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躲雨


参加扶贫活动回城,梅雨开始跟在我们车后淅淅沥沥起来。当司机把我放在单位门口,雨依然下不停。我只好躲在屋檐下,无聊地咀嚼着霓虹灯光穿过雨幕传过来丝丝寒意,有些后悔出门时忘记带把伞。可我们的生命不都在一次次的忘记中成长与衰老吗?忘记虽然一次又一次地让人受伤,但却让我们卸下什么后一次又一次地轻松上路、远行。

想起不远处有间新华书店,离他们打烊还有两个多小时。去那里躲躲雨,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翻翻书,也许比现在一手扶着自行车一边守候着明知道雨会停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更让人体会到人世间的温暖吧?我想,所谓人生困境其实就是你一开始就知道结局,而你却永远不知道结局何时到来,就如眼前不期而遇的梅雨,顺时安命躲躲就是最好的选择,何必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地我执呢?

我不奢望小城的书店有让自己眼睛为之一亮的好书,但多年养成路过书店必要迈进逛逛的习惯,让书店就如寺庙那样成为教徒朝拜的圣地。人生总有许多无解的难题、生命总需要看到那些只能交给思想引导的远方,而这些常常只有散发着墨香的文字才给我启示。书店就这样让我内心安宁下来,书架前,我就如佛前手捧经书,不求今生只求来世,在流动文字的泪花中,我似乎看见了忘川河面瓣瓣洁白的莲花,花雨满天般地毁灭着也涅槃着我生命的时空。

叔叔,您想找什么书吗?轻柔的声音把我的目光从书架拉过左侧,是年轻貌美的店员、是温柔关切的目光。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她可能看我看着那些书出神却又没有伸手取下,就走近想给我帮助吧!如果说基督世界的圣徒,他们把眼睛流向天空,那是他们的乐园在天上,而我们把渴望洒向本是男身的观音菩萨,是不是我们记忆里的家园只是简单的春耕秋收却如西西弗斯那样专制的四季轮回,所以特别渴望慈悲来遮挡生命的寒冬酷暑呢?

在如此偏僻地方,朋友有时调侃我,说我有精神病才去看书,因为他们不想去考虑思想方面的问题所以就没有必要买书读书了,自然就无病无灾,你病了所以需要买书买药。我从不会去揣摩朋友话语的褒贬,因为读书是个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没有那么高大上,而且我也没有远大理想,我只渴望有一天不用参与竞争性的社会生活,可以去远行,然后孤独地看着柴达木盆地无尽的苍茫、淡然着上海摩天大楼下与我无关熙熙攘攘的灯红酒绿,我的读书与藏书,其实都只为这个目标……

她和我轻声攀谈,告诉我说,她之前看见我买了几本书,看似过时陈旧却非常有思想内涵、人文品质,她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问我能不能推荐几本书让她阅读呢?我说,你店里书架上的书,都没有被我列入计划阅读目录里面,我喜欢哲学社科艺术,你如果想要真正地读懂一本书,需要先阅读能引导你深度思考的哲学书,你才能剥开色彩斑斓的表象领悟到文字背后的思想内涵。她沉默了一会,坚定地说,你给我份书单吧,我网上买去!

我给她列过书单,推开门离开书店。梅雨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再躲也看不见尽头,我骑上自行车,怅然若失地穿行在雨巷,看不到瓦蓝色的古典纸伞,只有匆匆忙忙赶回家的路人。用劲踩着自行车,再拐过几条街,就是自己的书社了。那就是自己晨钟暮鼓的道场吗?可自己又明明并不信佛啊?我想起创世纪里的蛇,是蛇引诱了人类始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知道了善恶与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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