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陽橋邊 | 第六章

永康對“嶽老三”板面的鐘愛,遠超於素以麪食爲傲的林清。

永康除了早餐外,只要在學校食堂用餐,每天必喫碗板面。

這個習慣,他一直保持了兩年,林清中學的生物老師曾打過這樣一個賭注:誰能連續喫上兩個月的泡麪,就給他十萬塊錢。按照生物老師的這種賭注,永康沒畢業,就成百萬富翁了。

永康愛喫板面的祕密,在班裏,甚至是在食堂,早已不是什麼祕密,有幾家會來事的飯堂檔口的老闆,早想着用廉價的“美食”賄賂永康了,怎奈永康不喫他們那一套,依然每天輕車熟路,一下課,就早早地跑來“嶽老三”板面檔口前。

賣“嶽老三”板面的是兄妹兩人,妹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的樣子,清澈的雙眸,扎着一拃來長的短馬尾辮,臉上帶着一副白口罩,在飯檔口負責按下收款機子的金額,然後配菜,添湯,夾香腸或雞蛋或豆皮。每次見到永康第一個來吃麪,雙眸回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看樣子比妹妹大不多少幾歲的哥哥,在後面忙着擀麪,抻面、煮麪、撈麪。

永康一連吃了一個月的板面後,初來乍到的哥哥,才知道這個天天來喫他們家板面,常用一雙“賊眼”直勾勾盯着他妹妹瞧的小子,竟是校長的親侄子!

當得知“永康”是啥人後,兄妹二人就開始不給好臉色了。

妹妹見他來了,之前笑意盈盈的雙眸,變成了怒目而視,或者乾脆低頭,權當沒他這個“顧客”。

哥哥更絕,面也給少了,添湯時故意把湯灑出來,隨便扔了個筷子出來,這麼明顯的“逐客令”,永康的臉皮可真厚,兄妹二人已經這樣對他了,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厚顏無恥”地對人家笑。

其實,永康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原來,北校區被拆遷的小村落裏就有兄妹二人的家,在拆遷房屋的時候,他們的父親,不慎從卸了瓦的屋脊上,跌了下去,搶救了好幾天,最終還是走了……

因爲給父親治病,七萬五的安置款,已所剩無幾,建在老榆陽橋西,三室一廳的安置房,因沒錢裝修,他倆的母親故土難離,就在榆河邊搭了個臨時的窩棚。

父親因“學校”而去,兄妹二人自然在心裏“恨”起了這所學校裏的人,特別是一校之長。

安校長其實早在一年前,就爲他們一家三口,在食堂安排好了一個檔口。

一年多過去了,在河邊窩棚裏相依爲命的一家三口,也想通了,高三沒上完,就輟學的哥哥,在市中心科技局家屬樓附近,半是學徒,半是服務員地學了一個多月的“嶽老三”板面。等妹妹初中畢業後,兄妹二人來到這所曾經是他們家園的大學校園裏,成了兩名小小的“校職工”。

永康依然是第一個來喫兄妹二人板面的人,漸漸地,他的堅持打動了原本就已經想開,只是突然發現他是“校長的侄子”,他那雙滴溜溜“賊眼”,怎麼看,都像“不懷好意”!

當兄妹二人,心中的那點芥蒂,丟進爪哇島後,三人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這也難怪,一個地方的人,都來自農村,年齡也相仿……

原來比永康還小一歲的大哥名叫嶽鍾,年底才16歲的小妹叫嶽靈。

兄妹二人沒事時,常回榆河邊的窩棚裏,與娘團聚,平時就住在學校安排的職工宿舍裏,娘在河邊開墾了一小塊地,種了些菜,還養了一羣鴨。

永康自從和嶽鍾、嶽靈混熟後,常常坐嶽鍾進貨的二手摩托三輪,一起回榆河邊去看望大娘。

永康每次來,都很給大娘帶一大兜好喫的,跟大娘說說話,幫着澆澆菜園,在老榆陽橋下的水草窠裏撿拾鴨蛋。

有時候嶽鐘有事,永康就會騎輛自行車馱着嶽靈回河邊看望大娘,每年的清明、穀雨這段時間,總會有一羣小黃鴨,在河堤的小路上迎接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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