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有你(三)

第三章:飄飛的雲,握緊的手

國慶節

喜歡竇桐讓我覺得如同覬覦了別人的東西,他是飄飛的雲朵,需要我奮力奔跑、跳躍着去追。而賀捷生對席可的陪伴,就像我睡着時席可的手,即使發麻也不會想抽走,永遠不會。

——選自穆婷日記

高一第一次月考後,迎來了國慶節。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的鈴聲一響起,席可人坐在考場裏,心早就飛到了教學樓外。

學生們魚貫而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這座小小的囚牢,許多男生商量着放假一起通宵上網打遊戲,好像男生之間的共同話題就只有打遊戲。

九月三十號的校園裏還是綠葉蔥蔥,四座教學樓和一座辦公樓還有一座科教館如圓周上的五個點,圈出一塊圓地。高中部的教學樓前種着一排高大聳立的香樟樹,這個時候滿地上都是小小的樹果,和它的葉子一樣散發着香氣,它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生機盎然,綠葉清香。

科教館正前方是中心花壇,再往前是學校大門,兩側修了兩片人工湖,湖上是曲折的亭臺樓閣,庭院之內種滿植物,四季變化攬括其中,既能品其生機盎然,也有落葉衰敗之美,大自然萬物生長衰落的道理都蘊含其中。

中心花壇裏一年四季只有兩種花,杜鵑和月月紅,杜鵑也只有春天開的鮮豔奪目,月月紅每月都開,不及前者讓人記憶深刻,每當春天來的時候,學生都會驚歎這些杜鵑花開的真鮮豔奪目!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而溫柔,天高雲淡,和煦的風裹挾着層層暖氣把人包圍起來,一個月來沒有回一次家,席可快要發黴的身體和心情被吹得豁然舒展。

經過三個小時的顛簸後,她終於回到了家,家裏沒有人,換上拖鞋,走進房間便躺下睡了,電視機被她打開,裏面的人物依舊在爭吵的熱鬧,她習慣打開電視機睡覺,讓她覺得不那麼孤單。

到了晚上她醒後還是爬了起來學習,她只要有一刻懈怠了,她的負罪感就會加深,她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痛苦。

第二天,她拿着巧克力悄悄走進弟弟身邊,她離開家一個月,弟弟的房間依舊乾淨整潔,書櫥裏的書籍彷彿從沒被人翻閱過般整齊,跟上次席可離開家時,所有書本的擺放順序都是一樣的,他心細如塵,看完的書總會放回原地,書櫥是他們共用的,因此席可並不介意他偶爾借閱她的書。他是個高度自律的孩子,學習成績長年穩居年級第一,任何一件事想要做最好和極致,不僅僅靠的是天賦和智慧,更需要愚公移山的恆心和毅力。

她對弟弟簡單交代了幾句說:“這盒巧克力應該挺好的,給你,別忘了給爺爺奶奶幾塊。“弟弟放下手中的筆,說:“我現在打開一起喫吧。“

席可拒絕:“不用了,我想要減肥呢,不喫巧克力這種高熱量的東西。“

弟弟說:“你哪次不是喫飽了纔有力氣減肥的!“

席可挺直脖子,提高音量,堅定地說:“這一次我還真的不吃了呢!我要減肥!“

“我先走了,你繼續看書吧。“

“你真的不吃了!“

  “不喫。“

  弟弟打開它精緻的包裝,卻發現裏面有一張摺疊的藍色紙條,好奇心促使他撿起這張藍色紙條端倪它的內容,“冬天裏的臘梅,花朵細小,粘附於枝幹之上,顏色淡雅,不似紅梅,不以鮮豔色彩將人第一眼就吸引過去,她吸引人的是它持久馥郁的芳香。”

他說了句“什麼亂七八糟無聊的東西!”

自作主張地把張紙條扔入垃圾桶,也並不打算告訴席可這件事,他猜想能抄這樣無聊句子的人一定也很無聊。

弟弟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是懂得事情卻不少,有着同齡人不具有的爲人處事的智慧,善於照顧每個人的感受,又會適當取捨,他是老師的好助手,班級大小事物都能處理妥當,他從小學一年級到現在一直擔任班長。

下午兩點多,席可背到單詞confect,名詞蜜餞,家裏的電話突然響了,她以爲是媽媽,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接起電話,冷淡開口道:“喂?“

直到話筒那邊傳來周繆滿哭泣的嗚嗚聲:“席可,我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從臺階上滾下來了。”

她緊張地詢問:“啊!你怎麼樣了,沒有磕到腦袋吧?還能走嗎?要趕緊下山去醫院啊!你先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馬上來!你看有沒有人願意幫忙送你下山的!“

她跑到弟弟房間:“我現在必須離開,你就跟爺爺奶奶說我去外婆家住兩天,讓他們別擔心。“

弟弟:“你要去個三五天,這事我可兜不住!”

國慶期間竇桐也從學校回來了,昨天晚飯時周繆滿一反常態,不說半句話,只埋頭大口大口的喫飯,她爸媽還以爲是胡歌的上了湖南臺的綜藝節目。

她放下碗,擡頭諂笑:“爸媽,你們說竇桐家喫完飯了嗎?竇桐也放假了,我把今天外婆送來的新鮮橘子,送一點給竇桐家吧!“

周媽看着周繆滿,然後又斜了周爸一眼,圓潤的臉上滿是得意,嘴裏發快樂的笑聲:“我就說,我們家小寶今天喫飯這麼快。肯定不是因爲胡歌!“

周爸舉手作揖,配合到:“佩服佩服,小寶媽媽才智無雙。“

周媽媽又一連串快意的笑聲,周繆滿開心地接着說:“對對對,劉女士聰明又善良,老周你更是有福分能娶到劉女士。“

“媽,那我先去隔壁啦!“

“去吧,哎!你竇阿姨喜歡喫橘子,你多送點過去!“

“老周,我就說吧,女兒打小就和竇桐親近。“

她高興的忘了按他家的門鈴,一隻手拎着水果籃,另一隻手掌快速的拍着門。

竇阿姨開門見是繆滿,立馬熱情的招呼她進屋:“繆繆呀,快進來,快進來!“

“阿姨,我媽讓我送一點橘子過來,是我外婆自己種的,很新鮮的!“

“謝謝你啦,繆繆。“

竇媽開心地拉着周繆滿的手噓寒問暖好一會兒,像是見了自己親女兒一樣。“阿姨真是好久沒見過你了呢!你是不是瘦了,現在你放假在家沒事,經常來阿姨家玩啊!你呀,現在長大了害羞了,不像小時候那樣願意來阿姨家了。“

竇媽媽終於感覺到繆繆心不在焉,才反應過來,說:“竇桐在房間裏玩遊戲,你先去找他,我去切一點水果,一會兒我給你們送過去。“

周繆滿對竇媽媽眨了眨眼睛說:“那我去找竇桐了!“

竇媽媽溫柔地笑着對她揮揮手:“去吧!快去吧。“

她與他一門之隔,開學後一個多月沒見過了,不由得緊張起來,她站在門前緊張地深吸了一口氣,右手輕拍着砰砰亂跳的心口,左手抓着一隻橘子,反覆揣摩着該怎麼約他去爬山,周繆滿學校附近潭州大山風景很好,她見過很多情侶去玩,她也想和竇桐去一次,藉此機會表白。

一分鐘後,她剛擡手準備敲門,門卻突然被推開了,她來不及閃躲,門就直接撞在她的額前,她驚慌失措地大叫了一聲,手中橘子掉落,越滾越遠,最後停在了桌子下。

竇桐走了出來,他的臉在她面前不斷迅速放大,她面紅耳赤,隨着那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她組織了那麼久的話再次破碎了,心裏一遍又一遍默唸着爬山,爬山,握緊的手心已經沁出了一層細膩粘稠的小汗珠。

竇桐被她的叫聲嚇到了,他帶着責備的語氣大聲問她:“你沒事杵在門前幹什麼!“

“那個,那個,我……“

“我什麼我,你快進來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進來了,緊張什麼!有什麼話進來說!”

“那個,就是,明天天氣不錯,我就是想問你去爬山嗎?“

“明天是吧,行呀!“

她沒有想到他如此輕易地答應了她,她高興地不知道說什麼,忍不住笑了。

“剛被門砸了,現在你還笑,過來,我看看有事沒?“竇桐又往她身前逼近了幾步。

“沒事……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對了,我帶了我外婆家的橘子給你,我現在給你去拿。“

他看了她一眼,怕她一會兒又撞到書桌“算了,我去撿吧。”

繆繆開心地跑過去,蹲進桌子下去撿那顆小橘子:“我拿到啦!”

竇桐這才發現原來她蹲在桌下的時候那麼小啊,那麼小小的一個個人卻像戰士一樣守護着他,把她認爲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他,他們看着彼此長大,她一直把他的快樂奉爲她的快樂,但他卻從沒有仔細觀察過她是否開心。

竇桐故意走到繆滿身邊跟她比個子,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說:“牛馬你怎麼這麼小一個,怎麼就不張個子呢?小小的人爲什麼能一直充滿能量一直開心呢?”

她雙手捧着橘子給他,高興地說:“別叫我牛馬,是繆滿,我都十五歲了,不許再叫我牛馬了!試試吧,味道很好的。”

他接過來把橘子剝開,第一瓣給了周繆滿,故作強硬而又彆扭地說:“牛馬來!張嘴,你先試試甜不甜,然後我再喫。”

周繆滿“不是說了別叫我牛馬嗎?一點都不好聽!我都十五歲了,不許叫!”

竇桐撇撇嘴:“你長大了就不讓我叫了嗎?你小的時候不是說喜歡我嗎?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喜歡一個人的所有嗎?而且你見過我在別人面前叫過你這個名字嗎?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祕密。”

繆滿拿起那瓣橘子放進嘴裏:“真甜,我外婆家的橘子每一年都很甜。”

竇桐說:“我知道啊!你每年都給我送你外婆家的橘子,我能不知道很甜嗎?”

繆滿:“那你爲什麼還得非讓我先試試!”

竇桐:“我願意,不行嗎!”

晚上回到家周繆滿關上房門,在牀上心花怒放地大跳,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能輕易獲得超倍的心動和快樂。

周繆滿大喊:“爬上山頂我就對他表白,我至少要讓他知道我喜歡他,不管成不成功我都要努力試一次。他今天關心我被門砸到了,我太開心了,他今天還餵我喫橘子了,太開心了……“

第二天的陽光非常好,一切都在周繆滿計劃之中。早上起來精心打扮,她丹鳳眼,脣紅齒白,皮膚白皙,穿上了潔白的半身紗裙,露出一截粉藕般的小腿,上搭一件淺藍色牛仔服,一頭烏黑長髮披散在肩,淑女又不失俏皮。

周繆滿熱愛生活,愛花,愛讀書,她擅長於體會別人眼裏微不足道的快樂,夏天她不厭惡梔子花上的黑色小飛蟲,而是開心的把它們抖落,用水小心浣洗乾淨,興致滿滿地把一枝枝豐腴肥碩,香氣撲鼻的梔子花擺進家中的客廳、臥室、廚房。秋天她會把自己的心事一點點暗藏進紅色楓葉裏,她寫“楓葉你怎麼也紅了臉,難道也有了喜歡的少年?”今天出門的時候周繆滿特別帶上了這片寫着情話的楓葉,打算跟竇桐表白。

周繆滿站在山腳下,身後是壯麗巍峨的清翠高山,陽光把她的皮膚照的透白,周繆滿不時地朝前張望着,不動時氣質如畫,動時一舉手一投足都透着江南女子溫婉氣質,她喜悅的心情一點不比沿路熙熙攘攘的小攤小販少。

很久之後,周繆滿在人羣中找到了熟悉的人影,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漾開來,忙不迭地朝他招手,甜蜜蜜的。竇桐姍姍來遲,與竇桐一起的還有一個身材纖瘦的漂亮姑娘,她摻着竇桐的胳膊和他有說有笑。

許詩茹身材高挑,足以俯視周繆滿,她步步逼近周繆滿,笑容攜帶着捕食者搶到獵物後的炫耀和挑釁:“繆滿怎麼是你呀,好久不見呀!”

許詩茹美的像一隻驕傲的白天鵝,周繆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紗裙,稍微粗壯的小腿,相形見絀,她覺得自己是一隻偷穿了華裝麗服的醜小鴨,她在許詩茹的美面前滋生出了自卑的情緒。

青春期許詩茹變得美麗,褪去稚氣可愛萌生了少女的嫵媚動人,繆滿早就習慣了三個人一起玩的時候,漂亮的許詩茹和帥氣的竇桐走在一起,她自己像一個孤單的陪襯。

要不是周繆滿好幾次撞見許詩茹在學校門口的小店裏挽着不同的男孩子,周繆滿也不會着急馬上要跟竇桐表白,她不想竇桐被許詩茹虛假的心意欺騙。

周繆滿還是笑了:“我也不知道你來,好久不見啊。“

許詩茹向竇桐伸出手,竇桐愣了片刻,便開心地牽起她的手,許詩茹開心的笑了“行吧,竇桐我們開始往山頂爬吧!”

有許詩茹在的地方,竇桐眼睛永遠不會停留在別的地方,他那麼殷勤地陪着許詩茹說話,不停地講笑話,不停地誇她漂亮,許詩茹對他笑得格外甜,繆滿被完完全全地忽視了,周繆滿聽着他們快樂的笑聲,遠遠落在後面。

本來打算登頂後的表白又一次遭到了打岔,她希望她的表白是獨一無二的,慎重而真誠的,不希望在場還有無關的人。

周繆滿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她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他們誰也沒想起和周繆滿說話一句話,竇桐彷彿忘了今天是周繆滿約他爬山。周繆滿想逃,她忍耐着酸脹的眼淚,但眼淚是沉默的,只要她不喊不叫,此刻沒有人知道她淚水在眼裏打轉。

竇桐想約許詩茹爬山,怕許詩茹拒絕,便想着多叫一個人,三個人一起不會太尷尬,於是便說周繆滿想約大家聚聚,一起爬山,可謂三個人心裏各有各的算盤。

許詩茹一聽周繆滿也會去,立馬答應了竇桐。

許詩茹知道竇桐喜歡她,但她並不喜歡竇桐,他們三個人一起長大,許詩茹因爲漂亮懂事被街坊鄰居誇着長大,她習慣所有的關注和焦點都在她身上,當她察覺周繆滿喜歡竇桐的時候,害怕周繆滿搶走竇桐對她的喜歡,於是許詩茹開始討厭周繆滿,處處針對周繆滿。

到了山頂許詩茹看着竇桐,自責地說:“都怪我!我和竇桐聊的太開心,都忘記了繆滿也在,冷落你了,繆滿你沒事吧?“

咒繆滿看着許詩茹虛情假意的表演,無論心裏厭惡,也只能忍一口氣,說:“沒事,我原諒你了。”

繆滿雖然知道許詩茹是什麼樣的人,但作爲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繆滿永遠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說出“許詩茹挽着不同的男孩,腳踏好幾只船”,包括在竇桐面前繆滿也不會說,繆滿會守護許詩茹的名譽。

她們兩都心知肚明,只有竇桐是狀況外。許詩茹今天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爲了告訴周繆滿,只要她勾勾小指頭竇桐就是她的,周繆滿想也不要想。

周繆滿也知道竇桐喜歡許詩茹,但是她不願意竇桐和許詩茹在一起,周繆滿相信只要她努力,竇桐是會喜歡她的。

竇桐急忙解釋:“沒事,繆繆從小就大大咧咧的,她是不會在乎的。”

周繆滿喜歡他,他的所有行爲、一舉一動都在她眼裏無限放大,他只是說“繆繆大大咧咧,她不會在乎的。”她的心就委屈地掉到了谷底,就像昨天竇桐的一句關心她疼不疼,就能讓她高興地在牀上打滾。

可是周繆滿強撐起悲傷的心情,揚起嘴角微笑:“這有什麼關係,沒事的,我沒事!”

竇桐:“繆繆,爬了這麼久我都餓了,剛剛上來的時候我看見半山腰處有關東煮,我好想喫那個!“

周繆滿:“我去給你去買!“

竇桐:“那好,謝謝啦。“

“沒事,你先陪着詩茹吧!“

許詩茹笑:“繆滿可真厲害,來回爬山都不累的。”

無論竇桐想要什麼,周繆滿都願意幫他取,又何況她是真的想走,他叫她走。

她轉身下山的那一刻,滾燙酸楚的熱淚奪眶而出,漸漸她感覺眼睛越來越模糊,她伸手擦乾眼淚,腦子昏昏沉沉的,頭重腳輕,猝不及防地從階梯上滾下來,沒有抓住周圍任何東西,身下的高度令她絕望,她雙手護住了頭,身體沿石階滾落,鼻子清楚的嗅到了灰塵和石頭的味道,清新又本樸,劇烈的疼痛讓她意識到她的身體被這些石階不斷循環撞擊,並且不知道會滾到哪裏去。

山頂,竇桐懇切望向許詩茹說:“詩茹,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你,你能接受我嗎?”

一位中年人扶起了周繆滿,給她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問她是一個人來的嗎?她不說話。問她有沒有家人、朋友的手機號碼?她也不說話,一直埋頭痛哭。

過了好久周繆滿終於站起來,不斷抹着止不住的眼淚,一瘸一拐地挪到關東煮的攤前,用歡快的語氣給竇桐打電話:“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們繼續爬山了,下山的時候我遇見了我的高中同學,他們第一次來,讓我給他們當導遊,你的關東煮我已經付過錢了,我給老闆留了你的手機號,一會兒老闆會給你打電話。”

竇桐沒有多想,答應着:“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晚一點我再聯繫你。”

許詩茹問竇桐:“我們在一起了,繆滿怎麼辦?”

竇桐:“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的是你,我不喜歡她。”

周繆滿掛掉電話後再度哽咽起來,身體忍不住地顫抖。她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她癱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後來她撥通了席可的號碼泣不成聲:“……”

席可:“你怎麼了?你在哪呢?”

“昨天我不小心磕到頭的時候,他還擔心地摸了我的頭,他讓我覺得他是有點喜歡我的,他總做讓我誤會的事,可是他跟許詩茹在一起的時候那麼親密,我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他們應該已經在一起了吧,竇桐還摸她的頭,對她笑……”

席可:“我明白,我們心裏總覺得他是有一點喜歡自己的,可是總是不敢開口問一問。”

繆滿:“我以後不會再向他表白…”

席可:“你不會停止喜歡他,但是也不會靠近了對嗎?”

繆滿:“我不會再表白了。席可你來接我吧…”

賀捷生在學校附近的車站看見了席可的時候以爲是幻覺,這幾天他一直很鬱悶,幾乎夜夜失眠,她傷害了他,她才應該是愧疚難過的人,而事實上倍受煎熬的人只有賀捷生一個人。

席可已經讓賀捷生別再糾纏她,他怎麼敢繼續靠近呢?

席可也看見了賀捷生,才幾天她覺得他又瘦了,她已經把話說的那麼難聽了,覺得賀捷生不會跟她打招呼了吧。

他還是跑向了席可的方向,賀捷生拉住席可已經一半跨入車內的身體,席可惻然:“你幹什麼?“

賀捷生鬆開了她纖細的手臂,還沒想到說什麼,司機等不及地嚷嚷着:“你們到底走不走,快點上來!“

賀捷生立即對司機展開了謙遜好看的笑容,說:“師傅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就上來!“

司機立馬改了臉色,笑臉相迎:“小夥子你們快上來吧!”

席可趕到周繆滿身邊的時候,已經是兩個鐘頭後,周繆滿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

周繆滿一見到他們來了,坐在地上張開了雙手,席可和賀捷生蹲過去任由她緊緊摟住他們的脖子,賀捷生長的太高,看上去像被繆滿鎖喉,她再次情緒失控地大哭起來:“我很喜歡他了,我忍不住靠近他,忍不住期望他喜歡我一點點,但是他就是一點都看不到我的付出……“

席可輕輕拍她的背,這個秋天的陽光很足,穿透枝繁葉茂的樹木縫隙照耀在她們身上,她們一個似臘梅,一個似梔子花,擁抱是同病相憐和惺惺相惜,這種類同的情感把她們牢牢地鎖在一起,席可當然知道周繆滿的暗戀和愛而不得。

席可繼續安慰,也吐不出什麼心靈良藥的話來:“沒事沒事,不想了不想了……身上受傷的地方還疼嗎?你不是說腳腕扭傷很嚴重,我們現在得馬上下山去醫院。”

周繆滿突然一臉詫異盯着賀捷生:“你怎麼也來了?你和席可和好了?”

席可:“我們偶然在學校附近車站遇上的,他聽說你受傷了來幫忙。”

賀捷生盯着周繆滿血肉模糊的小腿,不覺蹙眉問:“你怎麼摔成這樣了?我來揹你下山。席可你檢查下她的包,看看她有沒有遺落重要物品。”

醫生給周繆滿的傷口消毒的時候,她疼的齜牙咧嘴,死命地拽着席可的胳膊。

那些斷斷續續的刺痛感提醒着周繆滿,她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回家了。“完了,完了,醫生!我的腳最快多長時間能好?我今天回家一定會被我媽發現的!完了!”

“從片子上看,腳沒有骨折,你不用太擔心,休養兩三天腳腕就能消腫了,你腿上的擦傷,恐怕需要一陣子恢復,瞞是瞞不過去的,以後還會留下疤。”

周繆滿懇求席可:“我不能告訴我爸媽,我媽要知道了這事,高考之前她都不會讓我單獨出去門了!那樣我會無聊死的!”

賀捷生突然嚴肅:“不行,根本瞞不住,你回到家你媽肯定會看見你走路一瘸一跛的樣子。“

周繆滿憂心忡忡:“可是我必須瞞住,我爸媽知道了會擔心死的,而且我也不想在高考前徹底失去自由。“

席可提議“我外婆家離這裏很近,假期有七天,如果我們住在我外婆家,你可以等腳腕消腫,擦傷痊癒以後再回家。”

“啊!好!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爸媽我在你家住幾天。”

“喂?媽媽我跟你說,我今天跟竇桐爬山的時候遇見我同桌了,她家離潭州山很近,也就幾站的距離,她邀請我去她家住幾天,我真的挺想去的,我今天就不回家了!我讓席可跟您說幾句話!”

“阿姨,您好,我是繆滿的同桌,繆滿可以來我家玩幾天嗎?”

“是席可吧,我常聽繆繆提起你,繆繆想去就讓她去吧,就是太麻煩你們了,下次有機會你也來我們家做客!”

周繆滿終於安心地把臉埋在枕頭上摩挲,偷偷抹乾了眼角的淚,然後長舒一口氣,擡起頭看着席可和賀捷生,撒嬌道:“啊,我真的好愛你們,你們對我太好了。”

周繆滿笑嘻嘻地祈求:“賀捷生,席可,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我真的好饞啊,我想喫螺獅粉。”

賀捷生狠狠瞪着她:“不行,這可是醫院,螺獅粉味道太大了,而且你剛受傷,還是喫點清淡的吧。”

周繆滿可憐巴巴地望向席可:“可兒,我好想喫螺獅粉,我可以不放酸筍,這樣就不臭了,我也可以不放辣,我真的太想喫螺獅粉了,你幫幫我,幫我勸勸賀捷生,他不聽我的話,但是他願意聽你的話。”

賀捷生轉身對席可說:“別理她,我們出去吧。”

周繆滿難過地伸冤:“賀捷生你就是這麼對待病人的嗎?我今天可是先後遭受了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創傷,你摸着你那不近人情的良心,說你真的要拒絕我的請求嗎?你不心疼我,你也不心疼席可嗎?你不同意,我就一直叨叨席可。”

席可擡頭懇求地看着賀捷生的眼睛,問他:“我們就給她買螺獅粉吧,不放酸筍,不放辣,可以嗎?繆滿都快饞死了,就這一次,賀捷生可以嗎?我去買。”

賀捷生無奈道:“天黑了,我陪你去買。”

周繆滿爆笑:“賀捷生,你簡直中國馳名雙標。”

賀捷生威脅道:“你再說,再說我不會給你買了!”

周繆滿只好乖乖聽話:“好,我不說了,你們快去吧!”

十五分鐘後繆滿終於如願以償地喫到了螺螄粉,喝到第一口湯她心滿意足地說:“好喫!就是這個味,我應該是第一個在病房裏喫到螺螄粉的人吧!”

席可總是能被周繆滿身上許許多多簡單的快樂觸動到!由陰轉晴在周繆滿身上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三個人喫完飯,席可安撫周繆滿睡下,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地拍着她,沒一會兒繆滿就睡着了。

賀捷生對席可說:“我們出去坐一會兒嗎?”

席可搖搖頭:“我留下陪她吧,她現在需要一個人陪,我不想她醒來的時候一個人面對空空蕩蕩的房間。”

等周繆滿睡熟着後,席可對賀捷生說:“咱們出去坐會兒吧,她睡得很好現在。”

席可跟在賀捷生背後往病房外走,她突然停住腳步,用食指輕輕戳他的肩膀一下,她很少有這麼靠近他的時候,他沒回頭,她忍不住心跳加速地再次戳了他一下肩膀,賀捷生回頭看她,對視時兩人一起紅了臉。

席可“賀捷生,今天謝謝你。”

賀捷生露出笑容:“沒事,我很開心能幫到你。”

席可:“今天在車站附近看見你的時候,我以爲你不會走過來了。賀捷生對不起,新之前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請你原諒我。”

賀捷生:“我也有想過就那麼走開,不來找你。不過不是因爲埋怨你,而是沒有勇氣不敢再來找你,不想再給你帶來麻煩。”

席可點點頭。

醫院的長廊點起了燈,天已經黑了,這一天的時間流淌得很快,大家身邊的人都是讓自己快樂的人,席可坐下來,頭靠牆上,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着了,昏昏沉沉地很快失去清醒意識,她的頭順着牆壁不斷下沉,壓到賀捷生肩上,賀捷生一動不敢動,身體繃的筆直,連呼吸都壓的更輕。

短暫的沉睡而後是迅速的清醒,“不好意思,今天我實在太累了。”她紅着臉道歉。

兩個人的氣氛微妙,具體是什麼不一樣了也不說不上來,偏偏這個時候走廊裏連一個人的腳步聲都沒有,一片靜悄悄,他們一點細微的神色變化都被無限放大,爲了避免尷尬,她輕輕挪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把臉偏向了賀捷生看不見的一側,靠在牆上再次閉上了眼睛。

很快她又睡着了,頭再次順着牆一點點往下滑,賀捷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靠過去扶住她的頭,還是等她自己醒,他偏過頭看她一眼,她臉上已是安安靜靜的倦容,嘴角微微上揚,她睡着了也是平易近人的,沒有平常的冷漠。

她臉型削瘦,顴骨微突,小巧的鼻子是挺翹的弧線,兩頰沒有豐厚的脂肪似營養不良般的寡淡感,她的臉既有少年的執着倔強感,又有未發育完全的小兒呆萌幼態。

席可不是第一眼美女,可是賀捷生一看到她,賀捷生內心就受到了召喚,彷彿有神明告訴他,她就是他的方向,他永遠也離不開她了,哪怕是她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根頭髮絲都在吸引着他,他的目光在她那裏,他的心也在她那裏。

果然席可又一次醒了,賀捷生問:“要不你去睡吧,裏面有一張陪護椅,可以攤開變成牀。”

席可說:“我進去守一會兒周繆滿。你可以睡一會兒,你也忙一天了。”

她走進去坐在周繆滿牀前,把周繆滿迷迷糊糊攥在手裏的毛毯一角抽出來,替她蓋好毯子繆滿翻了個身把席可的手死死壓在身下,席可無奈地搖搖頭,讓她這麼壓着,席可的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釋放。

賀捷生走到席可身邊:“手被周繆滿壓住了,時間久了會發麻的,抽出來吧!”

席可搖搖頭“不了,一抽出來她就醒了,等一會兒等她自己翻身,我再抽出來。”

賀捷生“你會手痠的,你抽輕一點,慢慢來沒事的。”

席可笑了“真的沒事,你放心。一會兒就好了。”

賀捷生“你無聊嗎?我陪你說說話嗎?”

席可:“那你說吧,輕輕的說。”

賀捷生在黑暗裏房間裏,輕啓嘴脣說了最想說的話,但沒有發出聲音。

席可問:“你說什麼沒聽見呀。”

賀捷生笑了笑,“沒關係,我以後再說給你聽。”

賀捷生話剛說完,席可就成功地把手抽了出來,周繆滿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席可開心地問:“你的話有魔力嗎?你剛說完她就翻身了。好吧,那以後再說給我聽吧。”

第二天出院後周繆滿去了席可外婆家,席可外婆每天都給她們做排骨燉山藥,雞蛋羹,小米粥,在席可外婆家的日子,周繆滿媽媽每天都要叮囑一遍“小寶你要懂事哦,不要給席可惹麻煩,也不要玩得太瘋,忘了我和你爸爸了。”

席可聽着周繆滿對媽媽撒嬌,她很羨慕周繆滿能夠與父母建立依戀的關係,席可想象周繆滿的家庭氛圍一定很溫暖融洽。而席可很少和爸媽通電話,爸媽不給她打電話,她也不知道給父母打電話該說什麼。

周繆滿傷勢恢復的很快,在席可外婆家休了三天後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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