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地鐵事件:私的毛病,比愚和病更普遍!

01

最近一週我想談論的新聞很多,比如李陽家暴,比如女生穿露背裝在高檔酒店被當J侮辱,比如西安地鐵事件...

也有讀者將一些熱搜新聞發給我,表示想聽聽我的看法,但奈何工作實在太忙,一直抽不出時間。

雖然沒有時間動筆寫,大腦卻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因爲自從上篇寫完關於抵制“娘炮”的新聞之後,有一個問題一直在我腦海裏盤旋:爲何有些看起來很容易定性的問題,輿論場上總是會出現分化呢?

比如抵制“娘炮”這種說法,明顯是帶有侮辱和歧視意義,侵犯某些私人權利,但很多人卻表示擁護。

有些和我探討的網友認爲這是對“審醜現象”的抵制,但是抵制審醜就抵制審醜,整頓娛樂圈不良現象就好好整頓,這種叫法確實讓人很不舒服,可很多人似乎默認這種一刀切的做法,好像男人陰柔或者本身比較陰柔的男性,他們的作爲小衆羣體,感受和權利是可以被忽略不計的。

後來到了李陽家暴事件,我以爲像李陽這種明顯人品有缺陷,多次被曝光的言論有問題的教育工作者,應該沒有多少人會爲他站臺吧,結果評論區一看,輿論兩極化還挺明顯的,很多人覺得他打老婆打孩子一定有原因,倒是女方將家務事放在輿論場的做法很有問題。

在女生穿露背裝在高檔酒店被當J侮辱,投訴酒店被嘲笑,網上公佈此事還要遭致網友一波盪婦羞辱之後,輿論場還是衆說紛紜,依然將問題集中在女性的穿着上,而不是酒店的做法和表現。

如果說前幾次事件本身有商討的餘地,那到了西安地鐵事件中,我以爲像保安這種能將女性衣服扒掉的做法,已經觸及大衆底線了,至少當時我看完整個視頻之後,簡直脊骨發涼,不敢想象這種事情能在大庭廣衆之下發生。

但往評論區一看,居然有那麼多人和保安產生共情,甚至在央網發佈點評後,還有人爲肇事保安辯護,認爲他是在驅趕潑婦,盡職盡責維護秩序,保護地鐵上其他客戶安全!

簡直三觀坍塌,懷疑人生!

姑且不說目前我們無法具體得知當時發生了什麼,以及這個女人是不是潑婦?但就現場情況來說,保安在場,車上一堆人,女方孤身一人,就算是個潑婦無賴,沒拿刀子沒裝硫酸,就算要維護秩序,保障其他旅客安全,也不至於將該名女士衣服扒掉吧?

還有大v下場表示,央網不該不去現場調查清楚,就做審判官!

西安事件的後續調查固然重要,但一個基本前提是:無論這個女人當時做了什麼,她沒有攜帶凶器,沒有能力給車上其他人帶來人身安全危害,她就不應該遭受這種對待!

諷刺的是,女生穿露背裝在高檔酒店被當J侮辱,投訴酒店被嘲笑,有人認爲該名女士穿着大露背不得體,遭致誤會有自己的原因,進行理所當然的蕩婦羞辱。

結果同時期西安地鐵事件發生後,又有人覺得女人公開場合被扒光沒啥問題,反而對該名女士進行“潑婦羞辱”,看完這種輿論兩極化和雙標化之後,我簡直要分裂了!

所以,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呢?

這種輿論分化源於什麼,讓我思考了好幾天!

02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提到過費老的《鄉土中國》。

當時由於談論的問題比較敏感,所以我沒有具體去談論,在今天的文章中,我想借着酒勁多說幾句。

費老在這本書裏寫過:在社會學裏,我們常分出兩種不同性質的社會:一種並沒有具體目的,只是因爲在一起生長而發生的社會;一種是爲了要完成一件任務而結合的社會。

前者是“有機的團結”,後者是“機械的團結”。

用我們自己的話說,前者是禮俗社會,後者是法理社會。

費老認爲,從基層上看,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社會,也就是說,是一種禮俗社會。

那麼鄉土社會,禮俗社會的特點是什麼?

首先,鄉土社會的信用,並不是對契約的重視,而是發生於對一種行爲的規矩熟悉到不假思索時的可靠性。

其次,我們的格局不是一捆一捆紮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每個人都是他社會影響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紋所推及的就發生聯繫。

在差序格局中,社會關係是逐漸從一個一個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聯繫的增加,社會範圍是一根根私人聯繫所構成的網絡,因之,我們傳統社會里所有的社會道德也只在私人聯繫中發生意義。

中國傳統結構中的差序格局具有一定伸縮能力,所以纔有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的古老說法。中國人也特別對世態炎涼有感觸,因爲伸縮的社會圈子會因中心勢力的變化而大小。

這段話單一看很難理解,但說直白一點就是:中國社會最大的問題或者毛病,是“私”的毛病。用費老的話說就是:私的毛病在中國實在是比愚和病更普遍得多,從上到下似乎沒有不害這毛病的。

因此發生了一件事,大家的第一反應往往更容易傾向於:合不合理(常規),合不合禮(禮制),合不合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合不合法!

所以,在西安地鐵事件中,即便性質惡劣到如此程度,還是有人居然能夠和保安產生共情,說到底就是這些人帶入的角色,不是被扒女性的角色,因此沒有個體權利的質疑,反而普遍是車上其他乘客的角色,因此是個人利益被侵害的視角。

即保安雖然把“潑婦”的衣服扒光了,但是保安保護了其他人的安全和利益,至於對待“潑婦”的做法是否粗暴,那不重要,你只是被扒光衣服而已,我們可是被“潑婦”打擾到,危害到,嚇到,威脅到啊!

一刀切的處理“娘炮問題”,可以得到支持,也是源於你們這種“不得檯面的小衆羣體”,雖然權利被侵害了,但是保障的是我們大多數人的利益,要是縱容你們,我們後一代會不會被娘化,國家遇到危害,誰來保家衛國?

未發生的問題都能被考量進來,將一切“可能危害利益”的因素,扼殺在萌芽裏,這就對了。

這種現象其實非常廣泛,比如有些家長要求懲罰某公司,認爲某遊戲嚴重危害下一代,某些人要求取締某特殊羣體在網絡存在,認爲會影響下一代,他們不會去思量,遊戲公司有沒有生產遊戲的權利,以及遊戲有沒有存在的權利,或者某些特殊人羣有沒有存在的權利,而是一旦你危害了我的利益,那你就不該存在,你的權利,我可以忽略不計!

這不是爲某遊戲公司或者特殊羣體辯白,而是合理管控即可,一刀切的認爲別人就應該消失,就應該爲你的利益而被取締,是因爲我們從未從對方權利的視角去思考,只是從自己利益的角度去思考。

03

我記得我看看過一部外國女權電影。

看的時候年紀還很小,電影名字忘記了,但是大致內容是男主的媽媽是搞女權的,那個時候西方社會的女權運動如火如荼,而男主愛上了喜歡讀書的女主,兩人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平淡幸福。

某天男主送家裏女保姆回家的時候,在車上發生了關係,當然,男主是個出軌的慣犯,還莫名其妙的和自己的發小做過愛。

這個時候名場面出現了,女主並沒有想過要離婚,女主的婆婆力勸女主和自己的兒子離婚,甚至願意爲自己的兒媳提供育兒和經濟幫扶。

這個電影當時給我的衝擊很大,後來發現,在一些國外電影中,婆婆鼓勵媳婦勇敢離婚的還挺多的。

但是這種情況很難在我國出現。

在中國社會,婆婆也好,小姑子也好,總是更多站在男人的立場上,這也是我們常說,一個女人一旦成爲婆婆或者男人的姐姐妹妹後,一定會站在男性立場上,甚至成爲父權制社會秩序維護者的原因,因爲中國社會是以關係爲基礎脈絡的社會,從親屬關係到地緣關係,都是這種關係的表現。

比如,在過去早些年,一直有老鄉幫老鄉的說法,一個地方出去的老鄉,一定是彼此幫扶的,遇到問題,誰對誰錯不重要,誰是我們自己的人,誰是外人,一定要分清楚。

中國社會從親屬關係,到地緣關係,本質上都是建立在以私人關係爲基礎的利益聯結上。

對於這種現象,費老在《鄉土中國》中表示:在中國這種富有伸縮性的網絡裏,隨時隨地是有一個“己”作中心的,這並不是個人主義,而是自我主義。個人是對團體而說的,是分子對全體。在個人主義下,一方面是平等觀念,指在同一團體中各分子的地位相等,個人不能侵犯大家的權利;一方面是憲法觀念,指團體不能抹殺個人,只能在個人們所願意交出的一份權利上控制個人。

在我們中國傳統思想裏是沒有這一套的,因爲我們所有的都是自我主義,一切價值是以“己”作爲中心的主義。

我之所以一再提到費老對中國社會結構的解析,就是因爲我們能夠發現,這可以解釋我們很多事件。

比如李陽家暴事件中,李陽的妹妹接受採訪做了一系列的辯解,我懶得去找她自相矛盾的漏洞,但是她反覆強調李陽很愛國,教育兩個女兒熟背《我愛中國》和《我是一箇中國人》,就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細節,只能說李陽和其妹妹,深諳我們社會的規則。

即李陽是不是尊重女性不重要,他有沒有家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國呀,他是愛國的中國人,他的老婆是外國人,就足夠了。

在女性穿露背裝事件上也是如此,一個女性有沒有穿衣自由,她住酒店有沒有被尊重保護的權利都可以被忽略,反而是穿衣合不合禮和理,成爲關注的重點。

在西安事件中,尤其如此。

別說女性穿衣的權利和個體的尊嚴了,就連這種情況違不違法,都能被某些人視爲無關緊要。

可是,這些和施害者產生共情的人,往往沒有意識到:在新聞事件中,我們永遠是旁觀的大多數人,可以從“己”作爲中心去評論,但是回到現實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個體的權利被漠視,有一天,我們也會成爲那個個體,到時,你能指望誰來保障你的權益?

文:巴黎夜玫瑰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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