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張曉林:五師大(結尾)

(11)

五師大的學生越來越多的用上了手機。

我們都把書堆在課桌上,方便睡覺,也方便幹各種事。課桌面是木質的,課桌下書箱子是鐵皮做的,沒人放書,都放意大利麻子和李小鵬,手機也放在裏面,接聽模式都是震動,電話一來,諾基亞能蹦起來,摩托羅拉是“嗚,嗚,嗚”喘粗氣的聲音。

手機的出現,讓五師大的郵箱漸漸空了,買的起手機的同學越來越多,買的起相機的同學也有了,臨到畢業那一年,甚至有人已經用上了帶照相功能的手機,像素是差一點。不過方便了很多。矮冬瓜宣佈歇業。

我們大多時候也不打電話,都是發短信,一條一毛錢,可以編輯70個字,我發的短信都是經過認真編排的,加上標點符號正好70個字。但絕大多數人對不起那一毛錢,他們交的手機費比飯錢還多。那些年的友情、愛情,大部分是我們一毛錢,一毛錢堆出來的。手機偶爾也被老韓沒收,不過沒出幾天就又還給我們了,用他的話說,禾苗要成長,拿塊磚頭是壓不住的,只會長歪了,他能做的就是把我們儘量培養成對社會有用之人。

其實畢業這些年,還是很感謝老韓的栽培,他講的那些大道理,遠不及他的連環腿厲害,可是打完、罵完又繼續問你“最近是不是有困難”,“沒有困難就在給咱進步上一點”,老韓的口頭禪,“我不拿你們和別人比,我只拿你們的今天和昨天比”,確實這樣的比較,沒有挑戰性。

就比如我們不喫食堂的飯,要買盒飯。這是學校明令禁止的,可是這樣的管束無疑是沒有道理的,我們纔不怕承包食堂的那些人賠錢。尤其快要放假的時候,大家都煮方便麪喫,每天早飯時間小賣部窗口都排起長龍,一來混熟了,沒錢也能賒到飯,二來煮方便麪食堂不賣。我們也不用飯缸打,就用食品袋裝,經常食品袋破了,方便麪撒的滿院,大家也不沮喪,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老韓也不怕承包食堂的賠錢,但作爲年級主任他有他的壓力,於是只能給我們講食品袋致癌,只要講的時間足夠長,我們確實也怕得癌症,他還創辦校園文化日,大概目的就是少用食品袋。

五師大的闖禍越來越多,越來越新穎,有膽大的小學妹居然在宿舍樓底下幹起了“告白”的事情,買一堆蠟燭擺成心形,然後點着站在中間瞎喊,什麼,我愛你,你愛不愛我這些。然後還在男生宿舍樓頂上放起了煙花,毫無疑問他們的年級主任又被批了,就是和老韓吵架的那一位,他深刻明白了老韓的痛,原來學生是用來哄的。

(12)

五師大有學生們太多的第一次了。第一次離家,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戀愛辦的那些流程。青春之所以被想起,大概就是因爲那無數個的第一次。矮冬瓜不在了,矮冬瓜門口的那片小樹林還茂盛,戀愛的人都去那裏牽手。

我不想提起這些事情,早戀是我們那個年代五師大衡量一個學生好壞的直接標準,我們希望自己是好孩子,可身體裏的荷爾蒙不允許,多巴胺也不允許,要拿是否早戀來評價一個孩子的品行,無疑很多學生都是道德敗壞之人。

那些不道德敗壞的也並不見得就好,可能是因爲蠢,也可能是因爲沒人看得上,在五師大沒人看得上並不丟人,男女比例嚴重失衡。還有一部分人是因爲缺心眼,他們是老師眼裏的好孩子,這些人畢業以後大多找不見褲襠,都是一羣即將要邁過或者已經邁過二十歲門坎的人了,不早戀幹什麼?學習嗎?如果真的是學習好,也不用來五師大。

藝專班裏的早戀和五師大大多數的學生一樣,沒有修成正果的多。長大以後可能只有自己記得自己曾經多麼瘋狂愛過一個人。早戀就像痔瘡一樣,只有自己心裏明白是什麼感覺,別人只覺得你一扭一扭很好笑。

(結尾)

2007年,我們畢業了,02屆藝專班專升本達線率是全五師大的一半,老韓的腰桿前所未有的直溜。

這些年我老在想,我們在五師大學了那麼多東西,才勉強混上的《教室資格證》現在的人們怎麼簡簡單單考個試,就能持證上崗,除專業外我們學舞蹈,學簡筆畫,學毛筆字,學鋼筆字,學粉筆字,學兒童心理學,學小教法,學普通話,無數次的備課、上課、研討,還要抱着小板凳無數次去各大小學聽課,最後在實習上大半年也不配登講臺,現在,不管你學的是什麼專業,只要有《教師資格證》,筆試、面試過了就能教書?

2021年,五師大在校學生不足五百人,明年以後再無五師大,一代人的回望再無根據地。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青春,獻給輝煌的五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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