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寇恩
和恩師隔空對坐，他在屏幕裏問我，“這一週過得好嗎？”
這問題10多年來，他問過數百次。我有時候客氣地回答，“很好”，有時候敷衍地回答，“還好”，其實一點也不好。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學會認真對待這個問題，學會誠實。這一次也是。
我坦言，“感到生活很辛苦。”
他用沉默等待我的回答。
“今天和媽媽一起過了生日，我已經40歲了。中國有句古話，四十不惑，可是我怎麼覺得困惑越來越多呢。孩子叛逆的時候，可以把人氣得半死；先生工作不順意，不知道怎麼幫他；爸爸媽媽在老去，擔心他們生病；工作上壓力也不小。整個人被牽扯着，勞累……”
“這樣的狀況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真懷疑自己會支撐不下去。”
他開口說話前，會停頓片刻，確認我說完了，再款款地說，
“恩，不要灰心。你知道車子開進長長的隧道里，會感到永遠沒有盡頭……但是，只要循着車前的燈光，一點一點地往前，會有再見陽光的時候……”
我想象着那樣一條隧道。那種深重的黑色很能表達我對生活實艱的感覺。 “嗯……，可是軟弱的時候，就會一個勁地懷疑自己是否真地能走到隧道的那頭，懷疑隧道的那頭是不是真的有陽光……”
“如果懷疑，不如去驗證，看看你自己能不能走到盡頭，看看盡頭有沒有陽光。”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淡定地帶着鼓勵的微笑。
我沉思着咬牙點頭，心裏默唸着，“好，我去驗證。”
恩師經常說的話是，問題是熬煉，不要害怕問題。正因爲你在成長，所以問題會一個個地來，你每克服一個問題，信心和力量就會增加一分，你也就具備相應的能力將來去幫助和你有同樣經歷的人。所以，把問題變成祝福，問題越艱難，祝福越大。
他總是用很慢很慢的語速，說這樣溫暖有力的話。我有時把這些話當耳旁風，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但是常常發現，他這些話，在我的情緒跌入死陰的幽谷時，就是腳前的燈，路上的光。
2021年4月12日 黃昏
於延安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