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蘆花會唱歌(64)(之 我成家了)

我個頭矮小,長相一般,但在國營交通部門上班,有學歷加持,又正值青春年華,不能說一家養女百家求,但給我做媒的人也不算少。

運輸公司科室,還有下屬的車站、修理廠、加油站、檢查站,同事見到我,時常笑嘻嘻地問一句:小江談對象了嗎?給你介紹啊!

還有我高中的同學,同學的同學,分散在縣城各個單位,三五次一聚會,直接或者間接地成了熟人。

都是豆蔻年華二月初,目光掃視之中,彼此多了一層心照不宣的審視與用意。

可以說,除了工作,找對象成了我生活中最核心的內容。

車站站長給我介紹了法院工作的侄子,父母都在縣政界部門,我聽而生畏,我的家境跟人沒法相比。

我回家,母親告誡我不要高攀,笆門配笆門,板門配板門,一味爬高,會摔得鼻青臉腫。

母親這麼一說,我更覺得自不量力,居然自卑到不敢跟人見面,直接謝絕。

財務科科長,給我介紹了做交警的表弟,見過一面,再也不見,狂妄自大,不是我的菜。

還有在局機關上班的男孩,看上去木訥沉悶,見面半小時,沒有主動說一句話,我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我沒話找話,尷尬到極點。

已退休的朱主任,把我介紹給在二極管廠上班的小兒子。

侃侃而談,氣度不凡,我很滿意,結果沒被人看上。

還有縣政府的高材生,一表人才,口若懸河,可人家自始自終就沒有拿正眼瞧我。

談談散散,兜兜轉轉,彼此看投眼的人沒遇見。

直到派出所的小宋,見面了幾次,比較談得來,但還沒有到心動的程度。

小宋家在農村,一個妹妹,還有常年癱瘓在牀的母親。

我回家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母親,母親嘆了口氣,說家裏有病人,將來的擔子會很重,你怎麼挑得起來,又何必自找苦喫呢?

母親的話,無異於推了一把猶豫不決的我,我當即決定離開小宋。

小宋之後,我的婚戀進入了瓶頸,東談東不成,西談談不攏,一直拖到25歲,還是形影相弔。

這是九十年代初,接近大齡剩女的邊緣了。

母親着急了,嘴裏叨咕着不該阻擋我和小宋的交往。

我也有些後悔,準備主動去找小宋。

母親卻一反常態,再次阻止我。

她言外之意,回鍋的飯不香,女孩子家家要穩重,要矜持,主動找人,反被人瞧不起。

我認同母親的看法。

不得不說,我讀書比母親多,但我思想中很多根深蒂固的東西來自於母親 ,而且此後的幾十年,我越來越趨同於母親,這是潛移默化的同化,當時的我根本意識不到。

25歲接近尾聲,同事帶正在艦隊服役的親戚來運輸公司。

周同志來自農村,和我一樣,個頭、長相都一般,也許因爲長期在部隊,又年長我幾歲,視野開闊,談吐讓人耳目一新。

天然的對軍官的信任與好感,彼此家境相似,又都老大不小,我們決定正式交往。

車站的婦女心直口快,大嗓門勸說我:小江啊,談個當兵的,等結婚後生了孩子,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連哭都找不到地方。不聽老人言,喫虧在眼前,小江啊,趕緊把這個人回掉,我們給你介紹,縣城條件好的多得是。

時隔二十多年,這位大姐的語氣與神態,歷歷在目。

我徵求母親的意見,她說因爲小宋的事不敢多嘴了,不過她要我大差不差就可以了,只要人品靠得住,將來混飽肚皮應該不成問題。

這一點,我又隨了母親,還是把人品看得很重,至於將來是富貴還是貧窮,誰能說得清呢?

只要十個指頭肯苦,總會有口飯喫。

我的幾個要好的同學,見了周同志,有的笑笑不出聲,有的直言不諱,說我挑來挑去挑花了眼,追我的幾個男同學隨便拎出哪個都比周同志強 。

我故作瀟灑,摟着好朋友的肩膀,說婚姻含有某種程度的賭  博,不試試,怎麼知道賭個啥結果?

我一意孤行,也不選擇黃道吉日,就這麼和周同志去民政局領了證。

那一天,沒有鮮花,沒有聚會,沒有祝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我就這麼把自己交待了出去。

間隔三個月,我和周同志去了他的部隊,旅遊了一圈上海,回來在雙方老家舉辦了簡單的儀式。

發小睜大眼睛,都不敢相信,我對結婚如此潦草與隨意。

她眼裏,我是農村飛出去的金鳳凰,婚禮居然簡陋到連農村姑娘都不如。

我們當時手裏都沒有餘錢,沒有買給母親還娘席子,也沒有給母親什麼彩禮 。

事後母親也嘮叨過幾次  ,別人家嫁閨女,都要收一大筆彩禮,而她兩個閨女都是倒貼着嫁人 。

我這幾十年的婚姻生活,過得清苦又平淡,更談不上富貴。

有時回頭看,我多少次問自己,假如當初選擇結婚對象時,多考量一些現實條件,看人品,也看能力與家境,我會不會生活得輕鬆一些滋潤一些?

答案是否定的。

因爲我就這個性格,內心柔軟,遇事比較感性又任性,有時又不免狹隘與偏執。

這都隨了父母,刻進了血液裏,這輩子改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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