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靜波
1986年6月,黨史課即將結束,老師組織學生去韶山遊學。班裏有二十多個學生參加,景旭、於連盛、唐紅和陳寅都去了。
晚飯後,一羣學生沿着領袖家鄉的柏油馬路散步。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遠處的韶峯聳立,近處的水稻田裏蛙鳴四起。眼前的翠綠變成暗綠,終於變得黢黑。只有天空湛藍,有無數的星星閃爍。天光下,柏油路灰白延展,沒有盡頭,遠處的山峯屹立成掛在天際的一片剪影。
“你說,領袖走過這條路沒有?”陳寅問。
“這是出山的路,他應該是從這裏走出韶山沖的。”景旭說。
“他也可以從其他路上走啊。”陳寅有點逗霸。
“那個年代,出山的路不會太多。特別是去大城市的,必然是大路。這條柏油路是山衝裏唯一的可以走車的路,應該是順着原來大路的路基修築。”景旭不緊不慢的說。
“有道理。他應該在這條路上走過,我們走在他走過的路上。”陳寅看着自己的腳,這雙腳下有領袖踏踩過的泥土,頓感神聖、神祕。
“這條路上走過無數的人,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人生和使命。”
“是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意義。想着他幼年時幾次離家出走,真是可愛呀!我小時候和媽媽鬥氣,也想過離家出走呢!”
兩個人談的興起,離同學們越來越遠了。
“你們說什麼悄悄話,走快點。”前面的於連盛喊道。
兩人一起加速趕上隊伍。
“我們一起唱歌吧。陳寅起個頭。”於連盛說。他不忘自己班長的身份。
“東方紅,太陽昇.......”,陳寅開了頭,大家齊聲唱起來。唱完《東方紅》,又唱《國際歌》,一羣年輕人快快樂樂的聲音攪動了山村寧靜的夜晚。
“《東方紅》和《國際歌》思想有衝突。”唱完歌,陳寅發議論,“《東方紅》裏‘他是人民大救星’,《國際歌》裏‘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東方紅》抒發的是人民對領袖的感情,不是哲學思考。”於連盛說。
“感情流露之外,歌曲也反映了作者和老百姓的歷史觀。”景旭發表意見。
“《國際歌》的說法纔是真正的歷史唯物主義。”又有另一位同學發言。
一羣八十年代中期的大學生,在韶山的夜晚,在大馬路上展開了一場政治和哲學的討論,直到夜深,每個人走到精疲力盡。
儘管很累,景旭晚上還是很難入睡。陳寅的臉總浮現在腦中,她說的一些話反覆在耳邊響起。睡不着,景旭起來,在走廊燈下,寫了一篇日記。日記時間是1986年6月2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