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四爺在外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德四奶奶。就繞過澇壩，到了德二爺家。德老太太見自己的四兒子摸黑過來，就問發生了什麼事。德四爺只說喫完飯沒事幹，就過來轉轉，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回到家裏，推開廚房門，點了燈，卻見德四奶奶和千帆已經睡了，便罵道：“我當是你有多大的本事，才躲在這兒呀！”
見無人搭理他，德四爺便轉身出去，到上房裏睡了，自那以後，德四爺在德四奶奶面前的脾氣也收斂了好多。
過年了，淑英抱着燕兒回了孃家。晚上，和文老太太睡在一起，燕兒卻支支吾吾地哭個不停。文老太太叫淑芳點了燈，說這孩子不睡覺，是不是身上有蝨子。
文老太太用棉被包了燕兒，把燕兒身上的小棉襖脫了下來，見一件白毛衫緊緊地繃在燕兒身上，文老太太解開釦子，試圖將衣服脫下來，卻見衣服緊緊地貼在肉皮上，根本脫不下來。文老太太問淑英這麼緊的衣服怎麼穿上去的，淑英說衣服剛穿上去的時候有點大，一個多月沒換，就這麼緊了。
文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找了剪刀，從咯吱窩處橫豎剪開，這才把德四奶奶做的那件毛衫從一點一點地從燕兒身上剝了下來，卻見剝下來的毛衫上蝨子亂滾，文老太太趕緊把毛衫扔進臉盆裏，倒了開水燙。又用熱水洗了毛巾把燕兒的全身擦了一遍。
且說淑英只當是新生兒的貼身衣服不能隨便換，所以給燕兒換上德四奶奶做的毛衫後就沒脫過。沒想到那個軟綿綿的小肉肉竟然這麼快就長滿了衣服。
只是有好長一段時間，燕兒一天到晚哭着不睡覺，淑英便和德四奶奶換着哄燕兒，兩人接力抱着燕兒日日夜夜地哄，熬得頭昏腦漲，卻不知燕兒爲什麼那麼愛哭。
燕兒的全身被擦洗一番，便不再支支吾吾了，文老太太抱着輕拍一會兒，燕兒就睡着了，一覺睡到了天亮。
而淑英，被文老太太罵地哭了一晚上。
“你二十幾歲的人，連個娃娃都拉扯不到世上，我看你這樣，恐怕連自己自己的頭都要被屎糊住了……”
“我的女子是個傻子，那個德家老婆子難道也是個傻子嗎，三個娃娃拉扯大了，也曉不得給一個月娃換換衣服。”
“英雄仿好漢，我看你們婆媳兩個，也是打着燈籠都難遇到的一對傻子。”
文老太太罵完淑英罵德四奶奶，心中更加多了幾分對燕兒的疼惜。心想，若燕兒是她自己的親孫子，斷然不會有這般遭遇。
接下來的日子，燕兒便是日日安睡。淑英自然少了許多折騰，每天都能睡個好覺，又在孃家喫到了自己最愛喫的肉丸，淑英也心情大好。從正月初二一直浪到正月十五，這才依依不捨地回了德家。
晚上，德四奶奶照例來幫淑英哄燕兒，卻見燕兒睡得十分香甜，還不時地嘴角彎彎，彷彿在做着十分美好的夢，德四奶奶驚訝地問淑英：
“怎麼去了趟她外婆家，燕娃晚上睡覺不哭了。”
淑英告訴德四奶奶毛衫長在燕兒身上脫不下來的事，德四奶奶聽了哈哈大笑道：
“你看我真是粗心，忘記給燕娃換洗了。“
爽朗如德四奶奶，拉扯孩子就彷佛是開個玩笑，也如她對燕兒的陪伴，愛不釋手，卻離別匆匆根本就沒有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