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就此放棄，阿賓，我想最後賭一把。”阿文說話時拳頭緊攥，骨骼發出咯咯的響聲。“那些錄音領導聽過了一部分，就是你見過的那位瘦高個。他同意了我的要求，就是跟着他一起過安監那邊，儘量幫我爭取一個副處的位置。但同時又附帶了一個條件，和他的女兒成婚。”
我舉手止住了阿文往下講。“等等阿文，你這算是要挾吧？沒有考慮過後果嗎？還有，我記得你說的那位領導女兒一直在英國對吧？”這彎轉得跨度太大，我需要捋一捋。
“工作調度算是請求，但結婚是代價。”阿文幽幽地說，他不確定那些錄音能起多大作用，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他能做的就是殊死一搏。“自古以來，官場中血脈聯繫纔是最重要的，古往今來，概莫能外，沒有血緣就通婚。領導提出讓我和他女兒結婚，也是基於這種考慮，他幫了我，承擔了風險，就想一步到位深度綁定。”
“那結婚就接唄，我還一直以爲是阿姨他們幫你指定的婚事。這樣操作一下，你就是峯迴路轉逢凶化吉了？阿文，恕我直言，這些單位待遇都大同小異吧，我是說工資福利這塊，那些桌底下的收入還是收斂一點好，喫一塹長一智，沒有必要再去冒那個險。”印象中我畢業後的第一份工資，就是參考公務員十八級來定的，放到現在來看，副處級別的話，一年怎麼也有10萬左右的收入，在廣州，車房已有的情況下，居家生活是綽綽有餘。
阿文半天沒說話，沉默良久後纔開了口：“工作的事我想得很明白了，新單位沒有什麼實際權力，就是想撈外快，也沒那個條件了，再說我也不想過之前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了，安安心心上個班也能接受。領導也表過態，之前的那些收益他會去和其它領導算個大概，我陸續分掉就好。”讓他不舒服的是婚事，用阿文的話來講，就是下半輩子算是廢了。“領導家的千金說是留學，其實就是在國外瞎混，十指不沾陽春水，花錢如流水。”阿文說領導愛人過世得早，老媽又過分溺愛，正確的家庭教育基本缺失，孩子從小就是用錢罩着養，跟我們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
“結婚這事兒強扭也不成吧？你這邊算是有前置條件，那領導女兒自己就同意？你們年齡差距大嗎？”我知道阿文的潛臺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這一代人骨子裏都很傳統，婚姻有一大半都需要考慮父母的感受，娶個不着調的女人回家，對父母就是一場災難。
“我們兩年齡差了快十歲，家庭和教育背景不同，交流起來有代溝。”阿文轉過頭去看着窗外，語速很慢，“二十歲出頭的年齡，在英國自作主張地和一黑人註冊結過一次婚，後來又分了，抽菸喝酒啥都會，人也胖到不行……這次是她奶奶不行了，領導軟硬兼施逼她回來的，結婚的事兒她無所謂，只要她老爸繼續給生活費就行。你說這樣的主我娶回家怎麼伺候？我自己就不說了，老爸老媽還不得罵我大逆不道？”
我一時語塞，只能腦補一下阿姨阿叔，和這位即將過門的媳婦數目相對的情形，確實有點尷尬。“胖一點無所謂吧，回來後調理一下飲食不就行了。依我看也很簡單，娶回來先生個小孩，就算是給你父母有了交代了。至於你們倆之間，不天天雞飛狗叫地打架就行。再退一萬步，先應付一下領導，實在過不下去就離掉好了，權當是見招拆招。”有那麼一瞬間，我忽然對以前看書時，從未喫透的“包辦式婚姻”有了深切的體驗。
“阿賓，這樣一來，我這輩子是不是就算…廢了？”阿文轉過頭，我看到他堅毅目光的眼眸之下，有淚光在閃動。“即使是這樣，阿武這麼一鬧，我這不得已的婚事也有可能會黃掉，唯一的活路也會被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