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之城 第1篇

在我的生命裏,如果沒有自由,這世界就沒有光。

而我的光,於你而言,也許是惡龍瞳孔裏的黑暗。


“極致殘酷的效率,

準備帶走這世上所有的詩意。

懷念那夜,

山中歲月虛度,

蟬鳴綠蔭,

松濤聽海,

一日,

便是千年。”

面前的男子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身穿一件白色T恤衫和一條藍色牛仔褲,腳蹬白色跑鞋,眼睛明亮,鼻子高挺,是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

他帶着有些抱歉意味的笑容,輕輕搖搖頭,拿起胡桃木茶几上的冰水,喝了一口,舔了舔嘴脣說:“這是我兩個月前寫的現代詩,您覺得如何?我熱愛詩歌、歷史和小說,算是一個重度文學愛好者,可惜水平有限。最近,我已經不能分辨,夜裏發生的這些事,到底是這幾年來做的文學夢,還是平行世界裏發生過的真實事件。我妹妹聽說了我的情況,有些擔心,便向我介紹了您,讓我過來找您看看。”

我微笑着點點頭,沒有迴應,用中指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在記事本里寫下——“重度文學愛好者,抑鬱氣質文學青年”。

其實,我並沒有近視,黑框眼鏡也沒有任何的度數。兩年前,我考到臨牀心理醫師資格證不久,租了家裏附近的一間雙層店面,開了這間“林醫師心理諮詢所“。

店面建在小區的步行街上,反光的黑色落地玻璃窗讓人感覺肅穆莊嚴,高端大氣。爲了保護客人的隱私,用來接待的一樓,除了接待櫃檯外,還有兩間小隔間讓沒輪到問診的客人休息。二樓房間的四面牆壁都做了消音處理,是進行心理輔導的輔導室。

剛開張的幾個月,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好幾周都接不了一單活,搞得作爲心理醫師的自己心理壓力極大。

有一次,和老朋友李明聊天,把開完心理諮詢所的煩悶告訴了他。他說:“心理醫師,普通人還是喜歡找老成穩重的,可以理解嗎,有閱歷的人更容易讓人信服。你天生長得年輕跳脫,初次見面很難讓人有信任感。我建議你配副黑框眼鏡,不僅斯文大方,而且更顯老成。”

他的話在我腦子裏轉了好幾天,想想似乎是這麼個理,便去眼鏡店配了現在的這副黑框眼鏡。

沒想到自從有了這副黑框眼鏡,我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因爲緩解了幾位壓力山大的高中教師的心理情緒,讓他們在高三的教育中脫穎而出。又治癒了好幾個因爲學習壓力而抑鬱的學生,讓他們在高考取得不錯的成績。我的這間“林醫師心理諮詢所”在周邊區域慢慢打響了名氣,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都過來找我進行心理諮詢。

有時候,我總覺得以這種詭計獲得成功是如此的令人驚奇和着迷,就好像變色龍利用皮膚的顏色變化在叢林中捕食一般。變色龍的皮膚變色屬於生物爲了適應大自然的一種進化手段。那詭計,又屬不屬於人類爲了適應社會發展的一種進化呢?

大約在一週前,李明到我家裏坐客,說是有一件要緊事需要麻煩我。

李明和我是大學同學,我們兩人有着十幾年的交情。他爲人穩重,做事一板一眼,關鍵時候又總能及時變通,屬於讓大媽們放心的男子漢類型。而我就不同,平日裏吊兒郎當,對於循規蹈矩最爲厭煩,還有些憤世嫉俗。幸好長着一張討巧的“潘安臉”,遇事總有貴人相助。

但說來也怪,性格截然不同的我們,從成爲同學的那天起就極爲投契,互相引爲知己。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應該是我看見了他安穩外表下那顆不羈放縱的心靈,而他窺見了我浪蕩行爲裏那點持正守中的性格。

他在我面前總是很放鬆,會開些從不在別人面前提起的玩笑。但那天不同,他態度嚴肅的說需要我的幫助。

我自然是先應允了下來。

後面才曉得,原來是他女朋友的親大哥,最近被發現似乎有一些心理問題,需要有人進行心理疏導,他覺得需要找個放心的心理醫師,便向他女朋友推薦了我。

那天剛好我們都沒什麼事,就坐在諮詢所裏聊天。

我問李明,他女朋友的哥哥是什麼人,做什麼工作,怎麼會突然有了心理問題。

李明仰着頭想了一會,面帶困惑地對我說:“你不提這茬我還真沒認真想過,按說小蕾他大哥不應該有什麼心理問題纔對啊。你看,小蕾的父母是退休老師,身體都不錯,二老感情很好,天天一起出去散步買菜,平時還能幫他大哥帶帶小孩。他大哥在單位上班,算是個小領導。老婆也是公務員,兩人有個八歲大的女兒,長得很可愛。聽小蕾說,他嫂子很賢惠,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難能可貴的是,婆媳關係也處理得很好,小蕾她母親對自己這個兒媳婦也很滿意。你說一個男人,工作順遂,家庭幸福,看起來身體也沒什麼毛病,怎麼會突然有了心理問題呢?”

我端起茶盤上的茶壺,往茶杯裏倒了兩杯武夷紅茶,把其中一杯放到李明面前,看了他一眼,捏着下巴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我們關係這麼好,就差沒穿同一條內褲了,沒什麼不能講的。”李明看出了我的猶豫,喝了口茶道。

“他們家有沒有類似的遺傳病史,就是長輩裏是否有人出過類似的心理問題?”

“這還真沒有。”李明自己又倒了一杯說:“我問過小蕾,她非常肯定地告訴我,家裏人都很健康。她父親三代單傳,母親有個妹妹,人在上海,生了兩個女兒,沒聽說有什麼不正常。”

“不是家族病就好。”我點點頭,端起茶盤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不再說話。這紅茶很是正宗,如絲綢般的茶水喝進嘴裏有回甘的味道。

“別賣關子,還有什麼要了解的快問?”李明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遇見跟劉小蕾有關的事情會着急上火。

沒辦法,鋼鐵直男,遇見心愛的人什麼都不管不顧。

“這倒沒有必要。”我往茶壺裏倒進熱水,把杯子裏的茶水填滿,擡眼對李明說:“作爲一名深耕心理學十幾年,享譽十幾個街區的心理諮詢師,在與自己的患者見面之前,我一般不從別人的嘴裏瞭解這名患者的行爲,因爲對於很多普通人眼裏與衆不同的行爲,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並不構成患者是否患病的依據。”

“真的假的?”李明喝了口茶說。

“那是自然,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很多與衆不同的行爲,往往是一名經歷過與衆不同事情的人的正常反應。他不做與別人不一樣的行爲,反而可能會患上心理疾病。”

“比如呢?”

“在一輛行駛的地鐵裏,本來大家相安無事,但一名色狼摸了一位女孩的屁股,那位女孩生氣地轉頭給了那色狼一巴掌。她的行爲是不是與地鐵裏其他人的行爲不一樣。那你覺得她不正常嗎?被騷擾後還以顏色是很正常的事吧。如果強忍住心中的不滿,倒有可能在日後留下一些心理陰影。”

“這麼說好像有些道理,不錯嘛,沒想到你小子有些真本事,挺會忽悠人。”李明笑着說。

“有些真本事這句話我完全接受,至於忽悠人,我更加接受。”我望着落地窗外一位匆匆前行穿着粉色大衣的長髮女孩,感覺心曠神怡,笑着說:“心理諮詢師,本質上就是忽悠人的工作。”

(未完待續)


觀影后,靈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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