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盞燈是容易的!

黑夜堵得慌,點燈就豁亮。

甭管油燈、汽燈、電燈還是啥燈,燈是人類黑暗中的最大慰藉。

可是這樣的慰藉有時卻是國人的傷痛,

回溯一百多年,夜幕降臨,燈光如豆,更少有公共照明設施。

能到今天火樹銀花霓虹閃爍,沒有一盞燈是容易的。

千年照明的嬗變,是從“洋油”開始的⋯⋯

“洋油”不是說的是汽油,而是“照明煤油”的專用詞彙。

1840年之後的兩次鴉片戰爭,開啓了中國近現代史,

也讓冠以洋字的洋油、洋火(火柴)⋯.⋯連同洋鬼子殖民強權一同湧入。

也正是在此刻,煤油進入到了瀋陽。

1900年,俄國煤油在奉天一家獨霸。

三年後,美浮石油在沈開設公司,美孚洋行也於1905年進入瀋陽。

1909年英國亞細亞石油在沈開設支公司。

這些公司、洋行都在販賣照明煤油。而且汽油卻是以後的事。

奉天老百姓也將洋油叫爲“火油”。

石油最初的使用,主要就是照明煤油。

此前,奉天家庭多用油燈室外用燈籠,城內沒有有效的公共照明。

室內油燈用油爲豆油、菜油,這也決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晝夜交替的因循不僅是農村的日常交替,也是城市生活寫照。

然而,煤油光亮度以十數倍的提高,改變了一切。

一盞相當於五六盞豆油燈的煤油燈,甚至繁榮了公共生活。

英國人司督閣在《奉天三十年》講:(1905年前)“日落時分店鋪關門,沒有路燈的街道沉寂下來⋯⋯”

也許是他的忽略或遺忘,1905年,瀋陽出現了路燈。

從現存的1905年奉天街景老照中,確實可以找到路燈,

不過,這時的路燈還只是煤油燈。

雖然現存史料對此記載缺失,但存照鑿鑿不可撼動。

19世紀60年代中煤氣燈進入中國城市,但瀋陽街頭的卻不是。

煤氣燈一要輔管道制氣供應,再是獨立的燈需要打氣裝置。

瀋陽街頭出現的路燈,這兩個條件都不具備。

城市公共空間的照明,纔是城市發展寫照。

1905年瀋陽路燈的出現,與盛京將軍趙爾巽新政息息相關。

這一年奉天商會成立,路燈應該是商會主導下的產物。

燈油、點滅燈多之責是商鋪來負責。

早期商會是自治組織,兼具政府職能。

近代城市商業文化的興起,拓展了城市空間引領潮流時尚。

無論是煤油燈還是後來的煤汽燈,都是洋行、貨棧、茶館、戲樓率先使用。

慶豐茶園那時也叫翠芳樓,舞臺與觀衆廳同設在大棚之內,懸掛汽燈照明。

煤氣燈比煤油燈亮得多,起初主要用於商業。

煤油的湧入,極大影響城市面貌的改變。

只需幾分錢即可提供相當於蠟燭的照明,一加侖煤油就可持續240小時。

經濟廉價的照明方式延長了人們白天的時間。

《瀋陽百詠》詠歎夜市:“好待二更鐘動後,滿街燈火閒散人。

二更是晚9點到11點,燈光開啓了城市夜生活。

1905年,瀋陽城人口激到177387人。

光緒三十三年(1907),京奉鐵路全線竣工,關內外交通更加便捷。

1906年奉天開埠,12月的《盛京時報》報道:“戲館、書館及中外之影戲館,每晚六時一齊開演”。

商埠地“遊人如蟻”,“車聲轔轔,燈火交明”。

這是大清幾百年來沒有的景象。

其實,大清原來一直奉行禁夜之規的。

《大清律例》規定:懸燈唱演夜戲者,“照違制例杖一百,枷號一個月。”

城市酒館茶園中商業演出均在此管理之列。

然而,銀花閃耀的燈光改變了老規矩。

人類照明史漫長的黑燈瞎火終於迎來了終結者。

電是近代城市化中最早且經官方引入的,其影響最廣普及最快。

在瀋陽城市發展中,電更是其繁榮興盛的推動力。

1908年6月21日,奉天電燈營業所向周邊送電開啓了電燈時代。

1908年,日本在滿鐵附屬地西塔建立發電所並向日本住戶送電。

見此情景,奉天撥沈平銀12萬兩,向上海慎昌洋行訂購2臺進口發電機組,興辦奉天電燈廠。

廠址設在大東邊門裏銀元總局院內鍋爐房南面的空地上,借用銀元局原有設備,定名爲“東三省銀元總局電燈廠”。

1909年10月15日送電,用燈戶6632盞(包括滿鐵電燈所2632盞)。

當時辦電力雖然時髦,可也極爲混亂。

瀋陽除了日本人在辦電,英美菸草公司也安裝汽輪發電機3臺,總容量爲290瓦。

正是因爲競爭,奉天電燈廠設備堪比歐美,並聘有德國工程師。

1911年~1915年,奉天電燈廠添設美國奇異發電機五臺組。

1924年5月《盛京時報》稱:“電燈廠尤具有極豐富之經驗,不獨機器精良可首屈一指”。

1923年,奉天市政公所成立,電力步入黃金時代。

市長曾有翼兼任省電燈廠廠長,電燈廠總的發電功率達到初建廠時的8倍。

1926年9月,在小北邊門外西北工業區撥地20畝建發電新廠,裝設5,000千瓦發電機1部。

因資金緊張,新建發電廠直到1929年5月纔開始發電。

媒體稱:“奉省文明景象頗有可觀者矣。”

十九世紀末,煤油燈還未退出奉天,燈電未成主流。

1919年,全市用燈戶7.6盞(包括滿鐵供2.6萬盞)。而且開始電能計量收費。

那時電費一般每度兩毛多,相當於一斤煎餅。

還是油燈便宜,火柴每包十盒才六七分錢。

供電規模的擴大,電費也在降低。

電燈的應用不再是奢侈而覆蓋更多的人羣。

各大商場、戲院再也不會若大的場子,只安一盞燈,

電燈不僅僅是實用之物,更成爲流行的元素。

電燈畢竟是最時尚的明星,開始從照明功能出圈。

1911年,慶豐茶園作爲清政府奉天國際鼠疫會議宴會主場地,

甬路用五色電燈點綴,裝置文字燈額,場內電燈達到五百餘盞。

清廷早有諭旨:“會中籌備接待事宜,甚關緊要”,沒人敢馬虎。

就連作爲預備會場的奉天施醫院,也全部免費安裝上電燈。

可十年之後,電燈發展之迅超乎人們想象。

1922年《盛京時報》報道:“燈泡已致求過於供”,只能求購上海及日本廣島。

一燈難求的背後是用電及安燈量的驟增。

1924年,吉順絲房大樓不僅安電梯,且樓面設計大量燈飾。

華燈初上,這幢歐式商場在光襯中美侖美奐,這是從設計初就考慮的亮化工程。

當然,公共照明是真正的大宗消費。

1909年,一些著名的商業街改造後安上電燈照明。

1915年,貸款奉小洋六萬元,對大小東關、南關、西關各衚衕設路燈1182盞。

商埠地、南北城路燈少的各主要馬路均添加路燈。

1926年,電燈廠共有電業員工1110人,供電範圍達40餘平方公里。

九一八事變後,特別是鐵西開闢爲工業區後,用電量大增。

到1942年,瀋陽全年售電量爲32457萬千瓦時。

在經濟洪流中,生活電燈用量6509萬千瓦時,佔20.06%。

國民黨統治時,電力設備受損,電源奇缺,許多照明戶停電。

點亮城市的光,一路坎坷跌跌撞撞。

城市的暗夜尚燈火微茫,更別說農村。

今天瀋陽21萬盞盞路,與樓體亮化燈逐一亮起,整個城市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這座城市的夜燈,給建築新生命。

它不只有炫酷的物理形態,也給人以美、人文的氣息和心靈的享受。

一盞盞燈駐足夜晚,你看見的不應該僅僅是夜的風景,

更有每盞燈對新生活的嚮往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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