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笑春風——真相

半月後,阿桃準備回相府。

一早,翠兒爲她挽起墨髮,插上玉簪;又在她那蒼白的臉上,塗上淡淡的胭脂紅,人顯得精神多了,但那雙如水明眸流淌的憂傷,怎麼也遮掩不住。

管家將她送到府外,貼心地爲她搬來轎凳,關切地說道:“王妃,不必急着回來,在相府調理好身子,再回來也不遲……”

“嗯”她挑起轎簾,伏身進轎。

管家恭敬地福禮,聲音低沉沙啞道:“王妃多保重啊!”便蹣跚離開。

阿桃眼巴巴的看着他,消失在薄霧裏,心狠狠一抽,頓感胸悶氣短,憋不住的咳嗽之聲從喉間湧出。

路上,翠兒細心的將手爐塞進她懷裏,輕拍她的背,柔聲道:“小姐,別生氣!管家不讓我們回去,我們還不想回去呢,在相府多好,喫的喝的應有盡有,也不需要處處看人臉色。”

阿桃搖搖頭,心中酸澀,眼有溼意,她悄悄別過臉,一聲不吭地望着窗外緊閉的店鋪。心中琢磨:翠兒怎能懂得管家的心啊!王爺已死,皇帝長期纏綿病榻,皇后必定爲大皇子的繼位掃清障礙,首先除去就是慶王府。若她身在王府,皇后姑姑還會顧及父親的親情、權利,網開一面;若她離去,皇后娘娘必找藉口掃平王府勢力。

午時,馬車終於到了相府,父親與母親早已候在府外。

阿桃腳剛落地,母親便迎了上去,她緊緊地抱住阿桃,細聲安慰。

阿桃垂首斂眉,將頭靠在母親的肩上,多日來的五味雜陳,翻湧而至,淚水瞬間打溼了母親的衣襟。

父親擰眉,下巴微繃,嘆息道:“回家吧,回家再說。”

已是早春 ,相府仍燃着地龍,春意融融,驅散了阿桃一身的寒涼。

她輕輕踱步,環顧四周,滿目皆是熟悉,物仍在,人卻非。細煙嫋嫋的紫檀香氣盤繞鼻間,喚其她多少閨閣記憶,她微微嘆了口氣,真想從此躲在相府裏,不問春秋往昔。

父親複雜的瞅着阿桃,無奈的搖頭,倦意濃濃道:“你母親一直想念你,你和她好好聊聊吧。”他佝僂着身子,慢慢離去,鬢角竟有銀絲晃動。

阿桃心中一揪,面露愧意。父親比皇后姑姑大十幾歲,一直以來,什麼事情父親都順着姑姑。現在,因爲自己父親夾在她倆中間左右爲難。她內疚地低下了頭,長長的羽睫遮住眼中的歉意。

母親伸手拉住她,仔細端詳,見她下巴尖尖,眸中有化不開的憂愁,心疼的哽咽道:“阿桃,你瘦了!”

“母親……”她故意拖着長長的尾音,撒嬌道

“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她深呼一口氣,努力扯動脣角,螢白的面頰,飛落一抹微笑,但那笑卻不達眼底。

這種牽強的笑,深深刺痛了母親的心,她滿眼含淚低聲道:“王爺已經不在了,你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好好在家養着,養好身子再做打算。”

“母親,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阿桃清澈的眸子盯着謝氏的臉。

謝氏一怔,忙錯開阿桃探究的眼神,低聲問道:“什麼事?”

“母親,我是怎麼失憶的?”她期盼地望着母親

謝氏心中一沉,靜默許久,才悠悠道:“阿桃,我知道你早晚會問此事,這件事牽扯太多,你聽我給你說。”

謝氏目光悠遠,像在回憶遙遠的過去。

“你夫君的母親是前朝罪臣之女,現在的皇帝在還是太子,曾一度迷戀這個女人,又恐遭他人非議,故將其養在西郊別苑裏。先皇得知後大發雷霆,你姑姑是當時的太子妃,爲保住這個女人腹中胎兒,在殿外跪求一夜,才獲得先皇的准許,將其納爲太子侍妾,生的子女須有你姑姑教養。”

母親重重嘆氣,朝窗外望去。立春已過,庭院內枯枝仍未吐綠,風過吹散滿院孤寂,蕭殺之聲迴盪在茫茫天際裏。

母親濡溼的掌聲微微顫抖,她聲音帶着追憶的恍惚:“他母親生下他便難產死去,他一直在你姑姑身邊長大。那年你五歲,他八歲,你倆偷偷跑到集鎮玩,遇到一羣流寇,他身負重傷,被一老道士抱走;你呢?渾身是水躺在路邊。我們找到你時,你神志不清,高燒不退,一個月後才醒來。從此,你再也記不起以前的事。”

“他丟了,難道皇上沒去找他?”阿桃焦急的追問

“找啦,怎麼沒找?他失蹤後,皇上曾多次派人尋找,但一直無果,只好作罷。這些年,大家都以爲他死了,不想一年前他又回來了。更沒想到,他還設計娶了你,還要和你表哥爭太子。”母親幽怨的語氣裏帶着不屑的怒氣。

“母親,他畢竟是您的女婿,您怎麼能這樣說他?”阿桃心中猛然一震,氣憤和悲痛交織在眼底。

“什麼女婿,你們不是還沒有圓房嗎?”母親清冷的語調裏,摻雜着一種無法質疑的篤定。

“您怎麼知道的?”

“這個你就別管了!”母親冷冷道

慶王府裏一定有父母的眼線,怪不得,父親只給她傳一次話,讓她注意王府的動靜,再也沒有提起。原來他們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她在王府裏只是一件器具擺設,歐元灝不會信任她,更不會給她透露半點消息。

“王爺兒時被人追殺過,父親也參考了?”她緊緊地盯着母親的眼睛,繼續追問。

母親大喫一驚,目露怯意,她輕顫的雙手捧起白瓷小盞,輕呷一口,努力地穩了穩起伏的情緒,厲聲道:“阿桃,你在胡說什麼?”

阿桃看着驚慌的母親,心中瞭然。兒時的那場劫難,很可能就是一場陰謀,她一直以爲父母視她如珍寶,自己也是在甜蜜罐里長大,原來一切都是一個溫柔騙局。父母爲了家族利益,早就把她作爲除去歐元灝的棋子,難道謝家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比她重要?

屋內的地龍越燒越熱,卻怎麼也沖淡不了她心中的寒意。她面白如紙,淚流如珠,心中翻湧的憤怒,怎麼也按捺不下去?她掩臉衝門而出,如果沒有那次劫難,如果沒有自己,歐元灝人生也許不會如此辛苦,自責縈繞着她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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