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天使

聽說距離特羅卡代羅廣場的那家咖啡座不遠有家名叫“karis”的餐廳,紅酒燴牛排做得很棒。跟着阿拓和夏天在這家店喫過了晚餐之後,我心滿意足地點了三份馬卡龍,算是回報他們。

“那我們就不客氣啦。”阿拓哈哈笑道。

“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最後你沒跟夏天報一所大學。而是去了臺灣呢?”我問道。

“這……要感謝馮老闆啊。”阿拓說,“他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和夏天就是因爲一直離得太近了,所以纔沒有辦法走得更近。所以,他推薦我報遠一些嘍……加上正好有這個機會去真正的等一個人咖啡等一個人。何樂而不爲呢?”

“我們都應該感謝馮老闆啊。”

“不過,蘇莫,這麼多年你就沒有靜下來談一次戀愛?”夏天在一邊八卦道。

“我哪有陸之野那股勁頭?”我擺擺手,趕忙岔開話題,“後來呢?發生什麼事了?”

夏天與阿拓相視一笑,然後掏出手機,點開一篇日誌給我看。日期是高考之後上大學的第三個月,中間有那麼一段寫到了她,阿拓,還有另一個人的故事。

“在上大學的第二個月,我遇見了白易揚,他是當時文學社的主席。其實在開學的時候我便見過他,在新生社團招聘的一羣人中間。他也是金融系的,那時候我就知道,遇見是遲早的事情。

果然,十一月份的某一天,我們在金融系的教學樓門口不可避免地撞見了。

那時候,我的腦海裏浮現出臨近高一期末考試前的某一個晚上。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街道上。夜色彷彿墨水一樣濃稠,塞滿了每一條街道。

白易揚就是在那一天跟我表白的。

‘我會一直等你,到你上大學。’他說。

我拐進小區,白易揚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單元門的旁邊。我心裏一驚,‘你怎麼在這裏?’

‘來找你的。’他說。

‘我說了,我不喜歡你喜歡我。’我推開他,開門走進樓道,‘你回去吧,別再來找我了。挺晚的了。’

‘夏天!’

我只覺得一個身影橫在我前面。下一秒,我被他摁在牆壁上,他輪廓分明的臉近在咫尺,呼出來的氣流溫柔地打在我的臉上。

‘你幹什麼!’我奮力掙扎着,然而他的力氣出奇的大。他的嘴脣逐漸貼近我,愈來愈近,空氣裏瀰漫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

‘嗨,夏天。好久不見。’他說。

‘好久不見。’我說。

‘敘敘?’

‘我可以拒絕嗎?’

‘走吧。’

我們出了校門,走到了學校旁邊的街角公園。這時候公園裏還沒有什麼人,青石板的小路上落滿了碎落的光斑,小路旁邊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張木色古樸的雙人長椅。

‘你現在,還是一個人?’他說。

‘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白易揚的身體橫在我前面,幾乎霸佔了我視野裏的所有景色。我的心跳漸漸劇烈起來。

我搖搖頭,‘我不喜歡你喜歡我。’

‘爲什麼不能給我一次機會?’白易揚的眼神裏生出了些認真的神色,‘我們試試。’

‘學長。我不想喜歡別人,更不想傷害別人。’我固執地說,‘這個話題到此爲止吧。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就像那個陸之野一樣?’白易揚自嘲地笑笑,緊接着眉眼裏露出些許兇光。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我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沒有關係?’白易揚目光一橫,‘沒有關係那年他幹嘛上來就打我一拳?當時我見他手裏拿着你的日記本,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想起了,高一的時候他曾讓我當時的同學把日記本還給我,大概是我不小心遺落在什麼地方了。當時我還沒怎麼在意。原來他打架的原因,是因爲這件事?

‘如果你能再看到他,幫我說聲抱歉。’白易揚道,‘他被開除之後,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呆在那兒,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我把手機還給夏天,眼裏不禁流露出幾分驚訝,“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阿拓竟然還這麼瘋狂。”

“這你應該早該想到了。”阿拓哈哈一笑,“不過真的很令人氣憤不是嗎?還好那個傢伙沒有成功。”

“所以,你是因爲這件事?”我又把話鋒轉向夏天。

“嗯,很大的一部分。”夏天說,“其實,之野離開之後,我才慢慢發現,我跟他早就已經不是朋友了。還好他沒放棄。”

阿拓將速寫本翻到最後一頁,這個故事也就快結束了。最後一幅素描,背景是臺北等一個人咖啡的露天咖啡座。阿拓和夏天相對而立,目光定定地聚集在彼此身上。這是阿拓來臺灣第一個生日前的最後一個週末,夏天飛到臺灣來找他的畫面。

“陸之野,你這個騙子。”夏天的臉上掛滿淚水。

“我怎麼了?”

“你說好不把我拐跑了的。”

“我沒有……”

“你把我的心拐跑了!”

然後,在這一條陽光灑滿的街道上,在等一個人咖啡的門口,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緊緊地相擁在一起。過路的人看到了只是微微的一笑,但是他們大多都不知道發生在他們中間的故事。其實他們應該知道的,這樣的故事,在每個人的青春裏面都會多多少少地留下影子,只是時光的車輪轟轟烈烈地碾過,將這部分記憶碾壓成薄薄的一片,夾雜在青春的過往中了。

誰與誰的青春裏都會出現這樣的一個人吧?也許她們不是叫做夏天,但她一定是誰與誰的天使。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她們像夏天一樣,後知後覺。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他們像阿拓一樣,一直在等一個人,最後等到了那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他們像我一樣,麻木地將曾經的永遠送進了墳墓。


“阿拓,夏天。”我說,“我想把你們的故事寫成一本小說。”

“好啊好啊,非常樂意。”夏天笑着說,“不過,之野的故事裏面可不能沒有你啊!”

“這是自然。”

“可是,叫什麼題目好呢?”阿拓撓撓後腦勺,把詢問的目光丟給我。

我狡黠地笑了笑。我說,“題目我想好了。就叫做《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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