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小姐與落魄秀才


中國古代,多出才子佳人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從社會底層,到廟堂高層,有廣泛而紮實的認可度。故而出現在各種傳說、故事、戲劇、生活裏。

我覺得究其原因有二:


一,這純粹是一個很現實的婚姻經濟問題。

某段時期,衆人口中,秀才這個詞是帶有貶義的,至少是被衆人不屑與瞧不起的。連帶着形容詞,是“酸秀才”,“窮秀才”。是迂腐、潦倒的象徵。

魯迅筆下的“孔乙己”是一個典型的人物形象。

其實,這基本上也是被這種類似的文學作品,以訛傳訛般的誤解。

擁有秀才這個身份,在歷史上,並不窮困潦倒,至少也絕不是社會的底層。

以清朝爲例。

小孩子讀書以後,就要去參加考試。

先考童生。這個童生一年一考,童生考取的年齡平均在十六七歲,據說歷史上也有五六十歲了,還沒考上童生的。

成爲了童生,纔可以去考秀才。

秀才也是一年一考,成爲秀才的平均年齡是二十四歲。也有太多的童生,一輩子都考不上秀才的。比如,魯迅筆下的孔乙己,他就是童生,不是秀才。

成了爲秀才,纔可以去考舉人。舉人三年一考。考中舉人,算是踏入仕途,成爲進入官僚的門檻了。有各種利益的特權,也可以有做官的資格了。


成爲秀才沒有做官的資格。但是已經有了一些特權。從此與普通百姓區分開了,脫離了“布衣”這個階層。

秀才,其實是古代士大夫知識階層的最底層。

一個最基本的特權,就是秀才受審,不可動刑,須得先上報省學政,革除秀才這個功名,纔可以。所以,古代說考功名,“秀才”就是最基礎的功名。

整個清朝260多年,大概累積了兩百多萬童生,四十六萬秀才。差不多每年產生一萬童生,兩千個秀才。

清朝全國人口也有幾個億。參照現在人口,我們放大五倍。即,相當於現在全國每年產生五萬名童生,一萬名秀才。現在每年清華北大招生大概在8000人。

所以,在清代,能考進秀才的,都相當於現在的清華北大;考進童生的,也是中國頂尖C9聯盟(北大、清華、復旦、上交、浙大、南京、中科大、哈工大、西安交大)的學生。

成爲了秀才之後,去考舉人。打個比方,類同於今天的清華北大畢業生,參加國考,考國家級公務員。

所以說,故事裏的富家千金愛上趕考秀才,是頭腦發昏,年輕時不懂愛情嗎?

我倒覺得更像是世故老到的生意人家小姐,慧眼識珠,識得潛力股,該出手時就出手。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更何況人家還是年輕的的秀才。

《儒林外史》裏的范進,是五十四歲中的舉人。也即是說,他五十四歲以前,是秀才身份。

那些千金小姐看中的 年輕秀才,都是青年才俊啊。一生機會多多。

沒有哪個故事寫年輕的富家小姐看上范進這樣的中年油膩的秀才的吧?

人家富家小姐精着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秀才一輩子都考不上舉人。一輩子是個秀才。那最起碼人家秀才也是現在的事業編制的教師。還是個私立學校高新聘請的高級教師。

就算不當先生,私塾教書,還有其它類似官府師爺,政府官員的私人祕書等職業可尋。

你看電影《劉三姐》裏最經典的對歌部分,莫懷仁老爺和劉三姐對歌。請了三個秀才幫腔對歌。

這是要給秀才紅包勞務費的,還要好酒好菜招待的。這樣的秀才,上層關係人脈結交廣泛,應酬多多。

是很忙的。

你以爲古代普通人家請得起秀才給孩子們教書嗎?

秀才是稀缺資源,請秀才私塾教書,那是十里八鄉、頂尖財主、官僚家才請得起。

普通百姓,連請個童生當私塾老師的都很難。大部分都是讀了一輩子書,連個童生都考不取的讀書人、書生而已。

放到現在,就相當於上個世紀,普遍的代課老師而已。不少高中畢業的,考不上大學的,去學校當代課老師。

所以,富家小姐愛上趕考的年輕秀才,絕對是屬於政商聯姻。

有眼光。


二,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羣體的天性使然。


文人相輕,是歷來對中國知識分子的人一種評價。從這句評價,我們也能明白中國知識分子的人這個羣體,某些性格上的特點。


中國知識分子,大都有懷才待遇的情結。

這也是爲何三顧茅廬的故事被廣爲流傳及推崇的緣故。幾乎所有的知識分子都覺得自己是諸葛孔明,就等着劉玄德這樣的伯樂來賞識。

而且,一次還不夠,還得幾次三番,啊哦、啊哦地請求,然後再裝作非常不情願的樣子,勉爲其難地出山了。

其實已經盼星星盼月亮,等到花兒也謝了;沒米下鍋、菜裏沒有一滴油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懷才不遇。

尤其諮詢發達的現代社會,真要有才,那是一支紅杏出牆來,小荷才露尖尖角。怎麼擋也擋不住的萬丈光芒。

同樣是上面這個三顧茅廬的故事,即便是在遙遠的三國時代,遠處荒僻的諸葛先生也能名聲在外;難道通訊發達的現代社會,一個有才華的人,居然會深埋塵埃無人曉?

所以,懷才不遇,根本是個僞命題。是中國知識分子對自己尷尬落魄的一種掩飾與籍口。

所有的懷才不遇,我看不過是懷柴不遇。懷的是柴禾,不是才能。


還有一種觀點,文人是需要供養的。

這句話,我倒覺得也無甚大礙。總體上認可這種觀點。

文人的確需要被供養。

因爲在他們所謂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理念之下,不受嗟來之食。創造生活的物質基礎的能力、以及生活自理方面是很低下的。

供養下的文人,大概能搗鼓出不少風花雪月,怡情雅趣的東西來,能夠被底層百姓所仰視。覺得那是上等社會的人才該有的樣子與情趣。那是渾濁塵世中的一股清流。

所以他們的情趣與東西,需要被人追隨膜拜。於是,附庸風雅這種現象出現了。

沒文化的地主老財、商賈鉅富,出點潤筆費,請那些文人寫個字畫幅畫,掛起來,一個收穫了名利、一個收穫了虛榮。

這是最最完美的,財富與文化藝術的結合。雙方都得到了各自的的需求與實惠。

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就像那句廣告詞:他好,我也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

皆大歡喜。

一個被大衆供養的羣體,而且被供養得心安理得,理所當然的羣體。要有骨氣,是萬萬不能的。

類似國家存亡的關鍵時刻,這個羣體大都也不能成大事。

所以歷史上,知識分子造反,成功的不多。連所謂的起義也很少,大都淪爲歷史中的“黨爭”。

多數也就動動嘴皮子,寫寫勸諫書這種事件,下場大都是被當權者誅殺。


知識分子做事情,有一個普遍性特點:

就是順暢時才風華絕代,像一條昂首的眼鏡蛇,甚至能超水平發揮;逆境中則怯懦頹廢,像一條綿軟的鼻涕蟲,大失水準。

反敗爲勝,逆境中求生存,基本上不是知識分子羣體能做出來的舉動。

所以,文人可以治國、興國;卻難以安國、定國。

更不用說開疆拓土了。難。

整個大宋王朝,就是最好的證明與實例。

所以某個時期,某些革命者要打倒知識分子,打倒“臭老九”。

也所以,古代文人,很喜歡臆淫一些富家小姐救助落魄秀才,最後秀才登科,財色雙收的故事。生活工作、婚姻仕途一切順利完美。

長此,才子佳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們總想着在困難的時候,幸福就像毛毛雨,密密麻麻地從天而降。

不是富家千金,就是田螺姑娘。總會有一個滿意的臆想中人出來解救。

就是從來沒有自己解決困難、自力更生的念頭。

這種思維,一直到現在依舊有。你去看看,不少網絡小說,當紅網劇。

女版的是醜小鴨遇上霸道總裁;男版就是窮屌絲遇上冷豔御姐。

明明什麼都不是,偏偏對方死去活來滴對上了眼。就是王八看綠豆,也沒有這種故事裏描述得那麼神奇。

這不是自嗨的意淫,還是什麼?

2021/05/27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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