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在推着黑沙粒機械地旋轉，這樣栗子纔可以儘可能均勻地受熱。一鍋栗子需要上3-4次糖稀，糖稀既能在蒸發時帶走部分熱量，又可以給栗子上上好看的色彩。砰地一聲，又有栗子炸開了。褐色的皮張開了嘴巴好像破口大罵。其他栗子好像也睜開了眼睛盯着空青。爐子持續不斷地散發着熾熱炙烤着空青和操作的女孩。空青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女孩一眼，只見她清秀的眉毛不易察覺地往一起湊攏，硃紅色的櫻桃口撅了一下。空青所處的檯面是裝秤臺，這個平臺上擺放着大中小三種規格的紙袋，空青所要做的就是把栗子放入紙袋，然後稱重。貼上價籤，以方便線下線上銷售。他雖然手一直不停，但是眼睛卻時不時地關注到女孩。
給栗子加熱的爐子被三面的厚塑料板罩住，空青在女孩的左側，斜右側的溫度像是火焰山，而背後，則是北極圈的冰寒，空青感受到了冰冷的感覺，事情不對！他眼睛迅速轉向，蹙着眉，思索了一下，攥緊的拳頭讓八個手指在兩個手心中刻下了代表怒意的印痕。空青迅速張開手，朝女孩輕柔地說了一聲，“剩下的交給我吧！”女孩滿懷感激地用玉手把大勺交給了空青，往後退了一步，眉頭開始肆意地擰在一起，流電的目光中帶着擔心地看着。
空青麻利地把大勺放在一旁，一隻手用小碗傾瀉着糖稀，另一個手把爐子的火力擡高。女孩瞪大了好看的眼睛，大腿往前拱了一下，想去提醒空青是不是調錯了：本來就爆了幾個栗子，還要調高溫度。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沒有動。像是完全明白女孩的心思，空青沒有回頭繼續操作着說，“這種情況你需要用大火迅速轟熟栗子，剛纔爆掉的幾個，一定是最容易爆裂的，如果還是小火的話，後面會連續爆掉的。”女孩聽話地點點頭，稍微如釋重負地俏皮往上吹氣，要把劉海吹起。
“是不是我學得不好，昨天爆了兩鍋，今天又爆？”女孩在後面有點緊張，有點自責的語氣用好像清泉叩擊山石一樣清脆地發出後，貝齒咬在了紅脣上。空青遲疑了一下，避重就輕地說：“你看！如果剛纔我不加糖稀，那就沒機會了”，說着，他迅速地拿起一個鐵網籃，另一隻手好像一個海豚一樣輕快地遊走在爐子中，把快要熟的栗子“撈”進框中，“出爐之前必須要上色，剛纔是降溫加最後上色機會”，空青有條不紊地解釋着。女孩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生怕栗子再發出爆的聲音，她知道，由於大勺會稍微擠壓一下栗子，可能造成栗子爆掉。然而，害怕的事情沒有發生，女孩滿滿崇拜的眸子之中映着空青又快又巧的背影。
空青其實也捏了一把汗，腦子中飛快地想着如何安慰女孩，“其實吧。你做得不錯了。”女孩聽了之後，小嘴生硬地撅了起來，眼神中充滿感激地嗔說“哼，空青你騙人。”
這丫頭！空青心裏想。其實女孩比他小四歲，空青接觸的這些“徒弟”無一例外地都喊他一聲空青哥，可是女孩從來的第一天起，就沒有叫空青哥，而是直接喊他空青。空青還是要反駁“我沒有騙你，其實你的做法沒什麼問題，主要是栗子……”，空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挺着肚皮的人打斷了，“鹽總又在發表演說呢！”大肚子男人帶着食物殘渣的味道帶着諷刺地說了出來。空青眉毛挑了一挑，壓下怒火，回到“是輝哥啊。您別老鹽總鹽總的”。
這個輝哥就是商店中炒栗子這塊的小組長。輝哥先是放肆地從頭到下打量着女孩，一雙有點渾濁的眼睛在中間停留了兩下，才歪着頭，甕聲甕氣地說“您可別忘了您是副總裁啊。哦，對了，常務副總裁。”
女孩厭惡地把頭扭開，但是聽見了副總裁幾個字時候，耳朵好像長高了一點一樣地聽着。空青眉頭皺得更緊了，知道跟他多說無益。就收了話頭，問到：“輝哥。昨天和今天這批栗子的產地是哪裏？”話剛說完，輝哥眼睛瞪大了，根本沒有直面回答空青的問題。一直肥厚的大手拍在了空青的肩膀上，“你把栗子放好你就去喫飯吧！”然後得意洋洋地扭頭看着女孩。
空青回了一句：“我不餓呢，午飯就免了吧。”這句話讓發號施令的輝哥大爲光火。女孩眼睛看着別處說，“要是現在顧客不多，我去喫飯了。”
“等下！誰跟你說讓你去的！”輝哥大聲嚷嚷着。目光先是掃視着女孩，發現女孩根本沒有看她，才朝着把栗子裝袋的空青的後腦勺說，“跟你們說，這幾天任務緊，就別喫飯了。”女孩心裏咒罵了一句，默不作聲地幫助空青裝栗子。等輝哥去旁邊和穿着黃色衣服的商場人員榮總攀談去了，就趁機問旁邊嫺熟操作的空青，常務副總裁是怎麼回事。
空青細嫩的手一點也不像是炒栗子炒了很久的，倒是輝哥的像是一個老師傅。女孩一直疑惑着，像空青的談吐和樣子不像是炒栗子的。女孩的問話讓空青先是一怔，緊接着，空青失神地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想一個雕塑一樣定格了一下，着實把女孩嚇得不輕。而空青則回到了記憶的源頭，他似乎有點絕望地甩了甩頭。
女孩修長整潔的睫毛啪嗒啪嗒地眨着，光潔的額頭快擰出了一個疙瘩，也沒有想出怎麼補救。偷瞟了一眼空青已然空洞的眼神，感覺腸子扭在了一起。正在兩個人都沉浸的時候，一個圓溜溜的感覺和一股食物正在腐化的味道先到了：“鹽總——，榮總叫你過去！”鹽後面的總字拉得特別長，聽起來很刺耳。
鹽空青先是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正常來講，榮總是不會這麼鄭重地找人的。莫非……空青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在地上紮了根，有點擡不起來。之後自嘲地一笑，心想：我這種的還當過常務副總裁啊。一個小小的榮總找我都這麼忐忑，我這是怎麼了。他迅速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恐懼一甩而空。
女孩這纔想到，空青剛纔好像說到了栗子的原料產地問題。這事會不會觸了大黴頭！想起剛纔空青裝栗子的兩隻手手心的印痕，估計自己炒爆栗子和原材料有關係，銀牙咬得咯吱咯吱作響，直接朝着輝哥就哼了一聲，啪的一聲摔了一下包裝紙，轉身就往外走，把醉醺醺的輝哥嚇得一機靈。
“怎麼回事！夕荏”
“上洗手間，不行嗎？”
“上，上，上就上，問問題”，輝哥的話還沒有說完，林夕荏已經氣呼呼地從商場內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