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晚和長鳳在陽臺數牽牛花花苞。長鳳說只有三朵。我數了卻有八朵。長鳳不信，我便用竹竿一朵一朵指給她看。最後長鳳認輸，連聲說“哎呀是我眼神不好”。
今天早晨一起牀我又去陽臺，看到八朵牽牛花如期綻放。我用手機從不同角度給它們拍照，八朵，一朵，兩朵，三五朵。
臨走時驚喜發現某簇葉子背後還藏着一朵花。又回頭拍了九朵花的合照。
2
在地鐵上讀阿利斯泰爾·麥克勞德的《布雷頓角的嘆息》。
兩年前讀了他的短篇小說集《在海風中失落的血色饋贈》，堪稱驚豔。前者則是他唯一的長篇，關於兩百多年前蘇格蘭高地麥克唐納家族的移民故事。
開篇第一句就將我俘虜：“我和你說啊，那個時候，安大略省的西南部正是金秋九月的好季節。”感覺這段話完全可以和《百年孤獨》的那個經典開頭相媲美。
讀到第20頁，因爲一隻狗溼了眼眶——它爲了不跟主人分開，瘋了一樣跳入大海，拼了命地遊向那隻帶走主人的小船……
3
從江陵路地鐵站走出。江南大道北側小樹林裏的二月蘭已枯黃殆盡，殘存一星半點的綠，以及三兩朵粉紫色的花。
兩隻白蝴蝶在草叢間飛舞盤旋。
幾簇藍紫色的繡球花映襯出靜寂。
這鬧市一隅的林間，似乎有幾分荒原野地的味道。
日日行走其間，我愈加確信，我喜歡略有枯意的荒野遠甚於繁花盛開的遊園。前者更契合某種世事日漸通明的心境，因此能予以內心某種滋養和慰藉。
4
碰到一個平時難得見到的朋友。她拎着拉竿箱從公交上下來，正準備去轉乘地鐵。
我們相互問好。她說你怎麼這麼早啊，我說反正醒了就早點來。我問她要出差嗎，她說是的。
簡單寒暄後我們揮手告別，心裏似乎比碰面前多了些歡喜。
這些年輾轉各地，認識了不少人，除了目前還朝夕相處的同事，大部分人若非刻意安排，即使在同一城市，見面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所以，每一次偶遇都好像生活的額外饋贈。
5
到單位才七點半光景。食堂裏只有寥寥幾人。我拿了一個荷包蛋，一碗鹹豆漿，一個肉包，一個芋艿。
取豆漿時，用小勺往碗裏添了些許榨菜、碎油條、醬油、蝦米和蔥花。
辦公室窗臺上開了七朵牽牛花。最上面兩朵是粉色，中間四朵紫色，最下面一朵玫紅色。
所有花都朝着窗外光亮處綻放。所有葉子也都朝着窗外舒展。
在夏日晨光映照下，花和葉都通透閃亮，顯出清晰脈絡。
……
6
下班地鐵上繼續讀《布雷頓角的嘆息》。讀到第49頁，終於沒忍住眼淚，因爲另一隻狗——
它和主人一起不慎落入冰層下的大海，它有幸生還，而主人再沒回來。它日夜悲傷地嗚咽，之後不顧一切憑藉流動的冰塊在海面上跳躍奔跑到主人生前帶着它一起駐守的海島，固守着它和主人共同的家，等待家人從海里歸來；
新的駐島人來了，它爲捍衛家園拼命朝那人咆哮，被他用槍打死並扔進了大海……
7
出古翠路地鐵站。擡頭看見前方的天空和雲，帶着明顯季節特徵的黃昏即景。
想起小時候夏天的這個時辰，常百無聊賴坐家門口傻傻看天邊的雲，把它們想像成村莊、山野和各種動物。
又想起更多的夏日薄暮，家人從田裏勞作歸來，忙着張羅晚飯的情景，還有山村的暮色及風的氣息……
很多事，我想我會一直在細微中記得。
8
據說今晚會有特圓的月亮，因爲是農曆月半的第二天。
不料晚飯後竟刷刷下起了雨。
當時我和根都坐在沙發上，正想着要不要去樓下跑步或走路。長鳳則在一旁叨叨不知明天什麼天氣，會不會下雨。
我說肯定沒雨啊，今天一直晴到傍晚，明天就還是晴天，你常講的。長鳳說，可這下天又陰了。
然後，突然就響起了密集的雨聲。跑步啥自然免了。我們繼續坐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9
長鳳說今天上午看見六六從沙發後面爬了出來，看來又鑽沙發底下睡覺了，昨天也是。
最近幾天早上長鳳都沒看見六六，起先還以爲它去丫房間牀底下了。之前六六要麼鑽牀底，要麼鑽茶几下，沙發下面從來不鑽的，因爲身體太肥鑽不進。
大嘴以前倒是常鑽沙發，因爲它比六六苗條多了。但即使像大嘴這身材，每次見它從沙發底下鑽出來也都費勁得很——仰面朝上，兩個前腳使勁扒拉，身子掙扎扭動，臉上肌肉恨不得全扭起來，真可說是拼卻全力，才終於能鑽出來。
沒法想像肥六六怎麼鑽。是它現在變瘦了，還是它另外找到了更方便鑽的口子？亦或在大嘴的長期“耕耘”下，原來的口子已足夠寬鬆讓六六進出？啥時我好好觀察下。
很意外說到大嘴時長鳳竟沒像以往那樣阻止。她自己有一下也把六六誤講成了大嘴。這是否意味着我們從此可用尋常心情講大嘴了？
我其實很想經常地講講大嘴。或許只有這樣，纔可以讓我（們）心裏早點放下。
當我們講起大嘴時，我感覺它好像還和我們在一起。
10
六六晚上照例吵吵來討寵愛——自大嘴走後，它變得從未有過的粘人。
我在六六身旁蹲下，用雙手輕拍它的身體，並輕喚它的名字。它側臥在地上一動不動，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呼嚕。
過了會我說：“好了，六六，我要去睡覺了。”
然後我起身去了臥室。六六也跟了進來。它在牀邊的專屬墊子上躺下，沒有再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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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九月漫漫，又名九月，70後女子，夢想在讀閒書寫閒字中度過餘生。
個人公衆號：九月山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