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頗不太平。三地地震，國士駕鶴，馬拉松遇上極端天氣釀出慘劇，大連一司機因報復社會衝向斑馬線……
如果說前面這些還包含了太多人力之外的東西，那大連司機僅僅因爲投資失敗就蓄意肇事，實在是一場令人憤懣的無妄之災。
五條鮮活的生命沒有犯任何錯，就在一瞬間隕落。
01.
這或許是一個大多數人都不敢再看一遍的視頻。
上週六中午，在大連市一個十字路口，一輛黑色轎車行駛至行人衆多的橫道線時突然加速，將正在過馬路的行人撞飛，然後逃逸。
這場車禍造成了5死5傷的慘劇。
在監控錄像裏，被撞飛行人的隨身物品甚至衣物都像柳絮一樣散落，看得人萬分揪心。
上一秒還行動自如的人，下一秒已經躺在冰冷的地面一動不動。
事件發生後，關於肇事原因，酒駕或毒駕的猜測鋪天蓋地。按常人的理解，能釀成這樣的慘劇，必定是在神志不清的前提下。
然而，官方給出的調查結果卻是：這並非一場簡單的交通事故，司機以108 km/h的車速衝向人羣的原因，是投資失敗後試圖報復社會。
這場惡意上腦的報復，使得多條生命猝然離世，多個家庭支離破碎。
調查結束後，事故路段恢復了通行，車流也恢復了日常狀態。但是，有些人的生活，卻再也無法一如往常了。
這甚至都是不需要去講的道理：人生總有順流逆流，生活不順，情緒不暢，都不是傷害他人的藉口。
說了千萬遍的話，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但因爲這樣莫名其妙的極端狀況遭遇意外，令人意外、驚詫和憤怒。
02.
和每次惡性傷人事件一樣，此次事故發生後，網上的口誅筆伐排山倒海而來。
這太容易理解了。
從調查結果看，涉案嫌疑人駕車時神志清醒，對車禍地點選擇意圖明確，重刑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樣的行爲，這樣的人，嚴詞批評也毫不爲過。
可很多人迴應的方式，多少也讓人覺得不是滋味。
“這種人五馬分屍也不爲過！”
“直接株連九族吧！阻止病態基因傳播！”
“死刑算什麼！讓他也被車撞四次還差不多！”
說實話，這樣的迴應，和涉案嫌疑人在行爲上固然天差地別，但表達上卻相差無幾。除了泄一己的戾氣，在任何層面上無助於事情的平復。
很多留言甚至有要求重啓古代酷刑，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夠迴應“殺人狂魔”的惡。
但是，肇事者可惡，自有法律嚴懲。現代法治的精神，也不是以惡制惡。
羅翔老師在講述刑法時說過一句話：“死刑是對生命的尊重，也是對犯罪人本人的尊重。”
這種尊重並不是要對犯罪行爲有絲毫的姑息，而是說，通過死刑，除了對犯罪行爲的制裁，也是對潛在的犯罪給予震懾。
換句話說，面對惡，我們不能變得和魔鬼一樣。我們制裁惡，是爲了確立善。
法律存在的意義不僅是懲罰，更是警醒。
在因爲極端精神狀態造成的惡性案件時有發生的今天，鼓勵以暴制暴無助於問題的緩解。唯有確立震懾的作用，才能在儘可能大的程度上杜絕此類事件的重演。
前兩年熱播的劇集《我們與惡的距離》，有一位網友評價說：“民衆在斬草，政府在除根，媒體在澆水，但我們更需要人來研究土壤。”
報復社會是極端偶發的事，可我們仍要思考它們背後的成因。這不是爲了罪犯開脫，而是試圖阻止悲劇再來。
比起審判罪人，避免後人重蹈覆轍是更加艱難。
03.
這麼說可能不太討喜。
畢竟，情緒衝動是第一位的，看到這樣的事件，任誰都會憤怒。
但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該做的總要比謾罵和詛咒更多一點。
人性是很複雜的，有太多一言難盡的地方。
在馬拉松事故里，一位碰巧在避雨的牧羊人救下了六名選手。這並沒有經過太複雜的心理鬥爭，也是人性裏底層的東西使然。而在大連的事件裏，涉案嫌疑人也展現了人心底層中陰暗的那一面。
性善性惡，是幾千年前的先賢就開始爭論的話題，直到今天也沒有標準的答案。我們唯一確定的是，人性裏既包含善，也囊括惡。爲此，我們唯一應該追求的也應該是，如何通過教育、通過法制、通過其他可行有效的方式，抑制惡，弘揚善。
我們與惡的距離也許就在毫釐之間，但能夠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我們就看到了世間的光。
今天的社會是一個高壓力高風險的社會，人性裏的惡容易受迫釋放，後果也往往難以估量。因此，首要的任務每個人儘可能保護好自己。
在此基礎上，當惡被看見，被宣泄，希望我們也能夠用更理性更高級的方式來回應。
如果你還記得陶勇醫生的話，會明白他被惡傷得有多深。但他的選擇不是砍回去，詛咒傷人者，而是換一種方式繼續活躍在醫療專業的前沿。
爲什麼他感動了那麼多人？因爲他面對命運的不公，依然在說：“無論遭遇什麼，一直向陽而生就是幸。無論經歷什麼，始終相信光明就是福。”
這是很高的境界，凡人難以企及。可至少，當我們面臨善惡抉擇，能夠看到陶勇醫生這樣的光芒。
願世間諸惡得到應有的懲罰，也願我們無論經歷什麼，都相信善總在人性之中，也能在我們身上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