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太乙郎君之天山辣椒

1

從明天起,做一隻幸福的妖怪,

喫素、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水果和蔬菜,

我有一間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師姐,我不明白,爲什麼做幸福的妖怪要從明天起呢?”

“廢話,不知道師兄今日在觀裏搞BBQ啊,而且是烤全羊BBQ。”

“我懂了,從下輩子起,做一隻幸福的妖怪,喫素,劈柴,周遊世界……”

2

回首過往,我似乎從未講過普通人的故事。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說書人的一種缺憾。

所以,我今日要說的:

還是一個充滿神祕色彩男子的傳奇故事。

你會問我,那缺憾如何彌補?

朋友,人生旅途,又豈能沒有任何缺憾?

就是因爲有這些許的缺失和遺憾,纔會讓人懂得人生的珍貴和難得。

沒有缺憾的人生又如何讓人珍惜?

缺憾,讓人生變得更加完整,更加值得追憶。

3

故事裏的這名男子複姓“歌舒”,單名一個“藝”字,世人稱他爲“太乙郎君”。

相傳,他是袁天罡和李淳風晚年隱居太乙山所收的關門弟子。不僅學到了他二人巧奪天工的道法和推演未來的術算,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酒花茶無一不賞,甚至有傳言,他出世時,手裏還揣着塊可以用來穿越時光的“黃粱寶玉”。

值得一提的是,他年輕時,還和唐太宗李世民的第九個兒子晉王李治,也就是後來的唐高宗意氣相投,曾經和他一起在長安城內喫喝玩樂,拈花惹草,花天酒地,酒池肉林。

錯了錯了,應該是微服私訪,救死扶傷,降妖伏魔,逞強扶弱。

各位看官,準備好一杯清茶和半碟花生,“太乙郎君”歌舒藝的傳奇故事,聽我向你慢慢道來。

節氣有“四立”之分,稱作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外號“四立兄弟”。

它們是季節的開始,孕育着萬物生髮,長大,收割,蘊藏之旅。

而立春,爲四立之首,稱做“大立哥哥”。

一年之際在於春,立春時節,東風送暖,大地解凍,是草木萌發,萬物生長的日子

當然,也是各種山野精怪舒醒玩鬧人間的好日子。

立春的夜裏還是有些寒氣的,特別是在高聳入雲,層巒疊嶂的太乙山。

太乙山位於長安城的南面,距離長安城有百餘里的路程,山上怪石嶙峋,懸崖峭壁,有珍禽異獸,奇花異草,天地靈氣會聚與此,是座不可多得的修道仙山。

袁天罡和李淳風以道法助李淵稱帝后,不想介入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的奪嫡之爭,遂而告老歸隱,討了個聽調不聽宣的封賞,在太乙山的山腰處建了座三清道觀,稱做太乙觀。

太乙觀坐西朝東,依山而建,整個道觀立於半山腰處,周圍山勢猶如玉龍盤繞,羣峯拱衛。

自從太乙觀建成後,兩個老道爲圖清淨,謝絕慕名來訪之客,就在觀裏設了雲霧陣法,讓太乙山經常雲霧繚繞,波詭雲譎,上山之人辨不清東南西北,也就找不到太乙觀的山門所在。

“那爲何大胖子程咬金總能找到上山的路?”年幼的歌舒藝曾經這麼問過李淳風。

歌舒藝年幼時長得脣紅齒白,腦袋上扎個沖天辮,極爲惹人喜愛。

程咬金外號混世魔王,嗜酒如命,外貌兇狠,普通人見到他的長相,大多退避三舍,更遑論與他親近。

倒是歌舒藝天不怕地不怕,太乙觀訪客不多,他在觀裏見着喝酒的程咬金,不僅毫不畏懼,反而覺得極爲親切。

程咬金性格豪爽純真,與年幼的歌舒藝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日子長了,二人倒成了忘年之交。

“在這世間爲人,難免總有些割捨不掉的緣分和朋友。”李淳風摸着又長又白的鬍鬚道:“所以我和你的袁老師給了他們一人一顆引路石,這引路石跟觀裏山門所用之石同屬一脈,我們在上面施了法咒,所以有引路石的人自然能找到山門之路。那日分引路石被程咬金撞見了,他惦記我倆存下的好酒,覥着臉也要了一塊。”

“哦。師傅,您給過幾個人引路石?”

“不多,這世間有資格拿這引路石的不超過十五個?”李淳風背過身子,摸着鬍鬚自傲道。

“那怎麼觀裏經常來的就只有程咬金,其他人也沒見着幾個?”

“呃,估計他們都忙吧,都是國之重臣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前些日子有個穿紅色錦緞裙,長着九條尾巴的美人進了袁老師的屋子,她也有引路石,也是國之重臣?”

“呃,她嗎,並不能算是人,是天地靈氣所化的精怪,不需要引路石也可以找到這太乙觀的山門。”

“我偷偷跑進去瞧了瞧,袁老師正笑眯眯地幫她脫裙子,雙手按在她的胸口,她閉着眼睛嬌喘連連。袁老師見到我嚇了一跳,差點沒把自己鬍子拔下來。我問袁老師在幹嘛,他咳了兩聲,說是要幫美人摸骨療傷,紅着臉把我推了出來。師傅,我問您,摸骨療傷需要脫衣服嗎?”

“這療傷,主要是看給誰,有些人需要脫衣服,有些人是不需要脫衣服的。”李淳風越說臉色越難看,終於忍不住對着袁天罡住的屋子大聲吼道:“姓袁的,幾十歲人了,還那麼下流,你自己出來跟徒弟解釋一下,爲什麼給那九尾妖狐療傷需要按人家胸口脫人家裙子。”吼完拂袖而去。

那天下午,摸骨療傷大宗師袁天罡足足教了歌舒藝三個時辰自創的“混元太極脫衣摸骨治療仙術”,教得歌舒藝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一直找不到其中的竅門。

“道不同不相爲謀。徒兒啊,你雖天資聰穎,但這混元太極脫衣摸骨治療仙術可以說與你八字不合,毫無道緣,今日就此作罷,以後莫要再自討苦吃了。”袁老頭故弄玄虛地留下這句話後,再也沒提過這茬。

到了歌舒藝二十歲,功法大成,二老總算放心,一同選了個黃道吉日,準備於太乙山峯頂尸解成仙,白日飛昇,把太乙觀留給歌舒藝。

那一日,有資格拿兩個老道引路石的開國功臣們,都隨皇帝老兒跑來觀禮老友飛仙,他們想起往日的種種情誼,紛紛淚灑當場。

歌舒藝叩頭拜完飛昇的老師,回頭望着這些紅光滿面的開國功臣們,心底暗道:“看這些大臣的身材,平日裏應當都喫得不錯,個個胸寬體胖,大腹便便,不愧爲國之重臣。”

言歸正傳,立春的夜裏還是有些寒氣的,特別是對位於半山腰的太乙觀來說。

而如今飄落在觀內的雪花,是由坐在歌舒藝面前穿着白色長袍的年輕人帶進來的。

今日太乙觀輪到值守山門的是男道童“罡風”,輪到準備傍晚膳食的是女道童“李袁”。

罡風原本是袁天罡退隱太乙觀後養的一頭香豬,李袁則是李淳風長年飼養的一隻仙鶴。

兩個老道飛昇時,原本想着二人得道,豬鶴昇天,指望着退休後的晚年神仙生活可以和自己養育多年的寵物爲伴。

不曾想飛昇時出了岔子,這一豬一鶴飛到半空,化成一男一女兩個道童,“碰”的一聲被天上雷劫從兩個老道懷裏擊落下來。

幸好當日歌舒藝對兩個老道是否能立即飛昇不報多大期望,順手帶了兩牀過夜的棉被以備不時之需,眼瞅着兩個道童從空中跌落,趕忙舉起被子將二人接住,總算救回兩條性命

自此之後,一人一豬一鶴在太乙觀裏以兄妹相稱,因着這“舉被”救命之恩,罡風和李袁對歌舒藝極爲尊重,輪守山門和準備膳食的任務就交到了他二人身上。

當身着白色長袍長相俊美的年輕人推開太乙觀的山門時,罡風的眼中只有風雪和徹骨的寒冷。

那帶着風雪的年輕人瞥了罡風一眼,輕聲笑道:“好久不曾見過由豬化成人身的精怪了,倒是長得十分可愛。”

罡風聽後如遭雷擊,心中充滿恐懼,面前這人一眼就認出自己的真身,道法深不可測。

但他畢竟是曾經號稱天下第一道觀“太乙觀”的座下童子,再怎麼樣也不能失了這門前禮儀,故而穩住心神,整了整衣冠,俯身拜道:“不知貴客尊姓大名,來我太乙觀所爲何事?”

那自帶風雪的白衣年輕人剛想回答,就見罡風低頭彎腰繫好鞋帶,然後擡頭對着他笑,那笑容明媚豔麗,好似九月裏的粉色桃花,讓人一瞧,就想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九字真言。

突然,罡風扭頭,轉身,甩開膀子就往觀內狂奔,估計是平日喫得太多,身子太重,又缺少運動,只見他笨拙地邊跑邊喊:“師兄救命,有妖怪,呼,呼;師兄救命,有妖怪,呼,呼;師兄,救命,呼,呼,呼……”

白衣年輕人錯愕道:“太乙觀乃名門正派,原本以爲會碰到誓死守護山門的道士,沒想到這守門小道士倒是雞賊,這一跑不知省去了我多少手腳。”

罡風一路狂奔之時,李袁正在爲歌舒藝準備今日的晚膳——卷春盤。

今日是立春,按照長安城的風俗,要喫卷春盤,卷春盤又稱“五辛盤”,是由蔥、蒜、韭、芥、薺五種蔬菜與肉絲和在一起食用,取“去舊迎新”之意,寄託來年蒸蒸日上的願望。

歌舒藝平日裏最喜歡的食物是烤全羊,故而,除了卷春盤外,李袁如今在太乙觀庭院中爲他準備的晚膳自然還有頭烤全羊。

穿着黃裙子,扎着辮子的李袁小聲哼着歌,轉動着整隻烤得焦嫩的羊羔。

望着烤羊身上焦脆金黃的羊皮和從皮上滴下來的油脂,她閉起眼睛深吸了口氣,迷醉在羊肉的香氣中,過了一會,拿起手邊的陶罐,把陶罐裏的蜂蜜塗到烤羊身上。“嗤”一聲,伴隨着蜂蜜滴進火裏,一陣甜美的香味在庭院裏瀰漫。

那香味好似旱地裏的甜美甘露,又如烈日下的清爽涼風,讓人垂涎三尺,恨不得馬上將其佔爲己有。

歌舒藝舉着酒壺,半躺在竹藤椅上,聞到蜂蜜纏繞着烤羊的香味,喝了口酒,忍不住吟詩道:“炭火生騰泛彩斕,白羊傾刻變紅顏,蜜香十里迷人醉,盛宴觥籌不得閒。”

“師兄,救命!師兄,救命!師兄,救命啊!!!”在這瀰漫着肉香的詩情畫意裏,逃命的罡風煞風景的從庭院外埋頭狂奔,直往烤全羊位置而來。

就在罡風快撞到烤全羊的時候,嗖的一聲,李袁從烤羊右側跳了出來,眼露精光,嘴角微翹,就地掃腿,把罡風一腳絆飛了出去,挽救了即將被撞倒的烤全羊。

罡風在飛行中擺動着雙手依舊大喊道:“師兄,救命阿!!!”

“你嗓門那麼大,在門口喊救命的時候我就聽見啦。”歌舒藝緩緩睜開眼睛,掏了掏耳朵,坐直身子,右手一揚,把手中的白紙扇扔了出去。

那白紙扇晃晃悠悠地飛到罡風屁股下,託着他又晃晃悠悠地飛回歌舒藝身旁。

罡風一落地,馬上抱住歌舒藝的大腿,哽咽道:“師兄,我剛纔差點被他喫掉,以爲,以爲再也見不到您了。嗚嗚嗚。”

歌舒藝擡手取回白紙扇,收攏後輕輕敲了罡風一腦殼,罵道:“不要矯情,別每次見到個人就說人家是要來喫你的。”

“師兄,他,他是人嗎,我怎麼覺得不太像。”罡風摸着後腦勺委屈道。

“嗯?”歌舒藝擡頭對着那自帶風雪的英俊男子用東北話問道:“兄臺,我師弟問你,你是人是妖啊?”

那白衣勝雪的男子面帶微笑,不發一言,緩緩向歌舒藝飛來。他越飛越近,徹骨的寒風越來越是凌冽,鵝毛般的雪花在他身旁飛舞,周遭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你以爲就你會道法呀。”李袁性子從小剛硬,剛想施法與其對抗,耳邊傳來歌舒藝“管好你的烤羊,莫讓它烤焦了。”的聲音,只能恨恨瞪了那白衣男子一眼,低頭繼續把蜂蜜塗在烤羊上。

“不回答,難道非人非妖?”歌舒藝喃喃自語道。

“師兄,他長得那麼俊俏,又非人非妖,該不會是個仁妖吧?”罡風萌萌地望着歌舒藝道。

“別胡說,如果他不是,你這麼說就是誹謗他。萬一他是,你說得這麼小聲,會讓他誤會我們對仁妖有什麼偏見,顯得我們很不開放包容。”歌舒藝教訓完罡風,回頭笑着大聲道:“這位白衣兄臺,我師弟讓我問你,你是不是仁妖啊,沒關係,我們太乙觀是一座思想自由,兼容幷包的道觀,絕對不會因爲你是仁妖就歧視你,如果你真的是仁妖,請大聲說出你的名字。”

“師兄,你這麼說不會傷他自尊嗎?”罡風再次萌萌地望着歌舒藝道。

“怎麼會?古語言,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我以坦蕩的胸懷和開放的心態對待他,他怎麼會傷自尊呢?”歌舒藝笑道。

那白衣男子微笑的臉上隱隱顯出三道黑線,心中暗道,再不迴應,不知眼前這對師兄弟又要如何編排自己,只能假裝乾咳兩聲,輕聲道:“我不是藍傾城之流,我是妖,名喚白澤。”

“我就說嗎,怎麼可能是藍傾城那種仁妖呢?”歌舒藝開心地用手中的紙扇又敲了一下罡風的腦殼,大聲道:“不要動不動就隨便給一個人,不對,是一隻妖下定論。人和妖都是複雜的生物,不能因爲別人跟我們舉止不同,就否定或貶低別人。”

“師兄,藍傾城又是誰?”罡風挖着鼻孔問道?

“他是個天下聞名的仁妖,很喜歡到處吐人口水,只要有人上了修仙青雲榜,他就要到榜下吐口水,詆譭人家是偷用法寶買通榜主上的修仙青雲榜。不過他練過鐵皮魔功,皮厚無比,特別是臉皮,有九堵牆那麼厚,尋常武器對付不了他,很多修仙青雲榜上的新秀對他無可奈何,算是修仙界一害。後來不知什麼緣故,藍傾城惹到了“幽都隱者”和“紅塵酒客”,被他們聯手除掉。決戰那日,“紅塵酒客”丟出自己從天山找到的法寶——天山紅辣椒,釘在藍傾城的肛門之上,而“幽都隱者”射出九枝“幽都神箭”,連續射中那枝天山紅辣椒,用天山紅辣椒的汁液破了他的鐵皮魔功,讓他肛裂而亡。”歌舒藝唏噓道。

“師兄,吐人口水罪這麼重嗎,肛裂而亡,聽起來真是又辣又痛。”罡風捂着屁股道。

“吐人口水還罪不至死,但毀人清譽就罪大惡極了。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他吐完口水還詆譭別人,最後落得這個肛裂而亡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歌舒藝回頭道:“對了,這位白衣兄臺,你能不能離我遠一些,你看你周身自帶風雪,周圍的溫度都讓你變低了。您別看我長得氣宇軒昂,其實我是個早產兒,身體很虛弱,因此師父早年交代過,要離你們這些渾身會發光發電或者渾身風雪交加的妖怪遠一點。”

白澤見歌舒藝這麼說,停下腳步,面露尷尬之色,似乎有難言之隱,倒是他周身的風雪卻愈發凌冽了。

“我師兄是跟你客氣,你這人好不識好歹。”李袁見白澤身旁風雪越來越大,忍不住道:“進門本是客,但你一來就施法炫耀,難道真的以爲我太乙觀沒人,怕你不成?”

“李袁,稍安勿躁。”歌舒藝揪了揪李袁的小辮子道:“我問你,你是人嗎?”

“不是。”李袁自小就對歌舒藝極爲尊重,畢恭畢敬答道。

“罡風也不是。”歌舒藝笑道:“太乙觀就只有我是貨真價實的普通人,所以剛纔那句話該我說纔對。喂,前面那個不是仁妖的妖怪兄臺,作人作妖都客氣一點,我們太乙觀雖然好客,但不歡迎過來搗亂的妖怪,而且我們這邊的妖怪也不比你那邊的少哦。”

白澤從半空中緩緩落下,周身的風雪吹亂了他的長髮,輕輕落地後,他拂去眼簾前的長髮,露出明媚的眼睛。他的舉手投足都猶如一位雍容華貴的翩翩公子,哪有半點妖怪的味道。

只見他俯身拜道:“白澤見過太乙郎君和兩位師兄,不瞞三位,不是我不想停止周身的風雪,而是我練習“風雪大法”時給練岔了,現在走火入魔,想停也停不下來。說句實話,我自己也覺得周身發冷,到現在還發燒着呢?”

“我倒。”歌舒藝三人聽後,齊齊摔倒,抱着肚子在地上笑了好一會,才又互相攙扶着起身。

罡風抱着肚子笑道:“白澤兄,合着您周身這風雪對您也有傷害啊?”

白澤有些臉紅,點了點頭。

李袁將蜂蜜桶放到地上,從自己身前的陰影裏鑽了進去,又從白澤身前的陰影裏鑽了出來,對白澤伸出右手道:“我師兄醫術高明,天下聞名,每次予人看病,童叟無欺,收你五十兩銀子。”

白澤右手一揮,從衣袖間漂出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陶盆,這陶盆落到地上,見風即長,長到和洗臉盆一般大時,白澤用右手一點,那盆內瞬間裝滿了一錠錠耀眼奪目的金元寶,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哎呦,這位客官,長得真是劍眉星目,風流倜儻,剛纔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請勿見怪。”李袁見到聚寶盆內的金元寶時,嘴張得快掉到地上,當她終於把流口水的小嘴合上時,臉上露出明媚豔麗的笑容,只見她笑嘻嘻道:“您啊,真是來對地方了,我們太乙觀是天下第一道觀,我家師兄太乙郎君是天下第一的獸醫,不管你是什麼妖怪野獸,不管你得的是什麼病,只要還有口氣,元丹未滅,他都能把你治好。”

歌舒藝捂着嘴小聲問罡風:“你師姐最近又下山了吧?”

“是的。”罡風用無辜的眼神望着歌舒藝。

“輸給那窩狐狸精多少錢?”

“她的私房錢和觀裏的香火錢全輸光了,還輸了大半座道觀吧,通天宮和天尊宮已經押給那窩狐狸,老君宮除了太上老君那座雕像,也已經全部輸了,別讓她知道是我告訴你的。”罡風露出沒辦法的神情。

“靠,總有一天她會連自己也輸掉的。怪不得看到金元寶兩眼就發光。”歌舒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師兄,她早把自己押進去了。”罡風小聲道:“最近那窩狐狸好像把主意打到您頭上,它們說,如果師姐能把你和它們的大姐大,就是那頭七尾狐狸撮合到一起,那窩狐狸就把所有賭債一筆勾銷。說是成了一家人,就不用計較那麼多了。如果您確實不同意,讓您陪那七尾狐狸三天,也能減少一半的賭債。”

“罡風阿?”歌舒藝眯着眼睛望着他道。

“咋拉。”

“你師姐給了你多少好處,這些話是她讓你跟我說的吧?”

“師兄,您,您真的太厲害了。”罡風捂着臉道:“師姐說,如果我能勸您賭債肉償,她就燒三個月的好菜給我喫。”

“她的賭債,我來肉償,真是會做生意阿。”歌舒藝小聲道:“要不是那窩狐狸精個個長得美若天仙,今天我就把你們兩個綁起來揍一頓。算了,先解決眼前這個來看病的再說吧。”

“師兄,賭債肉償和美若天仙有什麼關係嗎,爲什麼七尾妖狐美若天仙你就不揍我們啦?”

“這個很難跟你解釋,等你長大了就懂了。哎呦,居然招待人家喫起來啦。”

他們二人談話之時,李袁早已搬來一張木桌和四隻木椅,不知從何處拿來一疊碗筷,把烤好的羊肉用小刀一片片切好,裝到瓷盤之上,那羊肉金黃油亮,肉焦發脆,讓人見了直流口水。

只見她像個小二般圍着白澤忙活,那白澤倒也不拘束,與李袁談笑風生,偶爾喫幾塊羊肉,連連給李袁點贊。只是他周身的風雪無法解除,李袁時不時要用道法把風雪逼退,不讓羊肉變涼。

歌舒藝大刀闊斧坐到白澤面前,問道:“白澤兄,你爲何要練這風雪大法。你可知,風雷雨電四種氣象,乃九重天神仙們的特權,最是討厭有人以道法習之。一個不小心,會招來殺身之禍,身死道消也有可能。學點御劍飛行不是更帥嗎?”

白澤低頭想了想,露出悲傷的神情,過了一會,他擡頭道:“三千年前,我是一隻掌管妖界書館,法術低微的小妖,被當時的人族巫師所傷,奄奄一息時,遇見一位玄鳥族的女孩,她治好了我的重傷。我和她成爲好友。這位玄鳥族女孩天生異稟,是玄火之體,也是玄鳥族的聖女,時常被體內的玄火折磨。爲了能化解她體內的玄火,我走遍江河湖泊,越過高山大海,終於找到能夠化解她玄火之體的方法。”

“什麼方法?”罡風和李袁瞪大着眼睛問道。

“需要找一隻玄陰之體的妖怪,練成風雪大法,以風雪大法錘鍊自己的元丹三千年,當元丹被風雪大法煉成玄陰之丹時,取出妖怪體內的元丹,磨成粉末,給這位女孩服用,就可化解她的玄火之體,讓她變成正常人。當時,風雪大法的祕籍在人族始祖黃帝手中,爲了換取祕籍,我寫了本《白澤妖譜》,將天下間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妖怪的來歷,弱點和制服方式都寫進了書裏,跟黃帝換取了那本《風雪大法》的祕籍。但那女孩無法存活三千年,所以我一直在尋找能夠穿越時光的法寶。”

“我明白了。”歌舒藝嘆了口氣道:“只是你的元丹如果被磨成粉末,你也將灰飛煙滅,值得嗎?”

白澤望着歌舒藝道:“法術大成後,這三千年來,我每一百年就會用道法強行褪皮重生。爲的就是讓自己這顆想要救她的初心,不要因歲月磨礪而有所損減,上一次褪皮重生時,遇到天劫,故而走火入魔,風雪無法收放自如。”

歌舒藝望着白澤堅毅的眼神,伸出右手手指,從碟中沾了兩滴“辣椒油”,捏起道法訣,將那兩滴辣椒油分別送進了白澤的額頭和口中,只見白澤虎軀一震,從嘴裏吐出一顆光可鑑人的冰塊,風雪終於從他身上消失了。

罡風從口袋裏拿出那塊“黃粱寶玉”,放到白澤面前,輕聲道:“這是我師兄那塊能穿越時光的法寶,借給你了。”

白澤拿起那塊寶玉,驚訝道:“爲何這法寶上面會有牙印?”

“曾經有個姓袁的老頭,講究養生,認爲這塊寶玉是最爲滋補的胎盤,用了幾十種方法想把它喫掉,結果把兩顆牙都給咬掉了。”歌舒藝道:“這寶玉隨我而生,你將它握於右手,想着你想去的地方,默唸任何道法口訣,它都可以帶你穿越時光,但三天之後,它會自行飛回我的身邊。”

白澤俯身拜下,小聲道:“大恩不言謝,我去了。”嗖的一聲,不見了蹤影。

罡風也學歌舒藝的樣子,用手指沾了沾碟中的辣椒油,放進自己的口中舔了舔,笑道:“師兄,這辣椒油又香又辣,真是好喫。奇怪,我怎麼從來沒見你和師姐喫過?”

歌舒藝和李袁一起同情地望着他,想起了那個肛裂而亡的藍傾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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