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司機牛二哥之南下晉江

我蜷縮在一所破舊的矮房

粗糙的牆壁

駝背的梁

五十年的矸土

壓在四十年的竹笆上


一隻小小的蜘蛛

鑽出牆縫,

蔑視着我

大搖大擺巡視它的廣場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三十年的流浪

像狗一樣乞討在他鄉

今天

又迴歸了故土

駝着背、拿起筆、倚着牀

寫下二哥的故事

與您分享

“老闆,我不幹了,鑰匙放在油箱後面!”

放下電話,我長出了一口氣,扭頭向家的方向走去……

二零零二年,經朋友介紹,來到中集貨運公司打工,一輛新買的歐曼,七米多長的平板,兩側車門上各有一個鋼鐵巨人。

車子停在牆南村附近的公司院內,北邊緊挨着的就是紅的發紫的汽運八公司。

車老闆與我同姓,單字一個朋,不愛說話。

“吊毛哩,他這種人,不適合玩車!”

老皮坐在副駕駛上,一根香菸被兩片絳紅色的厚脣夾着,祭祀般冒着縷縷青煙,他的眼睛被路上一位短裙姑娘吸引着,一面剜進眼底似的看,一面喋喋不休的說着。

老皮是省運輸公司的正式工,公司轉制以後,幹過修理也養過大車,有門路有關係,手裏也有活兒。在江湖上浸泡一段時間後,覺得自己養車沒有租車合算,就改變了模式,以租代養。

其實,租車運輸的方式很合算的,司機工資、過路費、油錢還有租金都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的事兒,花多少掙多少,車沒有上路就能估計個七七八八。

相比之下,我們這些替人打工的司機就難的多,

不說路上受多少苦遭多少難,光工資一項就讓人鬱悶的很,翻翻家中筆記本里夾的欠條,現在都二一年了,零四年在待王鎮開重型斯太爾半掛車時的工資還沒有結清呢!聽說俺那個老闆現在落魄得很,正開着破三輪在焦作北山拉石頭,還怎麼好意思去討薪呢?唉,那可是一位資產曾經千萬的大老闆啊。

工資按趟結算,對司機來說最好,下車給錢自不必說,還有二三十元的洗澡錢。前提是老闆得有固定活兒,如果天天去敲信息部的門找活幹,三天五天可以,司機耐着性子在家等着,十天八天那就坐不住了,都是養家餬口的,一家老小好像家雀兒似的張嘴等喫的,如此這般一套“大保健”下來,沒到月底,司機就跳槽跑完了。

可是按月結算吧,對司機來說,那就是瞎子摸魚----碰運氣,遇到一個好老闆,工資準時發,多勞或許還能多得,遇到賴皮貨,別說工資得不了,弄不好還得挨頓打,這種事就像和尚敲木魚-----哆、哆、哆(多多多),我在福建認識的冷鏈運輸公司的香港老闆阿彪,就是被四川司機黃德富追討工資搞急了,派手下把老黃裝進麻包,扔進了閩江,多虧其中一個馬仔於心不忍,扔的時候把繩子鬆開,老黃才撿了一條命,爬上岸後,連夜坐火車逃回老家去了。

改革,改革,這座位於焦作市區一處熱鬧地帶的鍋爐廠,

就是被廠長和幾個業務員“改革”的倒閉了,又在上面領導的操縱下,鉅變大,大變小,西瓜賣了個芝麻價,悄悄變成了私有財產,職工們被矇在鼓裏,一個個好似砧板上的肉,被剁的剁,切的切,下崗分流,自謀生路。工廠裏,領導入大股,業務員佔小股,大車間變成了小作坊,自己生產的不出名的鍋爐偷偷將商標一貼,搖身一變,成了廣東某知名品牌。

油頭滑腦的業務員一直給我和老皮讓煙,再三叮囑:到福建晉江的廠子卸貨時,沒有人問就當啞巴,有人問的話,就說是從廣東佛山拉過去的。

老皮嘴裏叼着一支菸,手裏拿了一支,兩隻像泡過水的黑木耳一樣的耳根上還夾着兩隻,忙不迭的掐媚陪笑、點頭應承。

業務員坐着鐵輪子火車先行一步,去福建收貨的廠家公關打前站,我們開着十二個皮輪子“武裝”起來的卡車,駛出塔南路,駛出焦作市區,駛向1566公里之外的福建晉江。

老皮喜笑顏開道:“1566,要我順順,多麼吉利的數字啊!”

如今跑長途,雖然運費不咋地,好像五十歲的男人----一直擡不起“頭”來,可是司機們的條件要好很多, 兩個司機,一個開車,一個躺在寬敞的臥鋪上休息。不像八九十年代,狹窄的駕駛樓裏空間狹小,兩個司機直直的、好似四品佩刀侍衛般的坐着,跑一趟長途,靈魂和肉體就像經歷了一次涅槃。

那一年夏天,六公司的小魏和同伴拉一車生鐵從山西晉城到廣州花都,日夜奔波兩天以後,同伴又熱又困,實在受不了了,就拿着鋪蓋躺在車廂裏的生鐵上面睡覺,涼快確實挺涼快,可是,他至死也沒有想到,半夜時分,小魏疲勞駕駛,閉着眼睛開車,一頭懟進了懸崖下面,一車生鐵倒扣過來,他的同伴當場就沒了。

路咋修,車咋開,一路順風,在鄭州上了一零七國道,馬嘶車鳴,瞬間被裹挾進滾滾車流,過新鄭、許昌、漯河,再經過河南第一大店----駐馬店,在傍晚時分出了信陽城區,來到南郊國道旁一處特別大的加油站裏面。

老皮從加油站的大廳裏結賬出來,一邊跑一邊對着我興奮的喊:牛,快把車開到旁邊不礙事的地方。

我問道:皮哥,你是摔跤撿金豆了,還是做夢中大獎了,看把你“性奮”的?

老皮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今天咱哥倆兒趕上加油站店慶,只要加夠二百五十升都能免費就餐。

推開員工之家的大門,“嚯,夠排場,我不禁驚歎!”

這間屋子從外面看着不顯眼,裏面佈置的可以說是富麗堂皇,東邊是一個比地面高出五六十公分的舞臺,幾個加油站的員工正在表演自編自導的節目,南、北、西三個方向依次排開階梯狀的三層架子,上面擺放着自助餐的各種涼菜、熱菜、湯類、水果、酒水飲料等食品,種類齊全,應有盡有。

老皮喜歡喫肉,不知從哪兒溜達了一圈,手裏就多出兩個不鏽鋼托盤,分了我一個後,說:“牛,自由活動,啥好喫懟啥。”

說罷,奔着香氣撲鼻的菜餚就殺去了,不大一會兒,那廝嘴裏咬着一隻紅燒大蝦,咯吱窩夾了兩瓶飲料,褲袋裏塞着香蕉,手裏端着滿滿一盤子豬蹄、排骨、紅燒肉就回來了。

加油站的員工正在表演霸王別姬的節目,一位小青年用根一次性筷子從方便麪的空桶上穿過,做成一隻帽子,戴在頭上,飾演落魄的霸王,另一個小姑娘飾演虞姬,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塊紅白相間的破篷布,披在身上,手中拿着一根笤帚,放在脖子上,做不忍自刎狀,眼神淒涼的說:“大王,俺還不想死,想活。”

霸王看了看臺下的司機,又把目光投向室外,說:“可是外面有十萬人馬呢,他們若是抓了你……”

虞姬:“十萬人俺忍忍得了,還是想活。

”霸王哭了:“十萬人、馬,還有馬呢……

”虞姬含淚:大王,這不是還有你嘛”

圍觀的司機們鬨堂大笑。

眼見烏雲籠罩,天色將暗,一零七國道上的車子都開了小燈,南行的紅色尾燈好似夜色大海之中的航標,若隱若現;北往的車子像是都有天大的急事,下坡時似風般跑着,發熱的剎車蹄片發出“嘰嘰喳喳”鳥叫的怪聲。

我和老皮離開油站,繼續出發,天黑了,下起了小雨,車燈照射着溼漉漉的地面,光線被吸收殆盡,沒有平時那樣雪亮,這時開車最是費力。

開了幾年解放平頭柴,握慣了大方向盤子,乍一撥弄歐曼這種小圈子的方向盤,還真有點不習慣。但是,說句實在話,人家這種車子設計的特別有人性化,主駕駛座椅是氣囊的,駕駛員上車後,啓動打氣,座椅自動升起,與方向盤保持能塞進一個拳頭的距離,熄火下車時,座椅排氣下降高度,可以輕鬆的下車。

車子進入了山區,雨越下越大,我放慢車速,小心翼翼的駕駛,老皮靠着副駕駛位置上,早已經進入了爪哇國,這傢伙太真能喫,一個人吃了滿滿兩大盤子排骨豬蹄,唉,用他的話來說是遇到不要錢的東西,就得喫,能撐死了比餓死強。

車窗外,一棵棵孑然而立的樹木飛逝而過,儀表盤發出幽暗的光芒,雨刷檔位開到了快檔,雨越來越大了。朦朧中,感覺車燈像是一條舌頭,舔舐着無助的路面,而轟鳴中的汽車如同飢餓的怪物,只知道吞噬、吞噬。

夜漆黑,雨又大,車子就愈發稀少了。在一個急彎處,對面一輛正常行駛的車子,像是發生了側滑,大燈猛的一晃,偏離了道路,壓過中線,直直的朝我衝來,嚇得我頭皮發麻,汗毛直豎,趕緊向右打方向避讓,車子的右側前後車輪“噗噗嗵嗵”掉進公路養護挖的一個四四方方的深坑裏,車子左右一閃,捆紮高大鍋爐的鋼絲繩“砰”的一下斷了,鍋爐晃了兩晃,還好沒有掉下來。老皮跳下車,指着對面的車子罵着,那車加着油門跑了。

重新捆紮、固定,再上車時,已如落湯雞般狼狽。

兩個人輪換着開,人歇車不歇。第二天中午到達衡陽時,我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眼看着一個個飯店從眼前掠過,就是不見老皮停車,我從臥鋪上探出頭不解地看着他,那小子比猴都精,知道了我的意思,嘴裏叼着煙,一邊開車一邊遞給我一瓶飲料,眼睛直視着前方說:牛,槳忍忍,這個地方不敢喫飯。

我朝車窗看了看,一零七國道上車來車往,朗朗乾坤、天下太平,沒有什麼不對的啊。

老皮又說:咱們焦作六號院有弟兄兩個,八公司的戶口,拉着一車鋁材,在這附近喫飯時被做了。

是嗎?我的心裏有些發毛。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煙:那哥倆兒我認識,老實本分,可惜了。

後來咋樣,我問他。

後來,老皮臉露痛楚,菸屁股朝窗外一扔,恨恨的說:

那個飯店是黑店,喫飯時給弟兄倆下了蒙汗藥,放翻後人給弄死,連車帶鋁材都賣了,屍體埋進了路邊的國防通訊窯井裏,幾年後被部隊發現時,都成了白骨,案子纔算告破,可憐啊,那弟兄倆的老父老母尋兒尋的眼睛都哭瞎了。

一路無話,晉江卸過貨後,來到了一個停車場,

老皮拿出厚厚一沓名片,都是信息部的,他與漳州的老闆熟識,很快就訂了一車發往鄭州水果批發市場的蘆柑,裝貨時間是明天。

我坐在車裏,雙腳擱在方向盤上,百無聊賴的擺弄着收音機,如今的貨車動輒幾十萬,卻連一個好的音響都捨不得配,裝個幾十塊錢的收音機日哄人。

剛纔車老闆打來了電話,老皮租車給的是一去一回兩趟的錢,讓我把握好,不要再去配什麼半路貨,而後,又再三叮囑,這兩天南方鬧油荒,不好加油,如果加的話一定要去正規的油站。

此地距離漳州還有一百多公里,老皮瞅着停車場裏的幾個貨運信息部,眼睛一眨一眨的想着心事兒,稍傾,推開車門下車,去溜達了。

我估計這廝一定又有啥主意了,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就拿了一個紙條跑了過來,說:

牛,發車,咱們到附近一個廠子拉編織袋子去漳州,運費一千,正好順路,這種錢不掙白不掙,哥不會虧待你的。

“可是,可是……”

我把車老闆交代的話給他複述了一遍。

老皮爬上車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沒事兒,走吧!

人急心事重,路孬拐彎多,這種鄉村公路確實太難走了,路窄、彎多還坑坑窪窪,信息部真的是忽悠人不償命,說是幾公里,可是看看公里表,都他孃的六十多公里了,才摸到眼前這個小村子,而且路窄線低,老皮鑽進一個竹林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砍了根竹子,挑着線才勉強過去。

到了地方纔發現,這裏荒草叢生,一派敗落的景象,哪裏是什麼廠子就是一個手工作坊,一位灰衣灰褲灰臉,滿身都是灰的大爺正蹲在地上倒着編織袋裏的化工原料,我們倆兒在附近找遍了,也沒有發現儲存一大車編織袋的地方。

返回到原地又去問老大爺,老人耳背,老皮的嗓子都快喊得捋出來皮了,才勉強聽見,他站起身,顫顫巍巍的說:

娃兒們,可別等了,你們走吧,想要裝一大車編織袋子,得一個月以後唻。

老皮不甘心的說:可是,信息部讓來的。

老人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啥,一面抖着袋子,一面嘟嘟囔囔的說:

這個月都來了四五輛車了,都是空車走的啊!

老皮暈了,他知道被人耍了,給信息部打電話也不接,回去吧,來回一百多公里光糟蹋的油錢也夠信息費了,老皮是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咽,無奈之下,空車去漳州。

老皮跑了這麼多年的車,經常在漳州配貨,和行千里信息部的竇老闆是七八年的關係,正兒八經的老鐵。到了漳州後,車子安頓好,在信息部喝了功夫茶,老闆又在旁邊小店裏請喫飯,兩涼兩熱弄了四個菜,每人喝了一瓶勁酒,就被他拉着去一處偏僻的地方洗頭。

行千里老闆說:洗頭他請,其他活動得自費。

說句老實話,這是我第一次進洗頭房,按照我的猜測,洗頭不就是在亂糟糟的雞窩頭上抹些洗髮水,擰開水龍頭一衝不就行了,進去以後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聞啊!

這間小房子擠在各種食雜店、茶館和信息部之中,好像一位紅衣綠褲的時髦女郎與土氣無比鄉村婦女們圍坐在一起,房子的正前方掛着一副美女的招牌,上面是寫着“溫雅”兩個字,

下面另起一行寫着“洗頭房”的字樣。推開紅漆鐵門,是一扇推拉門,上面貼着紅色的帶有花紋的紙,從外面看不到裏面。推門進去,左邊擺着一條長沙發,上面坐着幾位髮型怪異,有黃有紅有綠的女孩子,穿着包臀裙,潔白的大腿像電焊時發出的光亮,分外刺眼,有的臉上塗着厚厚的妝,嘴脣血紅,好像剛剛活吞了一個人;有的薄施粉黛,笑不露齒,一副嬌柔淑女的模樣,不過,氣質雖然各異,眼神卻是相同的,都是勾魂攝魄、亂人心扉,說起話來慵懶嬌柔,一副讓人心疼的可人樣兒,屋子裏還瀰漫着一股濃濃的香水味。

右邊有一個套間,傳出來一陣牀鋪不堪重負吱吱呀呀的響聲,和誇張的舒服的要死一樣的呻吟聲。老皮像一隻嗅覺靈敏的警犬,東聞聞,西嗅嗅,手推着套間的門想要進去。

“哥,你的頭還沒洗呢!”

一位女子拽着老皮,摁在凳子上。

向來伶牙俐齒的老皮接不上話了,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任憑人家的擺佈。

女子給他頭頂倒了一些洗髮水,拿起噴壺一點點噴灑有洗髮水的部位,另一隻手一點點的打着圓圈揉洗,泡沫越揉越多,她邊洗邊嗔怪的對:“哥呀,洗罷大頭,妹妹一會兒再給你洗小頭,行不行啊?”

“中,中,咋樣都中!”

老皮像一條被撓着癢癢的狗,哼哼唧唧啥都答應了。

另一個小姐眼見同伴生意談妥,輕鬆得手,馬上將如水的目光瞄準了我,扭着水蛇腰走了過來,我靠,這是要拉老子下水啊,我趕緊扭頭跑向屋外。

第二天一早,來到漳州市郊的一個山村裝蘆柑,貨主是鄭州的,幾天前就到了,果農們早已經把果子摘下,分揀、裝箱,車子剛剛停好,幾個工人就開始過秤裝車。

裝車有貨主盯着,不用我們操心,我閒的無事,一邊喫着蘆柑,一邊和當地一位小卡車司機聊着,科普一下,他說:

蘆柑在這裏有幾千年多年的栽培歷史,產量居全國前幾名,這種水果對生長環境要求不高,溫度在12.5~37℃之間,只要是爲紫色土、紅黃壤等就能成長。

看着我聽得挺認真,他又說:

南方氣候炎熱,適宜種植,北方乾燥寒冷,不能生存,這也是“南橘北枳”的由來。

遠處,老皮正和那位老實巴交的果農套着近乎,擠眉弄眼不知說了些啥,裝好車後,一人送了我們一箱特等品的蘆柑,那可是出口的好果子,價格不菲。

返程之路多坎坷,而坎坷的原因就是鬧了油荒,一路走來,沿途的加油站都是限量供應,好話說盡,每次也只能加上二三百元,勉強從這個加油站跑到下一個加油站,就這樣走走停停,到了湖北大悟之後,油箱馬上就要見底了。

遠遠瞅見國道左側有一個油站,趕緊打方向左轉開了進去,還沒有等停穩下車,身穿藍色工作服的美女就連連擺手說沒油。

山風起,心愈涼,我和老皮是大冬天喝汽水------心裏真是哇涼哇涼滴,真要是拋錨到大山裏面,還不把人愁死了。

出了油站,老皮的眼睛一亮,好像發現新大陸的哥什麼步,“嗖”的一下,就從車上跳下來,原來路邊有一輛摩托車,車上放着一個二十五升左右的塑料壺,看那晃晃悠悠液體的顏色,應該是柴油,車子旁邊站着一箇中年人,樣子忠厚老實。

老皮問:老表,多少錢一壺?

老實人:自家的車子快回來了,等着用,不賣!

老皮:幫個忙吧,賣給我,再去搞一壺,你們當地人好搞!

那個老實人面露難色,左思右想一番後,一咬牙一跺腳,說:好吧,賣了以後我只有再去那個鎮上跑一趟了,拿五百塊錢算了。

“五百塊”!

我偷偷吐了一下舌頭,比平時多了幾倍的價錢。

加過油以後,那個“老實人”騎上摩托車,一溜煙不見了。我和老皮暫時鬆了一口氣,雖然一壺油解決不了大問題,但是能挪多遠就挪多遠。

可是,上車跑了沒有幾公里,車子就像人咳嗽發燒一樣,排氣管子“乒乓”亂響,一走一停,好不容易遠遠又看見了一個加油站,終於徹底熄火,怎麼也發動不起來了。

擰開油箱下面的開關,水一樣的液體流出來,老皮怒不可遏的罵到:

“真他孃的缺德啊,這是啥玩意兒,連點柴油味兒都沒有。

想起老闆叮囑要加好油的話,不禁有些愧疚,可是看着加油站外排成長龍等待加油的貨車,不禁苦笑一聲。

到達鄭州劉莊蔬菜批發市場時,正是早高峯的時候,買水果的與賣水果的擠的了一塌糊塗。我被各種三輪車,摩托車堵在了市場外面,喇叭摁啞了都沒有人搭理。

水果批發一般都是就着車子賣,時間特別重要,如果錯過了高峯期,當天很難賣完,那樣的話就得多等一天。我急,販賣水果的人也急,一個電話喊來了幾個左青龍,右白虎,腦殼子光的像皮球的人,他們見車扔車,見攤踢攤,那些商戶敢怒不敢言,有的人狠狠地瞪着我。我低下頭,不敢與別人的眼光對視。

卸完車回去的路上,看看日曆,正趕上月底,於是打電話讓車老闆結算工資,過了很長時間後,他回了電話,讓老皮給我五百塊錢。

“黑,太黑了,說是月資1200,纔給開了五百,啥球老闆!”

老皮憤憤不平。

我拿起電話,有了開頭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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