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湯去哪裏了

作者 王靜波

    一碗雞湯不見了。湯不見,碗也不見。

    媽媽說她放進了冰箱,昨天中飯後她放進去的,不可能不在。

    就是不在,你看,就是沒有。準備熱雞湯的爸爸有點急,鍋都要冒煙了。中午沒喫完的雞湯,那麼一大碗,是我下午的主菜,爸爸反覆說,懊惱的很。

    兩門大開的冰箱,冷凍廂,冰冷的水汽直往外流,撩着人的臉,舒服是舒服,但絕沒有雞湯。冷藏廂,上面有瓶瓶罐罐,中間有一碟貓乳,一碗泡芝麻,下面有青菜、辣椒、西紅柿和一屜子的桂圓,就是沒有雞湯。冰箱櫃門上塞滿了乾果、蘑菇、雞蛋一類,更沒有一碗雞湯。

    會不會媽媽把雞湯放到其他地方了?媽媽、爸爸、我三個人翻遍了櫥櫃的每個抽屜,也找遍了每一間房和南北兩邊的陽臺,都沒有。

    我胡亂說,要不來了鬼,要不來了賊。

    鬼是不可能有鬼的,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

    那賊呢?怎麼可能,我們都不相信,但就是不見了湯呀,再找一遍,還是沒有。

    賊怎麼進來的?什麼時候來的?爲什麼偷碗湯?開始調查、推測。

    誰是最後一個回家的?我買菜回來時,你媽媽鍛鍊還沒回,爸爸說。我晨跑回家沒有再出去,劉早上出去現在還沒回,我說。媽媽承認她是最後進門的,“但我關了門呀”媽媽說。

    肯定是媽媽回家時忘了關門或者沒有把門關緊。這不是不可能的,我下班回家有時就是喊着“打劫!”進屋的,家門虛掩或大開,客廳沒人,真有個人偷偷進來,那是爸不知,媽也不知。

    媽媽,你的鑰匙在不?媽媽開門後把鑰匙留在門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果鑰匙被人拿走了,那這碗雞湯就只是頭啖湯。媽媽起身回房間找鑰匙。如果賊拿了鑰匙,他不應該偷雞湯呀,他完全可以另擇良機幹一票大的,我和爸爸一起琢磨。媽媽的鑰匙果真在。

    晚飯時回來的劉一聽賊偷了雞湯,直說不可能,怎麼可能,有偷碗雞湯的賊,現在又不是饑荒!肯定在家裏。他又翻一遍廚櫃,到每間房甚至廁所都看過,還是沒有。

    不找了,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出現了,劉說。這是經驗之談。我家裏的烏龜經常不見,但總是能找着,它自己會爬出來。鑰匙、指甲剪一類,讓人找昏頭找不見,但突然就在那兒了,也是常有的。

    但,那是一大碗雞湯,既不會自己爬、走、跑、飛,也逃不過人的眼,怎麼可能就自己出現呢!

    過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還是不見雞湯。一碗雞湯被賊偷了,四個人在早餐時達成了共識:大門沒關,中午時分,在家的三人都在自己房間睡覺,賊進到家裏,發現家裏有人,不敢久留,偷不了值錢的東西,順手就把餐桌上的一碗雞湯端走了。爲什麼偷雞湯,不從走廊裏拿走幾雙更值錢的拖鞋呢?賊肯定沒喫午飯,想把雞湯喝了。

    這個賊又惡又笨又可憐,一碗雞湯都偷。以後進家門一定要確認一下,最好把鐵門、木門兩道鎖都鎖上。

    總是有些不對勁,但沒人再去傷腦筋,就是一碗雞湯而已。以後把門關好就行了。

    第三天——昨天,下午,媽媽突然在客廳叫喚。我跑出去,可別出什麼事!雞湯在這裏,在鞋櫃裏!臭了!媽媽指着打開了門的鞋櫃激動地說。潔白圓潤的大海碗,盛着一碗發臭的雞湯雞肉,穩穩地站在鞋櫃裏第一塊隔板上!

    媽媽經過鞋櫃,聞到臭味。她剛搞完衛生,垃圾都扔了,哪裏都乾淨得很,哪裏來的臭味呢?尋着味,直指鞋櫃。打開鞋櫃,一碗雞湯赫然在目。

    雞湯怎麼會放進鞋櫃裏?媽媽的眼睛凝視着前方的空氣,努力地回想。那天中午喫完飯,本要洗碗,但實在想睡了,就想睡完再洗,“我把雞湯放到冰箱了啊,怎麼在鞋櫃裏呢。”媽媽還是不清楚,雞湯怎麼會去到鞋櫃裏。

    其他人更不清楚。

    清楚的是,媽媽真的年歲大了。這一刻,我才真切地意識到。

    保姆小翠回家休息一個月,家務基本是爸爸媽媽包了。八十三歲的爸爸買菜、做飯,七十四歲的媽媽洗碗、搞衛生,我洗衣服,劉燒水泡茶。爸爸媽媽很有成就感,沒有保姆的日子,家裏一樣有好菜好飯,一樣的乾淨整齊。他們說去植物園走路、跳舞是運動,買菜、做家務也是運動,還更有價值。

    保姆不在,我和劉的生活照舊,該看書看書,該寫字寫字,運動、工作、休閒那樣都不誤。老爸老媽支撐着做家務,只說沒問題,只說做點家務更有意思,不說那其中的辛苦。

    媽媽把一碗雞湯放在了鞋櫃裏。我感激,汗顏,憂慮。

    還好,小翠今天早上到了。

              202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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