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是我的幸運

對幼時的記憶少之又少,今晚打電話的時候,不經意間說起我小時候的事,媽媽在電話的那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這麼多個孩子,唯你是最折騰。”

一聽到折騰我便有些小情緒,自認爲從小到大乖巧懂事,闖禍惹事都是弟弟,這一折騰我聽出了母親的嫌棄之意,立刻表示不滿,卻在聽完媽媽講的話後淚流滿面。

一九九五年秋,媽媽在得知懷孕後,心情可以說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懷孕了,憂的是那幾個妯娌紛紛上門,委婉地告訴媽媽:“你肚裏的這個孩子要好生注意着,怕會折(夭折)了。”

媽媽一聽這消息便不開心,但有些話和已經發生的事,使得媽媽不得不多想。那幾個妯娌,也就是我的嬸嬸們,她們的身上都巧妙地發生過同一件事:她們生下的第二個孩子有的胎死腹中,有的生下來突然夭折。

這使得她們由此懷疑這個家族受了詛咒,二胎的孩子活不下去,在得知媽媽懷孕後都紛紛跑來提醒。

懷我的時候是父母的創業高峯期,正是忙得離不開人的時候,因爲嬸嬸的一番話,媽媽格外小心,把工作全部都停下,只做一些簡單的賬面工作。

那一整個孕期,媽媽都處在一種心驚膽戰中,稍微有些不適就開始神經緊繃,不是上醫院檢查,就是求神拜佛保佑腹中的胎兒平平安安。

在臨近預產期的時候,媽媽把外婆,小姨還有舅母接到身邊貼身照顧。

在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小姨提出想要上大姨家,媽媽便叫爸爸開摩托車把小姨送過去,誰都料不到我偏挑那麼個時候出生。

爸爸離開大概半個小時,媽媽的肚子開始隱隱作痛,她有預感要生了,便先去洗澡,預算着撐兩個小時,爸爸很快就會回來,屆時再去醫院也不晚。

結果等到羊水都破了,爸爸也沒回來,那天晚上去到大姨家的時候車子出故障,因爲夜深姨夫便叫爸爸在那裏留宿一晚。爸爸沒帶BB機,想着都知道他送人到大姨家,不回去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所以也就沒再傳呼個消息回家。

這一晚上,家裏一個孕婦,一個老人還有一個未生育過的女人,三個女人都在等着他的回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媽媽越來越疼,找遍了聯繫方式也沒聯繫上爸爸,一下子大家慌了神,慌得手忙腳亂的,那時候家裏住的比較偏僻,附近都沒什麼人家,大半夜的想找人幫忙也尋不到人影。

一羣人失了方向,媽媽不能再慌,她忍着痛迅速冷靜下來,安排舅母去把鐘錶,棉被,盆,剪刀,酒精等物件拿進房間,再去燒開水。

外婆陪着媽媽在房間裏生產,不知道疼了多久,我的頭終於出來一點,但是就是一直卡着不再出來,外婆便叫媽媽別吸氣,就怕一不小心把我再吸回去。媽媽忍着痛呼着氣,此時她的臉青紫一片,這種情況拖得越久,對胎兒的情況越不利。

媽媽急得滿頭大汗,當機立斷的讓外婆架着她的腋下,她跪在棉被上,這個方法果然有用,沒一會兒她便感覺我出來了一點點。

直到我整個人連帶着胎盤一起掉落,啼哭聲響徹房間,媽媽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只可惜這口氣鬆了沒多久,又遇到難題,剪臍帶打結這些外婆不會,舅母暈血更是不敢。媽媽唯有自己強撐着再給我剪臍帶,剪臍帶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的活,更何況是剪了還要打上結再塞回去。

一系列完成後,媽媽讓舅母打個熱水來,把我身上的黏糊糊的血清洗掉,結果舅母看到血淋淋的場面,還有一個血淋淋的我,瞬間頭更暈。媽媽在一旁給她做思想工作,一個勁兒的鼓勵她,她才小心翼翼拎起我,大抵是沒經歷過生育,也害怕這場面,所以顯得動作粗笨,一個手顫,便把水淋到剛打完結的臍帶上。

媽媽一看到這場景幾乎要暈過去,在她的認知裏,剛出生的嬰兒臍帶是不能碰到水的,導致感染,那麻煩就大了。

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是把我生了下來,但是媽媽的那一顆心半點都不敢放下來,就怕那預言成真。

媽媽懸着的心真的一刻都不敢放下,稍不留意就會出事。大概我四歲那年,因爲好動又十分的調皮。趁着媽媽不注意,偷偷跑去爬梯子。

那個梯子大概兩米多高,爬到最上面的時候,我便往下走,一個失手整個人從梯子上滑下來,臉是貼着梯子刮的。媽媽遠遠地看着我,一節一節的滑下來,衝過來抱起我的時候,滿頭是血,鼻子的皮刮掉一層,鼻樑骨都看得到,腦袋撞擊疼得我當場就暈過去。

媽媽把我送去醫院的時候,醫生對媽媽說:“傷得這麼嚴重,還這麼小,應該撐不過來的。”

媽媽一聽這話,氣得崩潰大罵:“我送她來是請求你們救治的,而不是還沒開始就說這些風涼話。”

醫生不敢再胡亂說話,把我帶去急救室開始急救。慶幸只是些微腦震盪還有鼻子處擦破皮,醫生看着我的鼻子和媽媽說:“這鼻子的皮擦得有點深,以後會留疤。”

媽媽看着我包着紗布的臉,忍不住又哭起來,她覺得是她沒把我看好,才導致我受傷。女孩子臉上留有疤那就相當於是破相,媽媽說:“無論怎樣也不能允許她的臉上留有疤痕。”

因着有這麼一個信念。

當一個老中醫告訴她有一味草藥拿來敷會不留疤,但是沒得買,找來書本上的圖片,剛巧那一個草藥媽媽見過。於是每週她就一個人進那片草長得比她人還高的小山坡,很勤快的給我煮啊敷啊。也多虧了媽媽,現在我的臉完全看不出來曾經有損傷的痕跡。

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個那麼兇險的出生,以前聽別人說老一輩都是在家生娃,醫療設備什麼的根本沒有,總覺得那是一件危險至極的事,沒曾想過自己也是媽媽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

我得承認我的確是很折騰,能平平安安長大,媽媽真的辛苦了。

感恩有你,有你是我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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