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如此彪悍

人與人初次見面的時候最好

“人與人初次見面的時候最好”,而這句話我領悟時,一切爲時已晚。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環顧四周的同學們,或低頭看書、或埋頭寫字、或整理書桌、或靦腆害羞地與人打招呼,大多數人都是認認真真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靜靜地等待着老師的到來。

我假裝不經意地扭頭,實則是爲了偷看一眼我的同桌是什麼模樣。她是一個長相甜美,與之容貌不符的一副黑框眼鏡,在她小小的臉蛋上很是顯眼,加之身材嬌小,小小的一個趴在桌子上看書,她的這種容貌和身材一下子勾起我心中的保護欲。

大抵是我的頻繁扭頭,引起她的注意,在我的第四次扭頭的時候,我迎上她的目光,她疑惑地看着我:“怎麼了嗎?”

她說話的聲音像百雀羚鳥般婉轉清脆,帶着一絲絲少女的軟糯。

我尷尬一笑,只能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個很牽扯的理由:“就,這根頭髮,對,就這根頭髮,我在想到底是你的還是我的?”

我指了指課桌上那根三八線上靜靜躺着的那根頭髮絲。她拿起來細細觀看,一手捏着頭髮,一手捏着下巴沉吟道:“嗯?這長度,你我都這個長度,很難判斷出到底是誰的。咦?這頭髮還有分叉?那肯定不是我的。”

對上她質疑的眼神,我連忙搖頭否認:“那也不是我的,我的頭髮開學前纔剛去修過分叉。”

“真相只有一個,排除我,那就只剩下你了。而且這頭髮粗度和色澤和你完美配對,兇手就是,你!”

她學着柯南特有的動作指向我,一下子被說懵的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默默地接受了她判定的結果。

第一次交流,我是被碾壓的一方,這也奠定了我未來的日子一直被壓榨的地位。

女孩子和女孩子的交往很純粹,往往只需要一兩句話便能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

在短短的二十分鐘,我們熟稔得彷彿多年老友未見的一般,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直到老師的到來,讓同學們簡單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才反應過來,聊得如此歡快,竟然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初次見面的她,甜美、可愛、溫柔、優雅、活潑、開朗……她配得上這世界上所有的讚美。

這是我對同桌最初的印象,可惜好感的泡泡很快破滅,暴露本性的她,簡直就是大魔王。

沒想到她是這樣的陳笑笑

開學兩天,陳笑笑說話是那種溫聲細語,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滋潤,在她精心的僞裝下,我一時鬼迷一樣,在心裏默認我的同桌就是一個女神,往後回想起如今的想法,不由感慨一句,到底是年紀小,識人不清。

陳笑笑,我同桌的名字,這名字一聽就讓人覺得很開心。

開學一週,她的聲音偶爾會失控地提高音量,但很快會被她哈哈的尷尬聲糊弄過去。

直到那一天,她女神的形象在我心底徹底毀了,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彪悍的女漢子。

夏的午後,金色的陽光經過教學樓旁那一排挺拔蔥鬱的銀杏樹細密的枝葉篩濾過後,照進教室的玻璃窗來,分外分外的亮麗。

身後的門口闖進一羣少年,引起不少地騷動,我被這騷動打擾到,煩躁地轉身看向後面,爲首的男孩子是我初中的噩夢王虎,那個總是出現在我身邊捉弄我,還愛給人起一些亂七八糟的稱呼。曾經他喊我“齙牙妹”,後來被人說多了,我一度想要退學,媽媽便帶我去醫院戴上了金屬矯正牙套,於是我的稱呼從“齙牙妹”,變成了“鋼牙妹”。

初中一直想要遠離的人,在高中又遇上,我驚慌地轉回身趴在桌子上,假裝沒有看到他,可惜眼尖的他早已看到我,走在我身邊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鋼牙妹你也在呢,怎麼上了高中不認我們這些初中的老同學呀?也對,學霸一枚,瞧不起我們這些學渣。”

他身邊跟來的一羣人紛紛起鬨,我嚇得連頭都不敢擡,他接着說:“鋼牙妹,鋼牙妹,擡起頭看看呀,好歹曾經同學一場。”

“啪……啊……”兩聲,不明真相的我趕緊擡頭看看發生什麼事,只見原本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少年捂着頭,怒氣衝衝地指着陳笑笑:“有病啊,扔我幹嘛?”

陳笑笑冷笑一聲:“呵,在我的地盤,欺負我的同桌,我看你就是五行欠打。”

嬌小的陳笑笑,站在一米八的王虎面前,氣勢上一點也不落下風。

“你……”

“你什麼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生你要臉不?噢~可能你也是沒臉沒皮的。”

“你找打?”我已經從王虎的一句話聽出了一絲絲咬牙切齒,我真的害怕他一個生氣就把拳頭揮向陳笑笑。

我輕輕扯了一下陳笑笑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惹他。而陳笑笑把我的手推開,雙手叉腰大聲喊道:“老孃是你敢打的?”

這話說得氣勢十足,結果下一秒轉變成:“打人啦,這個小混混,小赤佬要打我,快去把老師喊來啊,讓學校把他還有他們都開除。”

王虎不知道是害怕陳笑笑還是害怕開除,撂下一句經典語錄:“你給我等着。”,就帶着那幫人落荒而逃。

班級裏的同學看到陳笑笑的英勇表現,紛紛拍手叫好。

一切歸於平靜後,我低聲對她道了一聲謝。她說:“何曉叢,你這樣慫不慫啊?”

我尷尬得臉一熱,被她這樣一說瞬間沒臉,只好解釋說:“他們很壞的,我不敢惹,不然會被欺負得更慘。”

陳笑笑一副哥倆好地摟着我的肩膀,豪氣十足地說:“放心吧姐妹,以後姐姐罩着你。”

這時看着她嬉笑的臉,內心除了滿滿的感動外,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大半個月的相處,我自作多情地代入她溫柔可人的女神人設,但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陳笑笑。縱然震驚不已,但這個勇敢機智,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女形象貌似也挺容易接受。

你,只有我能欺負

經此一事,我對陳笑笑的認知三百六十度大改觀,但是我們的關係卻比以前更加的親密。

初次見面時各自都端着斯斯文文的樣子,關係親近後卸下彼此的僞裝。

好幾次陳笑笑都差點被我氣到吐血,對我的犯蠢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情況下她大呼後悔道:“天吶!我當初肯定是腦子秀逗了纔會覺得你是一個高冷的人。”

我捂着嘴偷偷笑,聽到她提起曾經,我不由一樂:“嘿嘿……看走眼的也不止你一個人,我也看走眼了好嗎?當初第一次見面,我一直覺得你是走溫婉女神路線的,我被你嬌小玲瓏和可愛的臉蛋給欺騙了,現在天天受你壓迫,我都沒喊冤,你反倒自己氣起來了。”

“何曉叢,你她喵的自己笨還眼拙,我現在這樣還不是被你氣的?天天出門都把腦袋放家裏了,一天天淨幹些傻事。”

在陳笑笑的眼中,我大概就是那種蠢到要天天被她吐槽一下才會聰明的那種人。

有一次爲了證明其實我並不笨,我把各科的試卷都疊在一起,讓她對比一下分數,我的每一科分數都比她的高,結果換來她一句“高分低能”的評價。

我時常想不通,我到底做了什麼讓她產生我真的很笨錯覺,有時候她雖然罵我罵得比較兇,但其實仔細想想那都是處處爲我着想的。換句話講,陳笑笑其實是那一種口嫌體直的人。

我在高一下學期的時候,收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

寫信的男生是隔壁班有校草稱號的陳洋,因爲長得帥,走在路上經常能聽到女生爲他尖叫,而且在我們班也有不少他的忠實粉絲。

三月三十一日的那一天,我收到了一封落款寫着陳洋的情書,單純天真的我,被興奮和激動衝昏了頭腦,壓根沒想這其中會是同學們的惡作劇。

我把這一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陳笑笑,她很是不屑地說:“醒醒,大白天的做什麼白日夢?勸你還是冷靜想一想,這可能嗎?”

陳笑笑的一盆冷水潑下來,我非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第一次對陳笑笑產生一種名爲生氣的情緒。深知她嘴巴毒辣不饒人,但一直以來我都忍了,唯有這一次我不想忍。

我不理會她的提醒,這一天也賭氣一般地不和她講話。然後在晚自習的時候,我拿出一張粉紅色的信紙,給那一封情意滿滿的信寫回信。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那張折成心形的回信來到陳洋的教室門口,這是他這給我的信中要求的,如果我也喜歡他,請在明天的清晨當面給他答覆。

我站在他的教室門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陳洋的出現,不一會兒他便和他的同學有說有笑地走上樓梯,我雙手拿着心形的信,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對他說:“這裏面就是我的答覆。”

信的答覆是:很高興你喜歡我,我願意接受你的追求在一起。

他被我的舉動嚇得愣住,不一會兒回過神,朝我笑着說:“哈哈,今天你是第一個被愚弄到的,愚人節快樂!哈哈哈……”

愚人節?此時此刻,我突然想起這一切的莫名其妙,我果然還是如陳笑笑所說的愚蠢。

周圍的同學因爲這個惡作劇笑得直不起腰,還有一些對着我指指點點,我好想逃跑,可是我的腳彷彿不聽使喚,一步也邁不開,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我不敢哭出來,死命地想把眼淚擠回去。

“陳洋,你這個混蛋,我打死你這個人渣。”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衝到我的前面,不管對面的男生是多麼的高大和強壯,她拿着書本就往他身上猛砸,砸得他們抱頭逃回教室。

等到人都跑回教室了,她不耐煩地從口袋掏出一張紙遞給我:“擦一擦吧,你這個樣子醜爆了,而且還愚蠢,腦子是擺設吧?早就提醒過你,你當沒聽到,平時……”

“謝謝你!”很委屈,但這句感謝是發自心底的。

“謝什麼謝?你,只有我能欺負。”

一直強忍着的淚水,在這一刻潰堤。

後來,陳笑笑因爲打架鬥毆,被老師請到辦公室,問及原因她不肯說,拽拽地說了一句:“他欠打。”

鑑於她的態度不端,老師罰她寫了一份檢討加一個記過警告。

今年的愚人節,校園裏最大的新聞就是校草陳洋被一個一米五左右的女孩子暴打,原因不明。有人當是一個惡作劇,有人當是謠言,而事實的真相沒人願意透露,這件事除了陳洋和幾個在場的人知情,但少年們的自尊心強,而且也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更不會把事實真相說出來。

這件事後,陳笑笑可能是考慮到我幼小的心靈承受不起打擊,她像是當這一件事從未沒發生過。

一如既往地欺負我,罵我笨,罵我蠢。

彪悍如她,霸道如她,罵我罵得最兇,卻總在第一時間衝出來保護我。

同桌的你,如此彪悍,以至於多年後仍然對那個彪悍的她印象深刻,爲她的所作所爲充滿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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