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軋

城市的夜色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多數人已沉沉地進入了夢鄉。在寂靜的大街上,行人和車輛都很稀少。偶爾,還會有電瓶車急速而過的身影,他們是極少數的人,在爲這個城市的夜生活,服務和奔波。

他,就是屬於這極少數人中的一個,此時他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兩分鐘,他就要下線了,他在心裏祈禱着,老天保佑,讓我今夜準點下班吧。

還沒有想完時,手機上的“嘀嘀”聲,就阻止了他正常下班的夢想,今夜的最後一單,在他快要下班的前一分鐘,悄然而至。

大街上,不知何時下起了濛濛細雨。他按照導航往指定的方向騎去,細雨飄灑在頭盔上,模糊了眼前的擋風玻璃。快到指定的小區門口時,一不小心,他騎反了道,電瓶車拐進了單向出口的汽車道上。

他想剎車調頭,但來不及了,電瓶車停下時,已把收費的閘杆撞傾斜了。

這時,在崗亭裏收費的保安走了出來,看了看撞斜的閘杆,拿出對講機,呼叫領班過來處理。

他把電瓶車推到一邊,拿出車上的外賣餐盒,對收費保安說:“大哥,我把電瓶車先押在這裏,容我把餐盒送進去後,再來處理撞杆的事。”

收費保安看了看他,說:“趕緊把餐盒送進去吧,不然超過時間了,收到個差評的話,你這又是差評又是撞杆的,幾天的工資就沒有了。”

他連忙說:“謝謝大哥的理解和支持,我快去快回。”

領班過來時,看了看撞斜的閘杆,問收費員:“人呢?”

收費員:“人走進去送外賣了。今夜他夠倒黴的,胡亂闖進了汽車通道,還撞斜了閘杆。即使他外賣收不到差評,這撞斜的閘杆,他也要賠個兩百塊錢了。”

領班說:“這些個送外賣的,也太囂張了,平時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到了小區門口,還是這樣不管不顧地往裏闖。等會他出來了你不要說話,看我怎麼收拾他?我要讓他長點記性,賠兩百塊錢,太便宜他了!”

收費員轉身走進了崗亭。

不一會兒,他送好了外賣,來到領班的跟前。

領班即刻對他訓斥道:“你一個送外賣的,有什麼好牛逼的?哪兒都敢闖,你的眼睛長哪兒去了?明明這是人車分流,那邊有你電瓶車騎的車道,你偏要反騎到這汽車道上來,閘杆給你撞成這樣,這要是前面有輛車子過來,還要給你這逆向行駛的電瓶車讓道了?”

他低着頭,站在那裏,大氣不敢出。


領班繼續說:“我們這一套收費系統,花了幾十萬塊錢的升級改造費,光這一根閘杆,就要一千五百塊錢,要不了幾天,它就會斷掉的,你說怎麼辦?”

他囁嚅地說:“當時下着小雨,視線模糊,電瓶車也確實騎快了些,來不及剎車,把閘杆撞斜了。這根閘杆,是修補還是更換,費用都由我來出。”

領班說:“認錯態度倒還不錯,我也不爲難你,不讓你賠根新的閘杆了,你就賠個八百塊錢吧,我們給它修復一下。”

崗亭裏的收費員,聽到領班這番話後,搖了搖頭。

八百塊錢修復一根閘杆,這是不是太貴了。他心裏這樣想,臉上還要裝出笑臉:“能不能少點?”

“少點?那你能賠多少?”

“兩百塊錢,你們把它修復一下。”

“笑話!虧你能講得出口!一千五百塊錢的閘杆,你就賠個兩百塊錢?”

“要不…我再加一百塊錢?”

“你不要磨嘰了,實話告訴你,低於八百塊錢的話,甭談!今晚我們就在這耗着,反正我們是上夜班,有的是時間。”

談話陷入了僵局。

他不甘心,來到道閘箱前,打開手機照明,仔細查看了道閘箱的生產廠家。然後在手機上搜索該廠家的產品價格。這一查,還真查出來了。原來,像這樣一根閘杆,便宜的有七八十塊錢的,最貴的,也只有兩百塊錢。他不動聲色地再一次問領班:“賠三百塊錢,行不行?”

領班的頭,仍然搖得跟拔浪鼓似的,還說:“那我們就耗着吧。”

他很無奈,看樣子這個領班,今晚是要宰定他了。

他掏出了手機:“喂,110嗎,我是送外賣的,今晚在××小區門口撞斜了道閘口上的閘杆,和這裏的保安就賠償問題談不攏,現在他們把我人扣在這裏,不讓我走。”

不一會,“110”趕到,走過來兩個警察,瞭解到現場的情況後,對他說:“你反車道撞斜了閘杆,責任完全在你,你必須對閘杆的維修或更換全額賠償。”

他說:“我剛纔在網上看了這個廠家的閘杆價格,最貴的只有兩百塊錢,我願意買個最貴的賠給他們,可這個保安非要我賠八百塊錢,少一分也不行。”

在警察面前,領班只好改口:“你只要能買個一樣的閘杆給換上,我們也沒有意見。”

警察最後的處理意見是:他願意在網上買個新的閘杆換上,那就讓他買吧。但買來的閘杆,必須要得到物業的認可。在新的閘杆沒有換上之前,他要先交部分押金放在物業,閘杆換好之後,物業再把押金退回。

在警察的協調下,雙方都沒有意見。

幾天後,他將新的閘杆給換上,物業退回了押金。

後記:保安和外賣小哥,都是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層人員,可我們看到的,往往就是他們利用手中的一點點權力,在相互傾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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