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房記》(五) 鄰居小鄧

小鄧比明妍大十歲,長得細細生生,個矮,精瘦,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還算端正的臉上那高突的鷹鉤鼻。

他之前一直住在棉麻廠宿舍二區四棟三樓(八十年代廠老宿舍區房子屬於套房,二間房間外加一小廚房和小陽臺,面積總共也不到四十平米,樓層都不高,頂樓也就是三樓)。

明妍結婚三年後一直租住在棉麻廠宿舍二區,圍着三棟、四棟打轉。後來明妍媽在棉麻廠分到二區四棟一樓的房子,之後明妍很長一段時間就住在她媽家,可以這麼說與小鄧做了十多年的鄰居。

明妍剛開始住過來時才二十七歲,正是女人容顏最盛的時候,初見面小鄧就被她驚豔到了:這新搬來的女滴長得實在清秀,好有女人味。不由得喜歡上她。但當時二人都有家庭,明妍是個傳統的女性,對他也沒那種心思。小鄧覺得能時時見到明妍,和明妍說說話,偶爾能約明妍出去散散步就心滿意足了。

男女之間有友誼嗎?有,當一方有意,一方無意時,就會產生友誼。當二者都有意,而因現實不能在一起時,就是紅顏、藍顏知己了,處於友情之上,愛情又未滿的狀態。

小鄧對他的老婆是頗爲不滿的。

首先他老婆個很矮,長相不出衆,還顯老,說話又粗聲粗氣,沒有什麼女人味。尤其是穿着邋里邋遢,不愛打扮自己,又沒有審美觀,也不會穿衣打扮。所以小鄧在外面不怎麼願跟他老婆走在一起,覺得跌份。

在生活上,小鄧也是看不慣他老婆。

他老婆是個玩心很重的人,特喜歡打ma將,是個麻雀米能濺水喫的人。大家都叫她"鐵腳"。"鐵腳"性子又慢,提個尿壺去廁所倒(那個時候的房子都沒衛生間),都是一步三搖,晃晃悠悠,慢慢騰騰,一路走一路笑吟吟地和鄰居們打着招呼,猶如閒庭信步。鄰居們見了都掩嘴而笑,小聲嘀咕着:該個"鐵腳",e叫倒尿壺哇西?

愛玩的人自然懶於做家務,除了買菜、炒菜,家裏洗洗刷刷、撿撿拾拾都是小鄧。家中陽臺曬的衣服如果不是小鄧,鐵腳可以一直晾着不收,直接把陽臺當開放的大衣櫃。除了上班,一有空閒就去打ma將。而且下午打完ma將後還要在樓下扇(聊天)一餐,扇得差不多了才心滿意足慢當慢當踱上樓弄晚飯。小鄧說她也沒用,即使大吵一架也枉然,過後照樣原三觀,我行我素。

但"鐵腳"人蠻好,對小鄧也是一心一意。

小鄧沒少在明妍面前抱怨他老婆,明妍總是輕聲細語地勸他:"算了,鐵腳就是那樣的人,你再怎樣吵,她也不會改。鐵腳也沒大的毛病,夫妻之間不就是相互包容嗎?現在的夫妻不都是這樣湊合着過。"

小鄧對明妍好得確實沒話說。

他是廠裏電工,也常在外面接些水電方面的事賺賺外塊。那時劉強又不顧家,家裏水籠頭、燈管壞了,搬搬擡擡啥的明妍只得找小鄧幫忙;明妍失眠老毛病犯了,在醫院一時半會沒看好,想找靈驗的仙家問花樹。只要明妍說句話,小鄧騎着摩托車帶她走鄉串巷到處去尋仙家;而小鄧一旦知道明妍要出門,那不用明妍開口,總是熱情而又堅決地要騎摩托車送她去,那口氣就像是求着明妍答應。但明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麻煩他,沒必要總欠人家人情。

總之只要明妍發話,小鄧總是不遺餘力地幫她的忙。而小鄧對明妍做的這些,鐵腳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她認爲是鄰里之間的幫忙,也不以爲意。當然明妍對小鄧也是以禮相待,問心無愧。


那時候二區的鄰居們都愛聚在自家樓下玩,打ma將、擇菜、織毛衣、帶小孩、喇扇(聊天)、甚至到飯點個個把飯端到樓下邊喫邊聊,很是熱鬧。當時明妍媽在自家開了個小南雜店,鄰居們沒事就愛湊到明妍店裏玩,尤其是小鄧夫妻倆,有時甚至把菜也從樓上端到樓下明妍飯桌上喫。

小鄧喜歡明妍之情溢於言表,只要逮住單獨相處的機會就情不自禁地誇讚明妍長得漂亮:“明妍,你長得真漂亮!隨便化個妝就跟電影明星樣個。”

"也太誇張了啵?怎麼可能比得上電影明星?"是問哪個女人沒一點虛榮心,不喜歡聽誇讚的話,明妍聽了不管這話是否言過其實,心裏自然有那麼受用。

“確實沒打白哇,上次你稍微化了個妝出門,我和林子(鄰居)看到了,我就是該樣跟林子哇(說)個。”小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作古認真地解釋道。

明妍被誇得無語以對,不好意思地低垂着頭。

“小豔長相喫你不住,沒你耐看。”

“明妍,你皮膚真好,一點加印也沒有。”

“明妍,你氣質好,好有女人味,我就喜歡看你。”

……

就因爲小鄧總是時不時地誇明妍,難打笑臉客;再加上明妍總得小鄧熱心地幫忙,所以小鄧邀明妍晚上去散步時,就不好一概拒絕。明妍知道小鄧喜歡她,但她只是把他當作好鄰居、好朋友看待。即使不衝着"鐵腳",就是對小鄧其人,明妍也喜歡不上。

小鄧爲人小家子氣,又沒個性和男人味,尤其在明妍面前低聲下氣,一副討好的模樣,明妍不喜歡這類男人。即使小鄧對她再好,相處一百年,也對他沒想法。

何況明妍偶爾跟他出去散步時,小鄧總是控制不住對明妍動手動腳,裝作不經意時摟摟明妍的腰,拍拍明妍的肩、背,碰碰明妍的手,令明妍很反感:挨兩下就郎舒服唄,有什麼意思?明妍有時就會拉下臉斥責他:不要動手動腳特!

小鄧訕訕一笑,會收斂一下,過後又原三觀。明妍衝着小鄧總是幫她的份上,也不好老呵斥他。


2011年明妍大妹在廣州開了家小公司,極力邀請明妍過去幫她。當時明妍想到離婚這幾年,多虧家人的幫助才撐下來了。而家人有困難需要自己出力時也該義不容辭。再加上兒子讀書太毛,又怕他在學校跟壞了伴,於是攜兒子同去廣東打工,把房子鎖匙交給小鄧,委託小鄧幫她看着房子。

明妍睡眠不怎麼好。到了廣州水土不服,又人生地不熟,再加上遠離家人,兒子、老媽、小弟、小妹一大家子都在東莞,睡眠就變得更差了。明妍在她大妹那熬了大半年後,所幸的是大妹的公司做起來了,有條件請外人來打工,明妍於是辭了她妹的工作,來到東莞生活。

因明妍年近四十,只有高中學歷,又不會說奧語,所以在東莞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爲了生存,明妍在工廠打過小工、做過餐廳服務員、店員、兼職、在大風大雨中送過外賣,在街頭巷尾散過傳單。只要能賺錢,明妍不管什麼工作都去做。她雖然身體和性子都有些柔弱,但佩服像電視劇《流星花園》裏的杉菜一樣生命力極強,到哪都能生存的人,也希望自己也能成爲那樣的人。

在她打工頭一年,小鄧隔段時間會打電話問候下明妍,盼着明妍能早點回老家生活,順帶也提提房子的情況。剛開始,小鄧叫明妍放心,房子看後,沒什麼異樣。明妍聽了心裏那塊石頭就落了地,踏實了。

但一年後的某一天,小鄧打電話過來,略爲寒暄之後就語帶焦急地說道:“明妍,這次不知怎麼搞的,鎖匙打門不開,我怎麼開也開不了。”

這句話猶如一個石子打破了湖水的平靜,明妍聽了心裏咯噔一下,隱隱透着不安,臉嚇得有點煞白,難道房子被劉強的債主佔了?她問小鄧:“那你看外面陽臺有什麼變化嗎?”

“沒什麼變化,跟以前一樣。”

“哦,那可能沒什麼事,估計是鄰居小孩淘氣,把鎖眼堵上了。”聽了小鄧的話,明妍心裏稍鬆了一口氣,也許是自己多疑了,應該沒什麼事。

因鎖匙開不了門,小鄧之後又看過二回,就沒再去瞧明妍的房子了。

2012年秋天明妍還回了趟老家辦事,臨走前還特意到小區看了看房子。可也因鎖匙打不開門,就沒上樓,只在樓房外瞧了瞧自家的陽臺,見確實還是毛胚狀就放心地離開了。

可明妍哪裏想到平靜的湖面下卻是激流暗湧。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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