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瘋狂和失控之後,總會迎來新的世界

今年上影節看的第一部電影,來自比利時的小衆電影,以至於豆瓣上看過人都沒能湊出一個評分。然而,題材卻又關乎時下的熱點之一:阿爾茨海默病。

《瘋狂的生活》

正準備要個孩子的小夫妻亞歷克斯和諾依米,碰上了患“語義性癡呆”(阿爾茨海默症)的老母親蘇珊,於是原本的生活軌跡逐漸偏離正軌。

蘇珊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各種隨之而來的問題不斷。亞歷克斯不得不耗費更多的時間陪在母親身邊,這意味着他和妻子的備孕計劃不得不擱置。他安慰妻子,“我們需要等一個安穩的時期”,但事實是,除非母親去世,否則生活只會這樣一路瘋狂,所謂的“完美”時期並不會到來。

而疾病對人類的耐性是最大的考驗,兒子與母親、兒子與妻子之間的關係正在逐漸改變。生病的是母親,但瘋狂的卻又不止是生活。

亞歷克斯沒有錯嗎?也有。

他也時常爲了一些小事和母親爭執,即使當時母親還沒有患病(或者可能是患病初期)。他有他的堅持,比如諾依米提出既然有護工照顧,他們沒必要推掉早就訂好的週末出遊計劃。然而在亞歷克斯眼中,這就是妻子自私、只考慮自己的表現。

反過來看,亞歷克斯的行爲未嘗不是一種自私與偏執,是正常生活中的“瘋狂”。

所謂的“正常人”與“病人”,只是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對於患病的蘇珊來說,或許此刻的她纔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快樂星球。正如諾依米所言,爲何要認爲生病是一件傷心的事呢?看到蘇珊開心的樣子,難道不就夠了?

作爲兒媳,諾依米在片中的理解與耐心,實在要比國內不少狗血家庭劇中的子女要更加值得贊善。她的存在,就像是亞歷克斯和蘇珊之間的調和劑。比起母親患病初期,亞歷克斯的焦躁不安和過度保護,諾依米會更懂得從蘇珊的角度去看世界,而不是將她當作一個癡呆的老太太。

歐洲人拍戲,不走狗血苦情那一套。即使是看上去如此喪的情境,亞歷克斯幾乎在崩潰邊緣徘徊,片中依舊不乏笑點和冷幽默。蘇珊日漸嚴重的病情不會單純讓人產生同情乃至憐憫,反而,在她與亞歷克斯的相處中讓人覺得有那麼點可愛與好笑。甚至,會很有代入感的覺得那個舉止或可笑或可愛或失控的人,就是自己。你看,這才生活的瘋狂所在。

衆人協助原本就是開美術館(也是策展人)的蘇珊辦了畫展。對於只穿着紙尿褲近乎全裸地出現在衆人面前的蘇珊,大家沒有責罵、嘲笑、驅趕,而是像對待“正常人”一樣和她微笑問好。就算生病,也要優雅地抽菸,高貴地行走。

想通了的亞歷克斯,找到了與母親相處的新方式,也消除了與妻子之間的隔閡。生活依舊瘋狂,但他正學着與生活和解,與自己和解。(亞歷克斯給母親減少藥量,讓她從鬱鬱寡歡又變成之前的興奮歡快,可以說是他思想上的一個轉折點。減少的不僅是藥量,也是他自己的精神負擔。)

要想達到這樣的結局,在現實中需要太多的巧合:經驗豐富且用心的護工,善解人意的兒媳極其父母,上班時間自由且願意爲母親勞神勞力的兒子,以及蘇珊本人的雄厚經濟實力(一間沒有房貸的大宅子和一堆隨時可以變現的高價藝術品)。

說實話,片中任何一個橋段放到現實,都可能讓人抓狂、讓人歇斯底里。看上去夢幻和遙不可及的happy ending可能只是導演“狡猾”的安排,像是悲傷過度之後的一絲安慰。一切只是剛好在最美好的時刻戛然而止,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生活是否會變得瘋狂而失控。

最後,要誇一誇導演在影片表現形式上的一些小心思。片中穿插了幾個場景,看上去是主角在面對醫生、政府官員或其他什麼人,但更像是直接在和熒幕前的觀衆對話。每當這種場景,主角們的穿着色調總是和背景一致。

不是和一塊背景板撞衫,而是真正隱沒在了背景中,像是被生活所擺佈,無法逃脫。唯一一次,主角服裝顏色沒有和背景保持一致就是電影的開篇:亞歷克斯和諾依米,正在爲備孕作諮詢。畢竟,那時候母親還沒有被查出患病,生活依舊有序可控。

有意思的是,之後每一次“撞衫”的顏色總是很跳脫(天藍、淺橙、亮黃……),過於歡快的服裝顏色和主角們正在討論的沉重話題形成了鮮明對比。喪,卻不失活力。

不僅如此,在蘇珊確診前,曾執意要送給小夫妻一套藤蔓花紋的牀單被套。隨着她病情的加重,導演讓亞歷克斯和諾依米的家居服也逐漸變成了同款花色。漸漸地,亞歷克斯的ipad保護套和諾依米看的書籍封面,也都變成了藤蔓圖案。蘇珊的病,正在影響着他們的生活,並且這種影響在不斷加深。

另一個方面,片中還穿插了一幅藝術品。它是蘇珊原本要放在展覽中的某位藝術家的作品,被放在水中的紙寓意着無限宇宙。但隨着劇情的推進,紙片在水中逐漸破碎,分裂,消失,並且最終形成了一幅“新”的作品。就像是亞歷克斯一家人的生活寫照,失控過後,或許會迎來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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