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姐

作者:寇恩

32牀的春英姐是我在麻醉甦醒那晚到的。風塵僕僕而來。

一個小夥子幫她推着行李箱、提着包。拾掇完一切,留下她一個人。

我請求她幫忙關一下我的牀頭燈,她很善意地走過來,幫我關了燈,溫柔道,“要幫忙,儘管說。”

我點點頭。謝謝這個溫暖的人,爲我關燈、送我入眠。

後來才知道,那個夜晚的她心裏其實很苦,病痛的折磨讓她只剩一副無望的軀殼。她在醫治腰椎的疾病,而她的內心的痛苦遠勝於肉體。

那個夜晚,31號牀阿姨在兒子走後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醫生給她開了止痛藥,她睡得很好;33號牀的春英姐初來乍到,疼痛讓她輾轉不寧了一個晚上;34號牀的奶奶被叫醒後,就受着喉嚨痰液的困擾,全靠他兒子忙前顧後地陪護,安然度過了這個夜晚;32號牀的我,臨睡前喝了一杯牛奶,然後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狀態,直到4點多看到高阿姨來爲我們打水,我終於忍不住起牀了。

聽話語, 寫日記,晨禱,麻醉的影響已經全然不存,我感到重生的快樂!於是給魯醫生髮了信息,謝謝他的手術。看見早飯是包子,想着配好的食物還有一大堆,就央告他可否只訂午餐,後來得知院方的規定只有1或O,不允許挑餐訂,罷,我就和護士說,那我三餐全部自己搞定。隔壁的春英姐也忙跟着說,我也不訂,幫我取消。

我們就這樣開啓了聊天模式。她是從長征醫院轉來的,確切地說是祕密迅速地自行出院,衝着葉醫生來的。她的嫂子是葉醫生的戰友,知道要做腰椎手術,堅決要她到葉醫生這裏來做。她拗不過家人,就拒絕了CZ醫院第二天一早的手術,直奔此地而來。

她看上去很不喜歡這樣的折騰,又疼又累,還一片未知。一早醒來,護士來抽血,她不願抽。她已經抽了好多血了,所有的檢查都已經完備地做過了,她實在不想再折騰重新檢查一遍。葉醫生團隊的醫生來了好幾個,看她的片子和各項報告。

檢查報告不全,春英姐愁着怎麼從長征醫院調過來。她覺得爲難。CZ醫院那邊的醫生團隊對於她的臨陣離開自然是有些不快的,所以搪塞多於配合。她給姊妹打電話、讓兒子去取,又擔心孩子小,不會說話搞不定,這一天都在忐忑報告的事。

她兒子是午後回到醫院的,就是昨晚離開的小夥子。小傢伙取到了幾張緊要的報告、圖像,滿身是汗地說:“他們只肯給這些!血液的拿不到。”

春英姐嘆着氣。也就這樣了。她從早上到現在沒喫過東西,說喫不下,我塞給她一包粗纖維,說不想喫也啃一點吧。她硬着頭皮嚼了一點。

兒子給她買了麪條和雞蛋,她這時候胃口看上去好些了。她問我要不要再喫一點。我搖了搖頭,我喫得夠多了。

母子倆商量着後面的事,病房裏滿是飯菜的香味。

飯菜的香味,就是生活的味道。我要美美地睡一覺。

迷迷糊糊中,春英姐走到我牀頭,將一個大紅蘋果放在我的櫃子上,說:“這個蘋果給妹妹喫,祝願你平平安安。”我又一次被暖到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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