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宋朝进行时(204)忧乐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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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忧乐天下

庆历六年(1046),五十八岁的范仲淹转任邓州(今河南邓州市)知州。

来到邓州,缘自范仲淹自己的申请。宋朝有一部分州郡,辖区范围小、政务轻松、风景优美,经常用来安排一些退隐下来的朝廷大员。邓州即是其中之一。

早年在睦州任职的时候,范仲淹感念江边捕鱼人的生活艰辛,曾写过一首脍炙人口的《江上渔者》:“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而回望三十余年的宦海生涯,范仲淹自己更像是一艘在惊涛巨浪中漂浮不定的小舟,时而涌上浪尖,时而沉落低谷,

而这艘历经劫波的小船,现在终于可以靠岸了。

邓州城东南有一处洼地,历代知州在此种植花木,营建亭阁,开辟出了一块湖水环绕的绿洲,人称“百花洲”。在邓州的岁月里,范仲淹经常留恋于此,踏青赏景、吟诗作对,享受久违的安宁。

在这里,没有了边地的硝烟,没有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一如当年醴泉寺中的安静祥和。

然而,范仲淹终究是范仲淹,这份安宁和闲适只停留在表面,他的报国热忱深埋心底,从未冷却。

这年夏天,范仲淹收到了一封来信,信是他的老朋友滕宗谅写来的。滕宗谅被贬到岳州后,在风景优美的洞庭湖边重新修缮了岳阳楼。为了纪念新楼的建成,他派人专程来到邓州,恭请范仲淹为岳阳楼作文纪念。

来人向范仲淹呈上了一幅《洞庭晚秋图》,画中的岳阳楼矗立在八百里洞庭湖畔,斗拱飞檐、金盔罩顶,尽显雄奇壮美。滕宗谅还在信中动情写道:天下郡国,非有山水环导者不为胜,山水非有楼观登览者不为显,楼观非有文字称记者不为久,文字非出于雄才巨卿者不成著。

滕宗谅的话并非虚言,中国历朝历代,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州官县吏,都喜欢修建楼阁,而想让楼阁传世久远,除了建筑本身的艺术成就外,更需要有文人墨客留下印记,为它注入思想的活力。

确实,正因为有了王之涣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们才记住了鹳雀楼;正因为有了崔颢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楼才会名扬天下;也正因有了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才能广为人知。

无疑,在友人的眼中,只有范仲淹这样的“雄才巨卿”,才有资格为岳阳楼作记,使其增光添彩,流传千古。

凝视着几案上的《洞庭晚秋图》,范仲淹迟迟没有动笔,时而举笔徘徊,时而搁笔沉思。直到九月,他终于在“洞庭秋月”中参悟了人生,将其独有的哲思融汇到笔墨之间,把自己的情怀抱负全部倾泻到一篇雄文里: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

八百里洞庭,美景如画。在那里,我看见了应天书院里的慷慨激昂,看见了天章阁中“条陈十事”时的踌躇满志。

“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在那里,我又想起了三次犯言直谏,三次远贬他方,又忆起了守边岁月里的“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又想起了新政的无可奈何花落去。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是的,为人臣者,尽忠尽事而已,成败、悲喜、盈亏、盛衰,又何必萦绕于怀?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是的,我说过,士大夫,当慷慨已天下为己任!

心系社稷,忧乐天下!

《岳阳楼记》里的“忧乐天下”,似乎注定了范仲淹的一生结局。即便到了暮年,他的足迹依旧遍及南北大地,及至身死赴任途中。

皇祐元年(1049),范仲淹任杭州知州,倾尽个人财产设立义庄,赒济穷苦的族人。

皇祐三年(1051),范仲淹徙知青州,身染重病,手书《伯夷颂》,表明至死不忘忠臣气节。

皇祐四年(1052),范仲淹赴任颍州,途经徐州,病重身亡,遗表对私事一无所求。

范仲淹去世的消息一传出,举国哀恸,仁宗赵祯亲自书写 “褒贤之碑”,朝廷宣布停止上朝一日,无数寺庙为他举哀。

同年,朝廷为范仲淹定谥“文正”。文正,是宋朝授予文臣的最高谥号。

范仲淹,范文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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