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人生關鍵字】系列徵文第三期【喜】主題徵文，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有句話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麼開心如意的也就只有一二了。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喜爲人母算是這一二當中的一件。而對於頭年剛失去兒子那時年輕的我來說，尤甚！
1996年9月中旬我頭胎生下了一個漂亮健康的男嬰，帶着孩子在我媽家坐月子。
我媽當時住的是那種無衛生間，兩間房共一面牆的老式平房。我和兒子住前房，我媽住後房。那時我媽還在撫紡上三班，工作繁重，小孩夜間哭鬧，打擾到我媽休息，影響到她第二天上班。而我又沒奶喂小孩，我媽就提議讓我繼續在她家坐月子，小孩由我家婆抱到鄉下去帶。我那時年輕沒想太多，以爲家婆生的三個兒子都是她帶大的，應該沒什麼問題，就同意了。
兒子滿月的時候，我到鄉下爲兒子賀壽，見到孩子帶的白白胖胖，心甚喜。
那時鄉下條件差，燒水炒菜都用大竈。餵奶時，我見奶瓶中衝的開水都漂浮着細小的屑子，有些不高興，但當天的喜悅沖淡了這一時的不快，況且兒子確實被家婆養得肥嘟嘟的，也就沒往心裏去。第二天繼續回我媽家坐月子。
可才過一個星期，家婆就把孩子抱過來了，說孩子病了，發燒又拉肚子，這下把我們兩夫妻嚇壞了，趕緊送醫院。
醫生說病情嚴重，需要住院，但住院治療四五天依然沒好轉。此時家婆回鄉下種田去了，我媽下班後纔有空幫我照料小孩，對於初爲人父人母的我們來說，帶小孩子都不在行，何況是病兒。多虧他爸的姑姑天天過來幫我照看。她見情形不對，建議我們轉到撫州最大的那家醫院。可轉院後孩子病情還是一天比一天嚴重。
同病房的一個老人見我兒子這情形，說他得的是蛤蟆脹，需要找土郎中扎針，住院吊水是沒用的。那個時候我們如無頭的蒼蠅亂轉，誰說哪看得好就去哪看。當他爸把孩子抱出去找老人介紹的土郎中扎針時，那郎中嘆道：來晚了，已經脹到心口上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扎完針後，孩子抱回醫院，依然不見好轉。
到後來兒子時時處於昏迷中，做爲父母，看到這情景我們舉足失措，日夜愁苦，陷入絕望中。那時兒子躺在保溫箱中，雖說才兩個月不到的小孩。已然懂事，眼睛靈動，會說話一樣。他似乎知道我是他的親人，清醒的時候，他用痛苦的眼神求助似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如刀絞，淚眼婆娑，隔着保溫箱，我又抱不到他，我這個孃親又無法減輕他的痛苦，怎一個痛字了得？我含淚默默地對兒子說：“兒呀，媽媽對不起你，沒照顧好你，使你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就要痛苦的離開……兒子，你下輩子投胎後還做我兒子，媽媽一定好好帶你，好好待你！”
或許是兒子太聰明太漂亮了，人間留不住，無論我們怎麼挽留他，他最終還是走了。
兒子走的那天，家婆趕到醫院，緊緊地抱着我痛哭。我心裏對她充滿了怨恨和厭惡，我哭着拼命掙開她，心說：我好好的兒子交給你帶，你不但把我兒子帶走了。孩子生病期間也沒想着幫忙照看一下，還好意思抱着我哭？
那年的喪子之痛對我打擊太大，只要見到和我兒子一般大的小孩，就會想到我那過世的孩子，心裏就在滴血。
1996年真是流年不利呀！我不光喪子，人財兩空，還因生產把身體搞垮了。
當初我誕下小孩後，醫生就讓實習醫生做後續的清理工作，導致我體內的胞衣沒取乾淨，以致我出院後沒多久就引起大出血。家人又急慌慌地把我送到醫院來清宮。清宮後雖然止了血，但之前失血過多，氣血虧虛，身子變得孱弱。再加上喪子之痛，整個人變得憔悴不堪。乃至熟人乍見到我都驚呼：幾漂亮的女滴，怎變成這副模樣，完全瘦脫了相。”
可厄運還沒結束，那次超血直接導致我閉經。經醫生治療後，月經雖然會準時來，但根本沒什麼血，只底褲見點紅，衛生巾都不用墊，而且兩三天就沒了。我知道這不是短時間就能恢復正常的，只要它能準時來就好。
但幾個月後月經又沒來。我以爲還是閉經，到醫院撿了好幾副調理的中藥喫，依然沒效果。
那次外婆到媽家串門，聽說了我這情況，就走到我跟前說：“盈盈，莫不是你又懷孕了？”這觸到我的隱痛，我拉着臉，沒好氣地說：“我這樣子還能懷孕？”
過了幾天，我陪朋友去中醫院看病，突然想到外婆上次對我說的話，不由心中一動，讓醫生摸摸我的脈，看是否懷孕了？醫生摸了後覺得似有似無，叫我去用試紙檢測一下。檢測後竟然是有了。
我既欣喜又震驚，覺得生命真是不可思議。像我這樣貧瘠的土地上居然還能開出生命之花來。生命是如此脆弱！生命又是如此強悍！
因之前不知懷孕吃了些調理的中藥，我有些擔心地問醫生，這對胎兒會不會有影響？醫生說只是吃了中藥，既然懷上了，影響不大。我這才放下心來。
懷孕這個好消息猶如明媚的陽光，一掃這大半年來的陰霾。當年失去孩子有多痛，現在內心就有多喜。
我想：難道是天上父親的護佑？或是上天憐我因兒子早夭活得太苦，又賜給我一個孩子？抑或是我離去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又投生在我腹中？我有種失而復得的心情，雖然不知孩子的性別，但我總認爲是個男孩。我並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我自己就是女人，也是重男輕女思想的受害者。因爲只有這樣認爲的話，彷彿之前的那個孩子就不曾失去過，他只是貪玩，出去打個轉又回來了。這樣子想到失去的孩子時心就不會那麼痛。
懷孕本來就很辛苦，何況我這麼差的體質。
在懷孕三個月時，我病了半個月，又是感冒又是拉肚子。病得難受，又不敢吃藥，怕對孩子發育有影響，只能苦熬。之後又陸續得了腮腺炎，臉上長溼疹，手臂奇癢起包，便祕，到懷孕後期靜坐着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在我孕相好，兩次懷孕都沒有孕吐的現象。
作爲一個準媽媽懷孕時心情既開心又惶恐，生怕孩子發育不好。
產前一個月，我到婦幼保健站做B超檢查，醫生說我孩子不但很正常，而且發育得挺不錯。聽後我是那麼的高興，在回來的公交車上，我心中洋溢着一個即將爲母的幸福感：我快要做媽媽了，快要添個健康活潑的小孩，我們有了奮鬥的動力，人生因此變得有意義。
頭胎兒子的早夭對我打擊很大。對這孩子我不求他出人頭地，不求他大富大貴，只求他這一生平安、健康、快樂。所以當時在車上，我就想好了給孩子起單名，一個“康”字。
97年12月12日凌晨時分，我生下了我們期盼中的兒子—康兒。當我望着孩子小小的臉，可愛的樣子，心裏是那麼的甜蜜和喜悅，十月懷胎的艱辛和生產時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這一刻都化爲烏有。我抱着孩子，怎麼瞧也瞧不夠。心說：兒子，媽媽終於看到你了，以後媽媽會好好愛你，好好呵護你的。
康兒也不負衆望，能喫能睡，長得胖墩墩的，鄰居們親切地喚他爲“康豬”。
康兒會擡頭了，會爬了，會走路了，長牙了，牙牙學語了，上幼兒園了，上小學了……我欣喜地見證着孩子成長中的每個變化。我很慶幸，不論經歷怎樣的變故，生活又是如何艱難，我始終陪伴在兒子身邊，沒有錯過他成長中的每個階段。
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這份爲人母的喜悅是貫穿至她生命的最後時刻。
當然身爲人父人母，不單單有喜悅，還有養育孩子的各種勞累，各種操心，各種擔憂。可是我們甘之如飴，心甘情願地爲兒女付出，因爲他們是我們生命的傳承，是我們情感的寄託，是我們生活的動力，是我們最愛的人。
康兒，謝謝你做我的孩子，讓我享受到爲人母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