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人生尚未真正开始

1

连续数天在上班途中遭遇倾盆大雨,虽然撑着伞,鞋子和裙子下摆仍完全湿透。

在暴雨中艰难行走时,风雨交袭,被雨的声音和气息密密裹挟,却不觉烦躁。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与自然赤诚相见的酣畅淋漓。

记忆中,每到夏与秋相缠相绕的时节,总会来几场声势滂沱的雨。盛夏纵有再多的留恋和不甘,也挡不住这坚定激烈的冲击。静默低调的初秋在隆重雨势中正式登场。

这也像极了我们的人生。某些分水岭,某些结束亦或开始,看似悄然无声,细想之,多半也曾下过一场或几场这样的雨。

2

家中两猫向来怕冷,天气稍微转凉,它们就不爱趴客厅地砖上睡了,更多时间懒洋洋躺在沙发垫上。

它们还常常在我早晨出卧室后,一起跑过来朝我喵喵,示意我打开房门让它们进去。或许相对空间封闭光线暗的地方,会让它们感觉呆在洞穴般的安全与温暖。

经过多年“教育”,两猫进房间后只在木地板上躺着,不会往床上跳。但有时它们会偷偷钻进衣柜,然后在听到人脚步声的第一时间,慌忙从衣柜里钻出来,迅速逃之夭夭。

如果没人打扰,猫六六可以在衣柜里呆一整个上午。猫大嘴则呆不了多久就自己跑出来了。

3

我妈长凤让我网购了十几双各种尺码的鞋底,说是天凉了,她又要开始做鞋了。

棉鞋,棉拖鞋,单布拖鞋,用针线缝出各种图形的鞋垫,长凤做起这些来得心应手。这些年她为家人和亲友做的鞋子和鞋垫不计其数。

长凤做鞋子和鞋垫的材料,除鞋底和针线是买的,其它全是废物利用。裁缝店里的边角料,旧衣服上拆下的布片,厚实宽面相对成色新的做鞋面,成色旧的做衬布,薄的缝鞋垫,窄的滚鞋边。鞋样则是用废纸剪的。

喜欢看长凤做鞋子缝鞋垫时的专注神态。想起孔子的那句“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如今我最想忘记的,是长凤的年纪。

4

周末去看婆婆。她身体出了一些状况,住了近一个月的院,如今在家用药物治疗和调理。

婆婆的一个明显病症是健忘和迷糊。比如忘关水龙头,找不到自己放的东西,穿反衣服等。她说有天大姐讲她衣服穿反了,她脱下来重穿,然后发现前后又穿错了。

即使在病中,婆婆仍天天记得看天气预报。大姐从婆婆床上翻出一张纸片,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这都是一字不识的婆婆用笔记下的气温。问她为什么要记,她说不记就会忘了。

这样的对话让人欣慰。因为再往前一周,她还没有这样的状态和表达。

她还跟我唠叨了家里村里的许多事。这些都是她病前经常说的话题。如今又再说起,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康复。

中餐晚餐都是大姐烧的。蛋黄南瓜丝,千张包子,炒青菜,老鸭笋干汤,清蒸鸦片鱼。

5

最近网购的书有新有旧。全新书4本,彼得·萨伯的《洞穴奇案》,丹尼尔·汉南的《发明自由》,莫言的《红高梁家族》和《丰乳肥臀》。六成新1本,熊培云的《这个社会会好吗》。九成新1本,莫言的演讲创作集《说吧,莫言》。

年初不顾家人反对新购了四组书柜。长凤一直叨叨“书能当饭吃吗”,G和丫则担心:“这几个柜子也塞满了咋办?家里再没有可以放书柜的地方了。”

我着急的是,这么多书,啥时候才能看完?况且还不断有新的想读的书冒出来。

时间捉襟见肘,很多事都来不及做。

6

一个多月前,专程赴婺看慧。我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相识,之后失联二十多年,直到今年暮春才辗转又联系上。

见面前,我们已通过数次电话。曾跟她说起这些年来挥之不去的一些想法,以及内心的摇摆。她推荐我去听李松蔚的认知思维课。事实证明,李松蔚的课程的确帮助我看见了某些历历分明的东西。

久别重逢,彻夜长谈。这才知道这些年她走过了怎样艰难曲折的路途。无法言说。但或许所有这些,都是生活以磨难之名的馈赠。眼前这个已不再年轻的女子,澄澈,通透,乐观,坚定,比记忆中那个青涩娇柔的女孩更美太多。

她跟我说,人应及时投入地为自己而生活。

7

2021年8月15日,农历辛丑年七月初七,我的五十周岁生日。

长凤和G都给了礼物。丫为我买了理查德·艾尔曼的《叶芝:真人与假面》,并附一张精美的书签。连病中的婆婆也用疼爱的口气跟我说,今天是七夕,你的生日呢。

还有来自其他亲友的各种祝福,文字,语音,电话,红包,鲜花,蛋糕,等等。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在福中。

唱生日快乐歌。

许下心愿。

吹熄蜡烛。

……

半生已过,浮华尘垢不断被时光冲刷,朴素平常日益显出珍贵。

而我仍然怀有某种一意孤行的热爱与渴望,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靠近自己的内心和某种本质。

我想,其实我的人生尚未真正开始。

注:文中喵星人图片由小跳蛙提供,其他图片均由伊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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