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15)不寻常的坐月子

1956年末,母亲的第3个儿子降生了,我父亲在铁锅里烧水煮剪子,就用这把“消过毒”的剪子,剪断了我弟弟的脐带。

之前的几个孩子都是这样剪的脐带,女孩子活下来了,男孩子一个没活。是什么原因呢?自己找不出来。请来一个看地方的先生,看过后说街门冲着河,养不起男孩儿,需要改走西门。改西门要从与小叔家的隔墙上开门,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后,改走西门,好在他们在外工作 ,我们怎么走都行。

那两个夭折的男孩儿都有名字,鸿雁太高太张扬,新化太广太新潮。女孩儿能活下来,大概是名字随意不金贵,不讲究。为了这个儿子能好好的活下来,我父亲不假思索的说:“就连着俩姐叫三嫚吧。”三嫚成了我弟弟的乳名。女孩子的熳带儿化音,读三声。男孩子的man没有儿化音,读一声。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不尽人意。没几天弟弟开始抽风,疯起来双唇紧闭,双拳紧握,浑身颤栗,喘不出气,憋得嘴唇发紫。每当此时母亲用邻居董大妈告诉的方子,生姜片推擦弟弟掌心里的一条紫色的线,叫疯线。再用手指揭开弟弟的嘴巴,把口里嚼细的姜汁吐到弟弟嘴里。

经过一番折腾,弟弟才呼出一口气,疯劲儿过去。

那个董大妈家是富裕中农,家里有读书人,有些人生经验还挺管用,用她的这个法子,让弟弟度过了难关。

母亲的月子是真的坐月子了,因为之前丢过俩男孩,对弟弟,母亲视若珍宝,她豁出命也要养活这个儿子。

母亲没正儿八经的躺下过,一直把弟弟放在怀里,随时能感知发病的前兆,一有症状赶紧先嚼生姜,将姜汁儿吐在弟弟嘴里,辣的弟弟上不来气儿,母亲忙着拍后背或是捧在手上,抖动摇晃。

我还记得一次这样的情景,弟弟被姜辣得背过气去了,母亲一边说着:“坏了坏了坏了”,一边紧张地抖着晃着,那神情就像与死神搏斗,有绝望,有抗争。这情景母亲太熟悉了,她那两个儿子就是这样走了的。尽管姜汁辣的弟弟喘不过气,母亲还是狠着心,把姜汁儿吐到弟弟嘴里。

待弟弟缓过气来,母亲脑门儿的汗也滴下来了,抽搐过后,两人都累瘫了。弟弟睡着了,母亲靠着竖起来的枕头,依着墙壁也迷糊过去。看似睡着了,心弦却一直紧绷着,弟弟稍微一动弹,母亲马上醒了。

一个月,弟弟没离开母亲的怀抱,尿也在母亲身上撒。紧张的一个月,提心吊胆与死神博弈的一个月,弟弟死过去几次都被母亲拼命的抢夺回来了。

熬过魔咒般的一个月,疯症发病的频率逐渐减少。

出月子后,母亲抱着弟弟回娘家,我也跟随。刚进村子,有个站在沟沿上的女人,看到母亲就喊:“四嫚儿,又有个啥?”母亲欢快的回答:“带把儿的。”声音中透着喜悦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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