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醫隨筆

喫過早飯,我拖着酸弱的身體忙完一陣子後,像一條進入冬天的蛇,慵懶地癱坐在椅子上發呆。他進屋來,看到我一副病態的樣子說九點帶我去醫院看看醫生。

這些天,不是頭暈就是胃漲,不是肚疼就是腿疼,感覺歲月的齒輪把身體內所有的零件都磨損得殘缺不全了,周身的不適讓我這個最害怕去醫院的人不得不硬着頭皮又想起看醫生的好處。

我說十點去,他說九點,我說十點才上班,他說誰誰誰六點半就去拍過片子,胳膊擰不過大腿,九點十分我們出了項目部。

到了醫院,狹窄幽暗的門診長廊裏只有幾個當地人稀稀落落地坐在過道的凳子上,所有的診室房門緊閉,他不和我爭論了,當地十點上班,醫院也不例外。

我開始想抱怨他的固執,爲什麼非得九點出來,還要等待這麼長的時間。轉而一想,他也是出於一片好意,於是,心中的不悅也就慢慢稀釋了。

等待的時間最爲難熬,我遠遠地坐在一邊,木然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揣測着哪個是大夫,哪個是護士。走廊上的白大褂漸漸多了起來,但都不是大夫,好不容易看到結算、辦卡處走進一個胖嘟嘟的維族女人,我頓時有了精神,急忙走過去詢問掛號。

不需要掛號,但要綁定身份證充值,然後拿着身份證看病就可。

就這麼簡單的幾句話,我怯生生地問了兩遍,也沒徹底聽懂她那不標準的漢語解釋。

我的話你聽不明白嗎?

口罩上面的那雙大眼睛瞪得像彈球一樣滾圓突兀,兇光四射。她一定是因爲大早上就遇到一個如此笨的人而開始煩躁起來。

還沒有等我來的及因被人詰責而臉紅時,一個漢族護士熱情地幫助了我。

時間到了,醫生在各自的診室裏端坐,求醫者一個凳子緊挨一個凳子,坐了一大溜。

我不知道自己該看哪個科室,既然感覺都有問題,那就從人少的科室看起,於是我先去了疼痛科。疼痛科也是一位維族女大夫,她聽了我的症狀後讓我先做一個小便化驗,結果出來再說。

在等結果的時間內我去了骨科,儘管兩個月前在庫爾勒尋醫時大夫說腿疼不用吃藥,但我感覺不吃藥還是不行的,所以自己給自己開了藥方買了幾盒,吃了一點也不見效。

這是一個年輕的漢族大夫,他對於我輕率地做了腰間盤手術感到不可思議。

是啊!何止輕率呀!簡直是荒唐透頂,不用大腦思考問題的悲哀!

大夫好心的抱怨我一頓後給我開了一盒甲鈷胺,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也有多年前我曾喫過的這種藥。

化驗結果出來了,當我拿着結果再次來到疼痛科時,大夫看了一眼,在我看不懂的字母下面用筆畫出一道道的線,而後把我領向內科。我頓時緊張起來,忐忑不安地跟在她的身後。

內科的大夫嘰裏呱啦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但心裏卻七上八下。隨後又跟着疼痛科的大夫回到她的門診室,她用維族的腔調普通話的語言給我解釋化驗單的結果——就是炎症,要麼打針要麼吃藥。因爲疫情防控嚴謹,打針必須住院,不住院不能打針。

就一點炎症沒必要住院,你給我開點藥好了。

我聽了她的解釋後放心了,就一個化驗單還去請教另一個大夫也真是服了。她給我開了兩盒藥,還有一盒,醫院了沒有。在開藥上真的不錯,他們不會亂開藥,都是開一盒。

每天喫一粒,三天後再過來檢查。她說。

你給我寫在上面,我擔心忘了。

每天喫一粒還會忘嗎?

我有健忘症。

她瞪着那雙本來看着非常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卻顯得如此的陰冷。她的目光彷彿能從我的臉上看出真的健忘症似的。

來新疆後,一直被新疆女孩的美色所陶醉,還暗暗希望找一個新疆兒媳婦呢。但我見識到這兩個白大褂的表現後,立刻打消了這個心思。當她們用那雙大大的眼睛瞪你時,真的有種把你的自尊一塊塊挖去的感覺。

出了醫院,我又去了大街上的一家藥店,因爲藥店的老闆是一個會把脈的女大夫,上次她曾用一根無名指給我把過脈,說我肝火旺,說我關節不好,還說我腿疼、腰疼及腸胃不好是肝火旺盛所致,不知真假,但就她那搭指一摸的動作和侃侃而談的自信,我就佩服。

這次她說我氣鬱,溼氣過重,心慌無力等等症狀是氣的,要我不要生氣,凡事想開……

氣得?我立刻在記憶裏搜索,這段時間是否生過氣,到底誰氣過我?

是他,一定是他!就在一個月前,因爲我說了他幾句,他竟然兩天不和我講話,氣得我要命。一個大男人怎麼就那麼小心眼呢?

可是,每當我看到他陰沉的表情時,卻又忍不住想笑。不笑就是不笑,你生氣,我也生氣,誰不會生氣呢?但是早飯,我仍舊給他打好放在他固定的位置上。

冷戰到第三天中午,他開始給我說話了,我有一種勝利的感覺,忍不住笑了出來。

難道就是那兩天氣的?這大夫也太厲害了吧?時間這麼長了難道才表現出來嗎?我真的很想讓他聽聽大夫的叮囑,可是他卻在藥店外噴雲吐霧呢。

但轉而一想,也許不是他氣得,因爲那兩天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難不成是前兩天我看了一部悲壯感人的電視劇《壯士出川》、被那個政訓處的壞蛋李波氣得?對!一定是他。

張抗是一個多麼勇敢的民族英雄啊!他坦坦蕩蕩做人,拼死與敵廝殺,其情景感天地,泣鬼神。李波這個只會窩裏斗的大混蛋卻時刻想法子誣陷他,算計他,真是氣的人吐血。反正除了他之外真的沒有誰氣得我曾一度失眠了。

不管是誰氣得,反正我是被氣到了。大夫說需要調理,她給我拿出好幾種藥,看她的熱情勁我特受感動,無奈之下買了一盒快過期的蒲公英沖劑。她說,沒有新的,全是一個時間的,這一盒一天喝三袋,保準在保質期內喝完了。

這位女中醫不光把脈好,算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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