牌，而是就近停下了車，從褲袋裏摸出了一支菸，享受的點上。
雨淅淅瀝瀝地下，樹上濺起的水漬打溼了他破舊的工服。彭殤深深吸了一口，心想趕快抽完，要不然回去又要着媳婦一段埋怨。到頭來還要自己洗衣服。
彭殤暢快地吐出最後一口煙，煙霧在雨夜裏縹緲着散去。一股帶着寒意的冷風襲來，彭殤忍不住咳嗽起來，“ 噗”地一口痰吐在樹下之後，便趕忙坐回了駕駛室，現在的自己可是不敢生病。
彭殤迴轉着方向盤，雨刷在他面前嗚咽。彭殤熟練地踩下油門，往家邊的公共停車場逝去。熟練地倒車入位，鎖好了車，彭殤開始往小區走去。
“師傅，還走不？”彭殤面前搖晃着一個嬌小的身影。
“不走了，我剛剛下班了。”彭殤不好意思地對着面前的嬌小說着，打算繞過她往家裏趕。
“妹妹，這位師傅不走，我要走啊。來，坐哥哥的車！”彭殤對面的一輛摩托車亮着燈，負擔着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在彭殤和那嬌小之間打着轉。
“我不走，我不走了！”那嬌小也明顯察覺到了那團橫肉的不懷好意，被嚇得連忙說不走了。彭殤沒管面前的這些，往小區邊走去。
那團橫肉明顯是有色心沒色膽的傢伙，打着哈哈，開着摩托也放過那嬌小，拉風地騎遠了。
彭殤依舊走在回家的路上，只不過後面卻多了條尾巴。
“誒！我說姑娘，我是真的下班了，你跟着我我也不可能送你吖！”彭殤忍無可忍回頭衝着那嬌小無奈地說着。
“師傅，我……我……不是跟着你……”
“你可以和我聊聊嗎？”
那嬌小楚楚可憐地辯解到，未了還發出了一聲微小的請求。
“好吧，不過時間不能太久”
彭殤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22:40，還早，距離媳婦給得最低時限還有一段時間，也就應承了下來。
彭殤依稀看到面前的嬌小高興地點着頭，於是便又帶着那嬌小回到了出租車里長談。
彭殤並不清楚眼前的這位姑娘是如此活躍
……
“師傅，我叫王曉莉，你不用告訴我你的名字也沒有關係。”王曉莉的這句話說得很有水平，起碼彭殤對此感到很舒服，便也回了一句。
“彭殤。”
“殤是哪個字吖？是受傷的傷嗎？”王曉莉見縫插針地提問到。
“國殤的殤。”彭殤有一搭沒一搭地答着，手指撥弄着車內的吊墜。
“那你父母應該很有文化吧，這個字可是有點複雜。不像我的名字，如此簡單和普通……”王曉莉豔羨地說着。彭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選擇了沉默。他也或多或少地察覺到，眼前這個女孩似乎有些若有若無的傷感。
王曉莉見彭殤不說話於是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今天應該是我的最後一天了。”彭殤把弄吊墜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吊墜在空中無主地擺動着。顯然，這句話給彭殤帶來了很大的衝擊。
王曉莉一副意料之中卻又略顯不高興地樣子，嘟囔着嘴說：“你們怎麼都這樣，一聽到我要死了就跟自己要死了一樣似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彭殤從車裏找了瓶水遞給王曉莉，自己也喝了瓶水，緩了緩，現在他開始很想聽面前這個女孩的故事了。
王曉莉結果了水，順便親在了彭殤的臉上，調皮地移開嘴脣對彭殤說着：“謝謝師傅啦，我現在沒有錢啦，這個就當買這瓶水吧。”彭殤被王曉莉這一突如其來的吻給愣住了，三十多歲的老臉上也緋起了幾抹紅暈。
“其實吧，今天我就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死去的。我沒告訴我爸媽，昨天把這幾年賺的錢全部給匯給了他們，還把所有朋友都拉黑刪除了。我想就這樣安靜的消失。可剛剛卻有點害怕，師傅，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膽小啊，連死都害怕。”王曉莉喝完一口水，喋喋不休地講着。
彭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又想出言安慰這個姑娘一下，便輕聲地說着：“誰不怕死啊，我連老婆都怕啦，你比我好太多了。”
王曉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安靜地坐在車裏不說話了。
彭殤也安靜地坐着，莫名其妙地想陪在這個小姑娘身旁。
……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車內的寧靜，彭殤一看時間23:30，知道這肯定是老婆大人的電話了。於是忙不迭地接了起來。電話那頭的一聲婦人的質問傳了過來：“彭殤，還沒下班？不會在外面鬼混吧！？”
彭殤也沒管車裏的王曉莉，獻媚地說着：“老婆大人說笑了，到樓下了，馬上回來。”
王曉莉和彭殤下了出租車，彭殤鎖好了車門，轉身的時候王曉莉便不見了。壓在心裏的安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彭殤只好趕忙往家裏走去。
鑰匙剛一轉動鎖孔，門就開了。彭殤的老婆就站在門口，仔仔細細地檢查彭殤身上的酒氣。發現並沒有什麼味道，便轉過身走了進去。彭殤也趕忙拉上門走了進去。
夜裏，彭殤小心翼翼地轉動着身子，想着今天的事情和王曉莉睡不着。
……
“今天不上班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彭殤還沒睡醒，就被自家媳婦給喊醒了，一看時間都九點多了，現在再去上班也賺不了多少，便回了句：“來不及了，今天就不去了……”
彭殤正拖着拖鞋在廁所裏洗漱，沙發上剛接完電話的老婆，拿着手機邊說話邊走向彭殤。“你今天不去上班還真是趕上了，隔壁二姨家的女兒昨天晚上死了，記得上一次回家的時候聽別人說是什麼不治之症，沒想到死這麼快，又要隨出去幾百份子錢。”
彭殤也拿起手機看着家族羣裏的消息，當看到那則消息裏的王曉莉時，彭殤漱口的嘴，差點咬到舌頭。
各位親朋，愛女王曉莉，於今日凌晨不幸離去。望各位能抽出時間，到我家裏幫襯一下。
“誒！對了，那次回去你上班，估計你不都不認識二姨家的那個女兒，是個挺活潑的姑娘，可惜了……”
彭殤吐下一口唾沫，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伸出手去摸着自己的右臉，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說用最後怕死的姑娘。
“的確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