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這麼說來，韻兒小姐還在那混沌下面呢。”仇小釗咬牙握拳道。
“對不起，都是我的疏忽。”化微滿懷歉意地說道。
“不，這不是你的錯。”仇小釗並沒有責怪他，“原本這就是韻兒小姐自己作出的抉擇，我相信她心裏已經有了覺悟。”
“嗯......”化微心裏釋懷了一些。
“話說回來，這石碑又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些黑影那麼怕它？”夏語撫摸着巨碑說道。
“這個巨碑算是這片碑羣的鎮地之寶。”化微對她說明道，“碑材據說由先古時的陰陽家高手所煉製。並且從始皇帝開始，歷代自認爲可稱得上千古一帝的君王，都會在這塊碑石上大書特書，滿滿地纂刻上自己的豐功偉績。久而久之，這塊碑成爲了絕無僅有的、記載了無數‘千古’的不朽‘帝碑’。”
“因爲印刻了‘千古’，所以不朽？”仇小釗心裏思索着，“不朽、不朽……不腐朽？”他的嘴裏唸唸有詞，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唯獨只有商標名的部分先前沒有被黑影腐蝕。
這刀雖是婦人廚子所用的水果刀，但其創始人卻師出制刀名族歐冶門下，後來因爲不知因爲什麼原因離開師門，獨闢蹊徑開始鍛制市井之人所用的刀具，這廚刀就是其中之一。
這招牌自古以來也算頗有盛名，難道這商標銘文跟那碑的效力同理？名號源遠流長，也就意味着傳承不息，這是否也算得上‘不朽’？‘不朽’似乎對黑影的腐蝕之力有着某種抗性和威懾力。
但仇小釗沒有再去細想這些，因爲純學術的咒術理論不是他感興趣的東西。既然知道了有着‘不朽’性質的東西能夠抵禦黑影的侵蝕特性，那麼用那東西製成的刀刃，會不會對黑影有着特殊的殺傷力呢？他把視線轉到身前這塊巨碑上。
“如果用這塊碑作爲材料打一把刀，是不是會對那些殘影靈有更強的威力？”他向化微問道。
“小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化微有些詫異地看着仇小釗。
“我們一族有一種煉化之術，名叫‘煉刃’。在戰鬥時，我們的武器時常會因持久使用而損壞，在還處於持續搏殺過程中，失去武器是種十分不利的境地。於是，我們就開發出了一種應急手段，當手中的武器壞掉時，使用這種咒術就能從周圍的鐵板、盾甲等物之上，融煉出一把刀刃，繼續作戰。”
“你是想，從這塊巨碑身上煉化出一把刀刃？！”化微驚道。
“沒錯。這咒術算不上精細，它的原理甚至可以說十分粗暴，就像是從鐵塊中刨出一塊比較薄而尖銳的鐵片而已。這種煉化出的刀刃沒有經過內部結構上的鍛打、質變，所以跟名匠的刀劍沒法比，只能作爲應急手段。但是我覺得，把這‘煉刃’之術用在這塊石碑上，倒算是挺合適的。用它的‘不朽’，我能煉化出一把專門對付混沌黑影的利器來，這也算是一件奇妙機緣造就的天工之作吧。”
“我覺得不行，”化微搖搖頭，“這座碑不是用普通的石塊製成的。我剛纔也說了，它是由同樣精通咒術的陰陽家高手煉製出來，比金石更堅不可摧。它的強度我和祖父曾經做過試驗，能把鑽石碾碎的力道都沒能在它身上劃出一道刮痕。”
這是憑藉肉眼就可見到的‘不朽’。據說，只有身兼名劍客與名士雙重身份、文武兼修的絕頂之人，才能在上面留下字跡。他們接受皇帝的委託，用自己的名劍再附上極強的劍氣，纔在上面雕刻出了這千古的銘文。千古的原材、千古的偉績、千古的文才武力，構成了這座巨碑的‘三絕’。可以說，這碑有着異乎凡俗之物的傲性。
但仇小釗沒有理會，他把右手輕輕搭在碑上，雙目緊閉凝神，心中默唸咒式，一道充滿白光從掌心湧出到巨碑上。
碑上的銘文一時間竟全在閃爍，就像無數只圓目正睜眼凝視，凝視着它們眼下的這一渺小愚昧的狂徒。
周圍陷入難以言明的寂靜。
“卑微之人，竟想借用我們這千古不朽的力量？”
“可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聽到這些聲音，仇小釗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處於一片無邊無際的黃沙之上。黃沙上堆立着數座白色的巨大山丘，像屹立在這荒原的巨人，每座山丘上各站立着一道身穿華袍的金影，他們驕傲地俯視着山下，說着剛纔的話語。
“能成爲真龍的，只有我們。”金影們說道。
仇小釗頂着狂冽的塵風，細眼望去，發現那些堆積成那些山丘的白色，竟全是一塊塊紋路分明的人骨。
“哈哈哈！”他一時間恍然大悟。
“有什麼好笑？”金影們一起斥道。
“因爲，這便是千古、這便是不朽啊……”仇小釗不羈地笑道，他垂着雙手，過去沾染的鮮血正在湧出，“我們很像……簡直就是一類人。都是癡迷於私利，冠以堂皇藉口行使殺戮的可悲之人。”
“千古的偉業、不朽的功績，原本就是要建立在血與骨之上的。”金影們齊聲對他說道，“爲了衆人期待的樂世，爲了長治的安寧，他們需要成爲基石。”
“無所謂了……”仇小釗不想跟他們爭辯，看着自己手上滴落的血正在黃沙上匯成一道巨影，“這血與骨，並非出於愛，而是源於罪。不管說着再怎麼漂亮的話，你們給予世界的並非靜謐的死亡，而是獰虐的毀滅。”
這話不僅從仇小釗嘴中說出，那巨影也與他同聲說着一樣的話。
“你是？！”金影們惶恐地叫道。
“踐踏着龍之道、玷污着死之路的愚人們啊！”那巨影從黃沙中飛起，化形爲一個接天連地的龐大獸首，它張着一隻赤色的巨目，怒視着白丘之上的螻蟻，“究竟要執迷到何時？”
“你……你是……”金影們瑟瑟地發抖，“睚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