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傲一慢
無意中偷聽到媽媽打電話，原來我不是親生的，是他們花錢買來的。
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整個人猶如晴天霹靂，就那麼定定地聽老媽跟她的閨蜜說這件事，還說得那麼歡快，甚至還在唆使她閨蜜也買一個孩子來養，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嗎？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對那個孩子是多大的不公平嗎？
我站在門邊，直到老媽掛了電話，走進廚房，我也沒辦法挪動一步。我就那麼站在牆角思考着這信息量巨大的消息砸到我身上，完全不知道怎麼去面對眼前的父母。
“我要離家出走嗎？離開這兩個販賣人口的罪犯，去尋找我的親生父母？”我的第一個想法冒出來以後，很快就被我否定了。
我看了看身後的書包，想了想我只有十歲的年齡，就這麼跑出去，連飯都喫不上，更別提千里尋親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我泄氣了。算了，畢竟我現在只有十歲，而且現在的爸媽對我還算不錯，除了偶爾拿鞭子抽我一頓，平時也沒缺喫少穿，總算是待我不薄，我就這麼走了，也太沒有良心了。
幾分鐘的時間，我在門口站出了思想的高度，是我這個三年級小學生可以思考的最高極限了。最終，我決定繼續待在這對爸媽家，直到成年的那一天。到那時，我完全有能力養活自己，還愁不能離開眼前的“人販子”父母，還愁不能去尋找我真正的父母？
打定主意後，我使勁揪了揪臉上僵硬的肌肉，推開門走進了家裏。
“媽，我回來了！”我強迫自己叫了一聲，趕緊往自己的臥室走去，然後快速關上門。
“兒子，餓了嗎？先喫點兒餅乾墊一墊，飯馬上好！”老媽一邊做飯，一邊衝我臥室的方向叫了一聲。
我沒理她。一頭栽到牀上，讓所有的憂傷填滿整個房間。我想起了曾經的點點滴滴，在那些蛛絲馬跡裏尋找我不是爸媽親生的證據。
那次，表妹來家裏玩兒，非要玩我的飛機模型，結果不小心掰壞了機翼，我生氣地打了表妹一巴掌，表妹哭了，母親衝進臥室在我屁股上狠狠地扇了幾巴掌，留下了清晰的印記。母親下手那麼狠，當時肯定覺得我不是親生的，打壞了也無所謂。
那次，我看上了一雙運動鞋，站在櫥窗跟前就是不肯走，想讓爸媽掏錢買。結果，老爸給老媽一個眼神，他倆很有默契地直接走了，完全不搭理我耍無賴的行徑。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心如刀絞，在被更多的恐懼吞噬之前，我還是跑去追上了爸媽，離開了我心愛的鞋。他們那麼狠心，當時肯定是覺得我是花錢買來的，大不了丟了再買一個。
還有那次，下午放學的時候，天上下了很大的雨，我躲在學校門口，在人羣裏搜尋爸媽的影子，期待老媽打着傘，帶着天使光環來學校門口解救我。可是，直到最後一個同學離開，也沒有等到爸媽，我只能冒着雨衝到公交站臺上去。等到家時，我全身都被淋溼了。當時，爸媽都在家，只是看了我一眼，啥也沒說。現在回想起來，只能有一個解釋：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
越來越多的事實壓在我身上，所有我之前沒辦法理解的事情，加上“我不是爸媽親生的”這個事實，全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全部都被撥開雲霧看得清清楚楚了。越想，我眼睛裏的眼淚越多，我越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現實。
我乾脆把自己整個兒蒙在被子裏，小聲地哭泣起來，哭得鼻涕眼淚都糊到了被子上。
“兒子，喫飯！”老媽的聲音在臥室外響起來，那歡快的語調顯得那麼刺耳，氣得我把被子全部推到頭跟前。如果是我的親生媽媽，這會兒肯定會溫柔地坐到我牀邊，軟聲細語地安慰我，讓我不要這麼難過了，哪兒會像現在這樣，根本看不到我的痛苦！
“兒子！”更大更急的聲音，在我毫無反應之後，出現在臥室門口，“喫飯！你自己不來喫，還想着我給你端過去嗎？”這些話，激起了我心裏更深的委屈，我實在沒有辦法想象，這個一直扮演我媽媽角色的女人，是怎樣兇狠的女人！
又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我臥室房門打開的聲音，感到一陣風衝到我臥室，狠勁兒扯掉我頭上包裹的被子，並在我撅起的屁股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我瞬間清醒，竟一下子緩解了我心裏的傷痛，我騰地一下坐起身，把已經哭得變了型的臉展示給老媽，衝她吼了起來。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不是你親生的！”我已經不想裝下去了，就這麼哭喊着把剛剛得知的這一切都甩了出來。
“你不是我親生的？”老媽被我這一聲嘶吼鎮住了，定定地看着我，“不是我親生的，那你是從哪裏來的？”
“是你們買來的！人販子父母！”我狠狠地抹了一把鼻孔裏流出來的鼻涕，咬牙切齒地說道。
“人販子父母？”老媽臉上錯愕的表情停滯了幾秒鐘，就突然變成了笑，眼角、嘴角都皺到一起的笑，看得我心裏一陣刺痛。
“你是不是聽見我跟你王阿姨的談話了？”老媽強忍着笑，看向我已經哭成花貓一樣的臉。
“嗯！”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巴巴地掉了下來。
“我跟你王阿姨開玩笑呢！你當真了？”老媽徹底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後合，雙手捧着肚子都快直不起腰來。
“開玩笑？”我被老媽的表情惹怒了，憤恨地眼睛裏滿是淚水，“開什麼玩笑？不是就不是！你不用這麼掩飾，等我長大了，我就去找我的親生爸媽！”
“真是開玩笑！”老媽聽我這麼說，一下子收斂了笑，趕忙跟我解釋道，“你王阿姨跟他老公結婚好幾年了，一直沒有孩子，我就跟她開了那麼個玩笑，想寬寬她的心，叫她被那麼難受！你肯定是我懷胎十月生的，你不要懷疑！”
“我不信！”我撅着嘴不相信，“你肯定是騙我的，怕我現在就跑了！”
老媽看我這麼堅決，嚇了一跳，趕緊坐到我跟前，抱着我的肩膀說：“親生的，真是親生的！兒子，你要相信我，你看咋倆長得多像呀！”說着，老媽甚至湊到我跟前，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假的，你騙人！”我愈發委屈，懷疑眼前這一切都是幻想，我就是老爸老媽從別的地方買來的。我這坎坷的一生，就這麼開始了嗎？
老媽起身，到她的臥室翻箱倒櫃，又快速來到我身邊，打開了我家的相冊：“這個，是你剛出生時的照片；這個，是你剛滿月的時候的照片；這個，是你剛會走路時的樣子。”老媽耐心地給我翻找着我成長的證據，並一件一件拿給我看。
“這張照片，是你跟爸媽一起去南京長江大橋時拍攝的。當時，你爸爸叫你往他懷着靠一下，你就真得使勁兒往他懷裏靠。等拍出來一看，你整個小臉兒子都貼到爸爸胸口，把屁股對着我。”老媽微笑着回憶當時的場景。
“這張照片是我們一起去公園的時候，站在公園門口拍的。拍完這張照片，你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害得我跟你爸爸一頓好找，結果，在一個捏泥人的小攤前面找到了你。當時，可把我急壞了，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你，就衝你的小屁股拍了兩巴掌。”老媽看看我，再看看照片，竟露出一臉的寵溺。
……
我就那麼看着老媽掏出來的一張又一張照片，聽着老媽給我講那些已經被我遺忘的成長記憶，眼淚吧嗒吧嗒流個不停。所有的愛，都化成了這些珍貴的圖片，化成了我們的記憶，這就是親情呀！
“媽媽，我錯了，我不該懷疑自己不是你們親生的！”我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了媽媽的脖子，在媽媽懷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