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天她又感到胃裏不舒服了，跟同事打了招呼提前回家去歇着。
從二十一樓進了電梯 ，慶幸電梯內沒有人，就擺好姿勢趁時閉目養神，剛進入狀態，電梯就停了下來，心就有些煩，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相對在裏面的人，電梯開門那一刻，那外面的人就有些亮相的成分，她雖然厭煩還是不自主地瞥了一眼，這一眼過後眼睛有了睜大的需要，心情已不再厭煩而有些愉悅或稀奇：“她的面相簡直就是我自己在照鏡子，那鼻子，那嘴，那輪廓……”她想着，忍不住主動開口：“嘿，阿姨，你覺得咱倆像嗎？”對方擡頭察看了一下，笑了，說：“你就是我年輕時的樣子。”然後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到家後回想着電梯裏的那位阿姨，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長相與自己相像的人，可惜沒有機會了解一下對方是怎樣一個人？但很快就閃掉了這樣的想法，那僅是外貌相似而已，試圖深入往往是失望的開始，保留“一面”印象也許是最好的。
距離上次做胃鏡才三個月，隨着時間推移，胃部的不適，疑惑也在加重，就想再做胃鏡檢查。一旦動到再做的念頭，就有了新一輪的糾結，那插管的難受無需說，更有心理上的負擔，彷彿那管子不僅插入胃部還插進了心臟一樣。她是那麼渴望有心性相通的人給予建議和關心，並在需要時可以陪伴自己去醫院。仔細想來有人陪同的需求主要還是心理上的，更需要的是有人分擔她的感受。偶爾也會想到那分居的丈夫，但很快就打消了念頭，自己長期以來的身心不適不就是因爲他引起的麼！
這就想到了另一城市的他，與他結識已整十年，細想起來，自己對他竟沒有絲毫的男女情愛意識，甚而忽視了性別上的差異，以至於在相邀出遊開房時都不知道應該主動迴避同居一室。
然而，他對她則不是建立在通常的“談得來”的基礎上的，對他而言，她首先是女人，對她從未有男女情愛方面的意思歸結爲個性使然或者是缺少加深關係的機會。那次出遊共處一室時，就認爲這是對他接受的開始，雖然這樣，男的主動則是永遠的前戲，這就有了陰差陽錯的劇情。從“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上來看待，他的反映應屬正常，只是沒有想到共處一室“點燈、說話”，進入“睡覺”程序時遭到了拒絕——與情愛無關！
她的拒絕並不屬於通常意義上女人的堅守，她對情愛並不是一概拒絕的，何況在外人看來，同居一室過夜已經超出了“授受不親”的界線，只能說明他並不是她在情愛和婚姻方面的接受對象而已。他懊喪地意識到自己在她身上的心思是白花了。
回想當時，失望和羞辱讓他難以收場，倆人都有了分開住宿的需要。當他從衛生間出來不見她和行李時，怕出事的擔憂瞬間替代了先前的尷尬！急忙甩門外出尋找，擔茫茫夜色如何去找？趕緊開機聯繫。在他最抓瞎的時刻，她回來了，是給荒山野嶺給逼回來的，雖然對她滿腔怨恨，但不能增加不愉快了，得提防她再次出走發生意外！於是調整了心態，作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神態，忽視她作爲異性的存在是對她今晚拒絕的一種對等表示。當他在臨睡前做着慣常動作以促進睡眠時，她竟認爲他是在用肢體展示吸引力，是先前慾望的繼續，竟有了“她對男色不感興趣”的話語。使他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了傷害。
熄燈後倆人都未能入睡，他在努力地安撫着自己：男人應有男人的心量，雖然拒絕了自己，“畫堂紅燭永夜燒，辜負了羅衾良宵“ 也是一種曾經。而另一牀的她待心境安頓下來後，回想這趟出遊的一些細節，看到了他爲此所做的準備和付出，自己的拒絕把他的“好事”給終止了，除此之外，他依然是難得的好友甚至是人生伴侶，“他要是個女的就好了”的想法就冒了出來，擔憂着他是否會就此斷了與她的關係。
第二天拔卡出門準備退房那刻，她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反身擁抱了他，以示對他的安慰，但仍處頹喪中的他，直僵僵地並沒有釋然予以應和。他知道這僅是一種抱歉方式而已，與情愛無關。
過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對她不時的聯繫顯得不鹹不淡，但人總是需要朋友的，去掉男女情愛方面的成分，應該說彼此依然是難得的共情對象，長時期的交往，早已適應了彼此的存在，雖說她不接受在男女情愛方面的關係，但不代表她排斥他，反之還就是因爲他是一個男的，是他這樣一個人纔有了今天難以割捨的感受。
回想她那轉身擁抱，可以看出她善良的一面，倒是自己的原始衝動顯得是那樣地“俗”！設想，如果她順從了他，也就失去了她願意與他這個異性交往所顯現的特別之處。
她曾讓他知道無論是在中學還是大學原先都是有好友的，尤其是大學畢業時與自己最好的校友相擁淚別時，那感受是這輩子不會有這更好的朋友了，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有過的聯繫和聚會，卻再也未有想像中那樣的感受，甚至有了“倒不如不見”的後悔！
達上社會後，無法迴避的一系例人生課題，以及在單位人與人之間因“內卷 ”而產生的社交恐懼症，偶爾有能說上話的，甚至是迎來送往，那也是表面的應付，試圖往深裏交往，那就是失望的開始，這世道上的人似乎都讓利益給掏空了，只是拖着個軀殼在移動着。
兩人相識於戶外活動，十多天的青海大外環線自駕，彼此有着許多相通的感受，此後的交往，雖天各一方心靈是如此地貼近。他感知着她似乎與男性交流更順達，而他的善解和豁達與她那說不上是天真還是率真的個性有着許多契合之處！
說到她對情愛並不是一概拒絕的，是指她曾與一男士之間發生的一場情感危機，且是她的一廂情願！期間，他是唯一的傾訴受聽者，即使他做不到設身處地的感受，只需平和地傾聽和對答，就讓她的情感得到了紓解。
瞭解到她與那男士的故事始於一次湖邊散步，他可是專程應邀到她的城市來觀光的。他詫異她沒有像往日那樣同步前行，只見她或前或後地像男孩那樣撿起磚頭瓦片漫無目標地仍向遠處，顯得很不平常，這樣過了一會，她終於安靜了下來，與他並排走着。
“你的身邊有得癌症的人嗎？”她突然提出了一個不着邊際的問題。
對於被問者，這樣的話題總是能找到附和內容的，而且內容中的當事者要麼是正當英年，要不就是有爲之時，否則就沒有可資感嘆的價值。得病的原因無非是生活方式、拼搏壓力、情感鬱積等所致，結局總是難治甚而不治的。
他正在思量着爲何會提出這樣的話題時，她停了腳步，翻出手機圖片，顯大後，是一男子作類似起跑動作，雙臂甩向一邊，手指翹作蘭花指樣，顯得活躍而生動！
“得的是痍腺癌。因疫情被迫中止了化療。現在每天在家服藥、鍛鍊。看到他蹲着身子或扶着牆堅持的樣子，我真想分擔他的痛苦！”她說。
這使得他想到了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羅京和自己單位曾經的領導，也是得的這病。記得去病房看那領導時，主治醫生正對他妻子在走廊低聲交代着什麼。領導的妻子轉而告知他：“過不了今晚了！”
但見這位往昔把肉當豆腐喫的領導，頭髮依然濃而黑，不似許多癌症病人治療後頭發稀少、形象走樣。雖然神志不清、大口喘氣，兩手不斷地在胸口擼抹着，但這樣的費勁動作會讓人覺得精氣尚足，然而“過不了今晚”的結論是毋庸置疑的！他這樣子是最後的磨難而已，直到耗盡生命。
他就把這個例子說了出來。意思是：生了這種病，無有挽回的可能。但下面的內容和此後發展的情節 ，她似乎對此病的兇險並無意識到。
她說她多次要求上門探視，那男的不是以正在醫院治療，就是在牀休息或關機不回覆她的關切。
她爲何要對他談這些呢？更主要的是爲何要去愛慕一個得了不治之症的人呢？
按照她的說法，她對那男的產生感覺已有年頭了，說着又翻出了一張圖片，是跨在摩托車上的“騎士”形象，她說那男的已跑遍了南北疆和進藏的三條線路，是他那闖天涯海角的豪情讓她着迷！上次組團自駕的青海外環線就是這位騎行走過的線路。倆人早就是一個羣的，原先只是私下暗戀，從未表白或有機會示愛。現在男的得了重病需要有人關懷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了機會，全然沒有考慮到這病能否“回生”，期望一旦病情好轉即能加深關係。她是從關愛開始，漸至以愛戀來鼓勵重生，時刻想着要爲那男的做些什麼甚而付出什麼。——得病成了她平衡彼此的機會！
她現在這樣愛着那男的，在旁人眼裏是不理智或者是不現實的。對此他是不能說什麼的，因爲他相對於那男的是同性，只能在她深陷愛的痛苦深淵時，用勸委或淡化轉移她的情思來幫助她。
她付出的情感沒有得到迴應，卻沒有絲毫的怨恨，認爲“好事多磨”就是她現在的寫照！然而，付出和耐心可以無限，可以不生怨恨，但長時間的單向情感付出會鬱結在心從而形成痛苦和壓力！他的每一次耐心傾聽，成就了重複回到她對這段情愛的體會中。有時他想：“她應該想到，不斷地在他面前仰慕着另一個他，會給他帶來怎樣的感受！” 同時在審視着自己對她這種不理智的情愛又何曾不是一種無謂的陪伴？自己是那樣願意與她在一起，而那男的即使在患了絕症都在拒絕着她，較之於自己竟然等而下之到這般？然而在表面上，只要她依然愛戀着那男的，無論是出於自尊還是那次遭拒經歷，都不能對她再生男女之情。
他開始厭倦談到那病男的內容，故意把話題轉移到其他事情上，但說不到三二句，她又會回到這話題上！在她那城市，他相對於她不只是外地人，——不用擔憂泄露戀情帶來不利；而且他還是個合適的受聽者，從沒有以一個清醒的旁觀者規勸過她，同時她還指望着他能站在異性的角度上看待她的這份戀情。而在他離開她所在的城市回到相隔千里之遙的陌生地時，她自覺更有了安全的空間距離，可以直白地傾訴着因愛戀遭拒而產生的孤獨和痛楚！
於是他開始適當拉開聯繫的間隔時間，或故意迴避那病男的內容，她倒是很敏感。這樣歇了一段時間，他以問候的方式打着招呼。
“他走了，我想不到他會這樣快就走！”她告訴他那男的到底還是讓病魔奪走了生命。
“啊，——是嗎！”他發自內心地感嘆。雖說這並沒有超出他一開始的預料，但乍一聽到這消息，還是覺得有些突然，好像缺少一些鋪墊，仔細一想，是自己故意沖淡或迴避她談到那男的原因所致，——這樣已有段時間沒有提到這個話題了。她能這樣剋制自己的情感不與他聯繫，在沒有人傾聽她故事的時間裏，她只能獨自擁抱痛苦！爲此他多少有些內疚。
接着的幾天，他無法保持“靜止狀態”。 不能讓她覺得他是個薄情寡義的人而不去關心她。那男的走後，對她從“情海深淵”中解脫出來有了希望！ 想象着時間一如其他良藥一樣，定能讓她迴歸到現實中來的。
二
這次說到預約做胃鏡的時間時，他沒有像前兩次那樣鼓勵她，而是勸她不要過於敏感，兩可之間就不要做，並分析着她的心理狀態：“你每一次去做是帶着看究竟的心態，彷彿兒時聽大人講鬼故事一樣的心態。醫生是不會反對你做胃鏡的，在他們眼裏只有‘病’是沒有‘情’的，而你胃部的不適主要是由情緒引起的，自己纔是自身最好的醫生。”
回想起來，胃部不適確實無不與心境有關，無不與丈夫之間的關係有關。
兩人相對這個城市都是外地人，丈夫是北京人，自己來自本省農村。“北京人”這個概念是很寬泛的，已不再是舊時“皇城根下”的概念，但在向同學和親戚介紹“丈夫是北京人”這是沒有錯的，是沒有人會探究北京幾環以內問題的。“北京人”對應“來自農村”的她有着出生地上的優勢。
倆人能成就婚姻的另一原因是各自的長相，自己是無須說的，有着“女貌”的自信。女人在選擇男人時，雖然也有第一眼的需要，但女人審男人的長相難有定規，極易走眼，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有可能是因爲“淡淡的煙味”或“一雙白色襪子”，也有可能是因了一個具有“範”的慣常的動作。對此統一的流行標準是“感覺”，而這種“感覺”與男人審女色之美的尺度是大相徑庭的。無論男女可以稱道一個“美女”，但不同的女人對同一的男人的感覺卻是不一的。這樣一種憑感覺建立的愛戀關係，一旦發展成婚姻，進入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的生活，原先的“感覺”就成了水分，回頭審視，連自己都有了莫名其妙的自責，直至追悔莫及！
隨着時間的推移，從不滿意到對丈夫的失望，究其原因主要是丈夫放棄對生活的追求，甘於平庸。
在領取結婚證後，就面臨着建立怎樣一個家庭模式，當然也有的在領證前就已然形成了模式。她很願意由男的來主導一個家庭，只是婚後的生活證明對方根本支撐不起一個家庭。作爲男人也曾努力過，但稍作嘗試即放棄，遇到困難就卻步，而她每一次試圖的改變則是一種對自身身心的消耗。面上看來她無論哪方面都要強勢的多，哪怕鬧僵分開，她也有着充分的獨立條件，只是在這場改變與被改變的過程中，受傷最多卻是她，猶如她是爬山的，而他是被她託着往上推的，嚮往高處的她受傷是避免不了的。
她有一個很好的公務員飯碗，而所學外貿專業的丈夫則從未從事過專業，除去第一職業是他自己應聘之外，後兩個工作都是依靠她的關係。前一個嫌需要經常出差，後一個因爲收入低而自動離職，直至坐喫在家。時間久了迷上了電玩，從此徹底放棄努力。
要說他是有坐喫條件的，單說她的收入就足夠全家開支且有盈餘，但她有着不同的帳，這本帳是建立在另一個層次上的。她是單位每年享受救濟和補助的不二人選，其中不乏有領導“關照”的成分，但內心要強的她，每每在接受着單位的補助時總有着讓人看低的感覺，因此就轉過來要求丈夫去努力，只是每每失敗告終，直到分居。然而自小受家庭影響及成長後形成的觀念——在丈夫最使她失望的時刻都未往離婚方面考慮，但不代表她就此接受這樣的生活，她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去重生！
在她收藏的圖片中，有一張是夕陽透過樹林照耀滿地落葉從而一派金色。長椅上是一位銀髮老太慈祥地撫摸着身旁狗狗的頭額 。圖景中的銀髮與夕陽是那樣平和。當她第一眼看到後就被那安詳的情景給打動了，那正是自己內心所渴望的意境寫照。
她覺得與丈夫分居後有許多方面可以充實自己。閱讀讓她從書本中找到自我並與作者無聲交流着。那些閃爍着智慧的文字，猶如指路明燈一樣，無不對應着自己的心境和思緒，精彩時，她會把那些內容標出與遠方的他分享。
一個女子喜歡閱讀時，往往是與花草聯繫到了一起，她會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在園中蒔弄植物，關注着它們的枝脈變化和長成，以此不讓自己有煩惱的時空。
在做着這一些之前，她付之了一切美好的想像，努力成就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將圖片長椅上的老太幻化成自己，但卻忽視了現實的身體卻依然有着情感的波瀾，會不時用孤獨和寂寞來抗衡着她，而這孤獨和寂寞與那圖片上的“安詳和寧靜”是兩個不同的感受。她開始走向自我並不斷營造着效果，於是孤情開始了，要命的是沉陷在這樣一種感覺中，有些像藥品成癮一樣讓她難以捨棄！
他不願意成爲這種低沉情感的附和者，覺得自己與之相處，應該是陽光的象徵，不能成爲悲情的應聲。“向上”應該是主要的，這樣方能體現出他與她的相契相合。
在明確這輩子不再生養後，帶着些許的惆悵，她開始實踐着另一個計劃，抱養一隻狗狗作爲替補，以彌補分居帶來的孤獨感，這就有了“可樂”。
可樂是一條豺犬，是跟那圖片上的狗狗一樣的犬種。豺犬面相平和，捲曲的尾巴有些近似兒時看圖識字上狗狗模樣。她對用“豺”字總覺得不貼切，覺得“豺”字與“狡猾”等字差不多，而可樂那清澄的眼珠是那樣平和而溫順。對她的付出是無條件且是單向的，哪怕世上的人都不能理解自己，只要有它伴隨就夠了。在旁人眼裏，她對待它要勝過對人，但她不這樣認爲，總是認爲它給予了自己太多，自己付出太少！
日常裏，不忍心在出門時看到它跟到門前的眼神，那是孤獨和難捨甚至是哀怨的神情，因此，除了上班不能帶着它外，其他時間她會盡量陪伴着它，覺得它與她一樣需要彼此的存在和安慰。這樣就限止了她許多可去的地方，尤其是對旅行和遠方的嚮往！爲此，就有了要爲可樂落實個伴，自己就可以騰出時間外出。但這不是容易解決的事。另找一隻回來吧，擔憂不好處反而增加麻煩，最終認爲最好是可樂自個生的。這樣既解決了它的伴，又可以在它生命結束時有了延續的後代。於是她在等待合適的機會。爲了這事她是費了腦子的，幾近當初自己是否再生養一樣費思量。
這個節假日有那麼多的天數，她設想了多個出遊的方案，但最終都因帶了可樂受到限制只好作罷，但內心總是不甘，正在無奈時就遇上了它的發情期，這樣一下子就有了方向：“何不‘放馬’走一遭，長驅直入趕向那貴州？”她爲這突然的想法有了興奮！覺得這是一個很刺激的念頭，值得實施，這樣既不用擔憂去景點的不便，又滿足了對“遠方”的嚮往，相比較出遊，這千里之行更有着旅行的激情。這時，她爲自己毫不猶豫的決定有些驚訝，平時有人相約出遊還會考慮一番，現在隻身前往那千里之外的地方竟沒有猶豫，仔細一想這仍是由那顆不安分的心所驅動，唯其遙遠反倒有了嚮往的衝動。
瑜伽老師也有一條豺犬，公的，長相“帥哥”。異性相吸的原因，加上血統相同，兩條狗狗到一起顯得很合得來。她與老闆娘年齡相仿，是自己難得的好友，曾經約定過爲兩條狗狗“婚配”的一些內容。
老闆娘利用節假日回了老家貴州，臨行前曾約她到貴州來遊玩，現在遇到可樂發情期，這就促成了行程。
這千里之行是自己第一次自駕這麼遠，對路途遙遠的擔憂被新鮮感和對“遠方”的嚮往所替代，偶然的寂寞和無聊，有可樂在一旁相伴就可抵銷。
興奮之餘，她還是儘量提醒自己注意安全，按照“接連不過三”的要求，無論需要與否，都會間隔到服務區歇息一會，順便遛一下可樂。利用這時間她發了微信給他，讓他猜自己現在何方。
由於是臨時決定，節前她未對他提起會爲了可樂自駕千里，兩人曾探討過找一個共同的半徑交匯點作爲自駕集合地，臨了也僅是停留在計劃上。他跟其他羣友一樣認爲節日期間她又會像往常一樣，大部分時間是手捧書卷，可樂依偎在腳邊的情景。當得知她一人自駕那麼遠的地方恰是很驚訝！驚訝之餘有了不舒服，自認爲他應該是她最知心的朋友，卻沒有得到預告，因此就沒有按照驚訝的氛圍追問她此行的原因，以此體現他對她的不滿。
倆人因戶外活動而結識，自從有了“可樂”後，她就給拴住了，很少有機會外出旅行，但他卻一如既往地嚮往着遠方並付之實踐，過程中會不時發送着所見所聞讓她分享和體會。雖然兩人沒有了男女之間的情愛成分，卻勝似已婚多年兩地夫妻關係，那些異性間的衝動或新鮮感已隨着時間淡化着，更多的是在共着個性。倆人可以有空間距離，心裏卻存放着彼此不可或缺。
天色已近晦暗，路旁的樹和路標一閃而過，遠處的燈光成線形在流過，鄉野和山巒往後退着，她側眼看了一下可樂，它蜷縮着身體，彷彿感知到她會看它一樣，作爲迴應向她揚了揚眼。
她剛纔發給他的微信，是以爲會讓他大喫一驚的，接着是責怪並追問，於是她會講解着此行的情況，但這臆想中的內容沒有發生。她的心就隨之下沉。車燈雖在不斷突破着前方的黑幕，同時車子也不斷被黑暗所包圍，這就有了孤獨的感覺，車內除了自己和可樂，車外的世界都是隔絕的，眼睛開始發脹，淚水突了出來，她迎來了今天第一次的情緒低沉。
他昨天沒有接她的話頭，是作爲一種對她“不辭而別”的反應，一夜過來，消散了對她的不滿，反有了往日不同的牽掛。發出短信後，他在擔憂着她會不會及時回信，很快她就來了語音通話，告訴了他此行的目的，他說想不到她會有這樣的衝勁！這口氣已經有了誇讚的成分，她說自己開這麼多的路並不覺得累。這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識，體會到了她的另一種的特別。
這趟行程結束後不久，他想着狗狗與人類的不同處，怎麼去了一次就配上了？就像太陽昇起於東方一樣肯定，接着是懷孕過程中的種種跡象，以及她爲此所作的準備。
“貓三狗四”是指的懷胎時間。正如她所預知的那樣，可樂生了三隻，兩公一母。這下子她有事情做了！不只是白天，更是夜間需要關照它們，原先睡眠就差這下更是沒有了規律，但有三隻絨球般的新生命帶來的喜悅淡化着因付出而增加的煩惱，看着可樂母子間的舐犢之愛，就像自己剛生了孩子一樣有了哺育中的情感付出，但是白天仍需要上班，回家後一地狼藉需要收拾，很快喜悅與煩惱在此消彼長了，好在這是有時間段的，只要滿了一個月，老闆娘會按照約定抱走兩隻，到那時就可以迴歸正常了。
這期間有些隱隱約約的擔憂！自懷孕到出生後的時間裏，老闆娘竟未有想像中應有的關心，電話都未有一隻，還是自己主動打過去告訴了出生情況，對方竟以“手頭正忙”掛了電話，與當初雙方共同置辦婚紗、拍照、特製甜點的熱情判若兩人。
隨着時間的接近，所需付出也在增加，卻沒有感覺到老闆娘像是要在滿月後抱走的樣子，耐不住就試探，得到的答覆竟是“老公不同意‘再多養一隻’”，要讓她自行處理。也許是爲了寬慰她，後面還跟了一句：“我們這是名品種，如果賣得的錢全歸你”，全無對有情生物從懷孕到出生哺育成長如同人類自己生養孩子般的情感付出感受！反面有了讓她佔光的口氣！
這次電話聯繫前，還擔憂着對方來抱走時，糾結着三條中給予哪兩條，有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疼愛！現在生生地有了像是女人在生養孩子後遭到男方拋棄的感受！先前對新生命出生帶來的歡欣因對方的失信而消散， 忿恨之下就此斷了與對方的聯繫，空留自己來消化這一被動局面。
殊不知對方與她的相處更多的是出於多一位固定客源。而她現在多了三個生命，卻真切地少了一個“同好”。在與遠方的他說着這些時，他就想：即使有相同的愛好也不代表有相通的性情。他雖然喜歡看動物世界，但覺得它們的最終結局不好，不願意看到它們最後的歸宿，說到這樣的話題時，她就會糾正着說：“你不應該只看到它們的結局，還應該看到過程中帶給你的快樂和陪伴。”
利用網絡終於有了需要的，在處理完這件事後，這都忘了最初讓可樂懷孕的計劃目的，現在終於可以松下以來整理一下情緒了。
留下的一隻是母的，很快成長成母親一樣大小，當她下蹲着，兩手各挽一隻，把頭埋在它們的頭脛中親吻着時，它們也會擡起頭從兩邊爭着回親她，這時候心像是得到了安撫一樣熨帖。他在視頻中看到她與它們用舌頭回親這一幕時，覺得有些過分了！記得有次在大街上散步，店家的狗狗過來聞她的腳和衣服，她竟雙手握捏它的腮幫，那狗狗眯着眼，顯得很享受很互動的樣子。反過來那些狗狗見到他則是敵意的神態。這時的店主人見她人長得漂亮且喜歡自己的寵物，得知她也餵養了狗狗時，就說：“是因爲你身上有家裏狗狗的氣味，而且是母的。”意思是這裏的是公的。他想到：她這樣與寵物過於親近是否是她常年胃部不適的原因之一？
雖說這是內心的想法，但總是會影響到行動上的。人的嗅覺可以沒有動物那樣靈敏，但人類的感受卻是超強的，她很快從他那輕慢的回覆或是附和式的迴應中感受到了距離。
三
今天是周未，思量着已經有幾天沒有聯繫了，好像到了預約做胃鏡的時間，她來了回覆說是已經做了，結果當然是不好不壞。他還關心着這次是否有人陪同？此前他曾表示：“如果需要，他可以趕過來陪同”，但見她直言不諱地說是丈夫陪同的，而且現在回家後有現成的晚飯吃了，隻字未提分居的丈夫是如何迴轉來的。對此他也不便多問。
接下來時間是她心情好轉的內容，在朋友圈發着花色早餐或豐盛的晚飯圖片，說是老朱特地爲她做的，體重也增加了。夫妻倆人年齡都不算大，他記得這是第一次稱丈夫爲“老朱”，這有些老夫夫妻的味道，或是從此接受彼此的開始。顯然她已經找到了病情的根由，她這樣無需鋪墊地與丈夫言好，說明她還是理智的，記得這樣的過程也曾有過，每次到了她情緒最低谷，或者是胃部不適難以承受時，總能在觸底前自己迴轉上來。
人說女人要想留住男人，只須留住男人的胃口即可，現在他們這個家庭是倒過來了。丈夫能做可口的飯菜不是現在開始的，老公依然是那個丈夫，是她開始變了，改變了對丈夫存在的看法，雖說其中有着無奈，但畢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此前設想的生活模式，營造的獨自空間並沒有帶來意想中的美好，是分居帶來的淒涼感日夜吞噬着她的健康，也是擔憂病變幾次三番做胃鏡的痛苦換得了她今天的變化。
丈夫的出走本是被動的，是被嫌而避開的，那次接到妻子的電話要他陪同去醫院做胃鏡，整天處於頹喪中的他一下子興奮了起來，絲毫不擔憂查出什麼會給家庭帶來什麼影響，倒是臆想着她躺在病牀上插滿管子的場景，是自己作爲丈夫在日日夜夜前前後後地服侍着，於是她那平日裏的強勢不在了，她是那麼需要自己！他有這樣的臆想是無需代價的，她那公務員待遇可以解決一切費用，而且收入分文不少，倆人原先的不平衡卻有了變化，這樣想像似乎動機不好了，但產生這種臆想還是有原因的。
她當然不至於沉痾不起，隨着接受丈夫的開始，心境好轉，胃部的不適很快就消退了。這期間聽從微信那一頭的建議，不再動不動作胃鏡檢查了，而是換了一家醫院做了碳14呼氣實驗，不再單用一種抗生素，配合以胃黏膜覆蓋劑和抑制胃酸發生的“四聯療法”效果明顯！
這天，她告訴他最近的身狀況，說她“現在非常饞龍蝦的味道”，並恢復了瑜伽運動，併發給了練習圖片。圖片中的她反身跪坐，雙足併攏，雙手合掌卻能反轉至後背，這時的臀部成洋蔥狀，顯得在豐盈飽滿，原本對她沒有了的感覺，因爲凝視竟又有了血脈賁張的感受。她是不至於有引逗之意的，但展示人體美是肯定的。
雖然依然是那從前的丈夫，但生活得有新的氣象，老公看到她並沒有自己臆想中的那樣病殃殃從此依賴他的存在，擔憂着時間一長又會嫌棄自己，一如自己也曾暗暗發過誓——戒掉電玩，但時間一長，一有空閒就禁不住。也是爲了在兒子面前做出榜樣，只是一想到前面所經受的失敗就灰心！轉而想到她單位領導每年對他家的困難補助和照顧，是把他失業在家作爲條件的，像他這年齡沒有工作閒散在家是少有的，聯想到平時從她的片言隻語中感受到領導對她的看重，就覺得讓她領導出面爲自己謀一個職業是可行的事。
當丈夫對妻子提出要求找領導爲自己謀一個職業時，她第一反映是“他怎麼好意思讓自己去向領導開口的”？他是應該知道領導是個男的，長期以來對她存有念頭，平日裏自己可是儘量不給機會或是惟恐避之不及的，當然這一層內容丈夫不一定會知曉，這次如果去找領導就有了“送上門”的猶豫！思前想後，爲丈夫找工作的本身是夫妻關係正常的體現，倒是一直分居難免給人以有機可乘。最終還是爲了家庭的“長治久安”給促動了。
晚上就把丈夫要求她找領導的事對微信那頭說了，埋怨：“哪有丈夫讓妻子去找一個男領導求‘飯碗頭’的？”他對此有着理解程度上的差異：“你老公定是到了別無他法下才開的口，讓妻子出面也不等於必然付出什麼，要知道男人在這樣一些事情上患得患失的擔憂更甚！
以往她曾讓他知道着她與領導之間“諜戰”故事的，那多半發生在周未陪同應酬或是偶爾單獨請她喫飯。在結束後回家的路上，她帶着酒意向他訴說着一些情節，但那都是尚未“過河溼身”的內容。
正常情況下到她那單位工作對仕途總是有嚮往和追求的。早前時，她跟別人一樣有着上進的要求，但她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隨意領導的企圖，用她自有的方式與之周旋着，時間長了，領導就感受到了她的“鬼”， 愛恨交加時就稱之爲“鬼丫頭”。有了這樣的氣氛，她則報之領導以“老吳”回稱，當然這僅是內心或只對微信那一頭的他這樣稱呼着，而在單位裏上下級關係依然擺得很正，這也是領導接受她的另一方面。這樣相安着，她感受着這樣一種因自愛帶來的內心熨帖。
應該說領導倒也不姓“登徒”，卻是個“性情中”的人，下屬有困難作爲領導能幫則幫，一是個性使然，二是對穩定情緒解決下屬工作後顧之憂也是有好處的。在思考着爲之解決的途徑和可行性後，領導正色地說：“辦這事還須另一人出面纔行“。她知道按領導的個性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轉求別人的。事後證明那是必須的。
在事情有了眉目的情況時，老吳半開玩笑地說：“事成後你如何謝我？”不待回答接着又說：“到時我叫你到場可不要拒絕哦？”
事成她當然得表示謝意，但老吳說的“如何謝”就有含義了。這次託請之事不是小事，爲此在開口前腦中曾閃過就此“豁出去”的念頭，——是丈夫把自己推出去的！但這樣悲情的發生，須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與此同時，她要儘量避免這“萬不得已”的發生！
與領導如何談的，以及用什麼方式答謝跟丈夫談是不成的，這裏面有作爲男人的心量問題，也有人情練達和世事通明問題，丈夫要有這樣的能耐，也就不會有這事的發生了！是債總是要還的，需還人情的事如果在丈夫面前一概不提會讓他感到事情來得太容易以至於不珍惜，或者懷疑她是用了什麼方式揹着他還了情？
在領導答應爲之設法解決後，她竟沒有了解決問題本身的難度擔憂，轉而開始設想事成後的答謝方式，以及在過程中少不了的應酬，擔憂着由此帶來對腸胃的再次傷害。在酒桌上寧傷身子不傷感情那是必須的，但那僅是表面付出，難的是另一層次的應對，那就是老吳隱喻的“到場”！老吳雖然對自己存有念頭，但也不至於會有強來的事發生吧？
老吳是菸酒齊上的，那不是一般的菸酒，茅臺非“飛天”不喝，香菸不是“軟中”不抽。爲此她準備了一瓶十年以上的“陳釀”茅臺。這對老吳來說那也就是一頓的量——根本算不得什麼！但作爲小女子的她也算是盡力而爲了，似乎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老吳曾講到解決她先生的工作還須得“另一位”出面，這不是謙辭或藉口，內心來說他是不願意由其他人來參與的，但她提到的崗位必須經由那一位方得解決，因此就有着被人奪愛的擔憂！——萬一到了那一步，權當作人情或“共享”也是不得以的事！
這城市也就這麼大，她是知道“另一位”是誰的，在以往的應酬中曾結識過，那是爲老吳助興，增加色彩，以顯現手下還有她這樣一個女子。社會上有多少女人倚門巴望不得的事，而她只是在被動地應酬着。收穫也是有的，從此結識了這“另一位”。印象是那頂“棒球帽“和觥籌交錯中顯現的頤指氣使所產生的氣場連老吳都在謙讓着。臨了少不了互加微信。
時下受形勢的影響，很少在公開場合能聽到有地位的人喫請赴宴，至多是小範圍內的“自喫”。別小看這“自喫”，那可是“圈子”的代名，是“雅聚”是過“組織生活”。除了不能或減少社會上的喫請轉而“自喫“外，以筆墨、丹青相聚是一種風尚。這與一些公衆人物在成名後以書法、繪畫、出書裝點自己有着相通處。“收藏”也是另一“雅愛”，但這要低調或私下得多，這是因爲所涉文物來路難以言清。這一些都是“棒球帽”的雅好。
最初聯繫的內容都是由文化給裝飾着的，時間長了雙方也未特意地接近關係，只是依然保留着微信號。這次爲丈夫的工作如此清晰地有求與他，纔是真正的交往開始，當她對微信的那頭說起這“棒球帽”時，他記得她曾經在他面前提到過，這位“棒球帽”除了社會上的能量還能寫會畫，聽說文筆也了得！說着這些時，相比較她那頂頭上司老吳就有些一文一武的比較。
現在又多瞭如何還這“棒球帽”之情的憂慮，對此老吳曾安撫過她，說是那邊的關係不用她擔憂，由他處理。人情債如果能量化成數字的話，這不加重了她結欠老吳的份額了麼？何況這類債務也是能轉讓的？法律上的債權轉讓可是需要用書面向三方明示的，現在單由老吳自個說由他處理就處理得了？
自己並不是“社會上”的人， 平時不在意人情世故之道，但現在遇到事情是無法掩面而去的。面對着這些枝枝節節，要說從微信那頭得到“處方”倒也不見得，只是這世上除去他，已是沒有第二個人能讓她與之毫無遮掩地交流了。即使不一定能從他那裏能得到合適的建議，但他的存在就像她不是在獨自一人面對這世道一樣。
在明確老公的工作已得到解決，而且比預想的還好，看到老公屁顛顛地在自己到家後的表現，她也深深地舒了口氣。原先認爲在解決這事的過程中，迴避不了的應酬再次對胃的傷害，——天照應！雖說酒後感覺不舒服，倒也沒有發生到擔憂的程度。只是備下那瓶酒還在，人情債的負擔就清晰了起來。這債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禮尚往來和金錢能替代的，而且還債的時間也不是由自己掌握的，且債主不啻一人。
是“棒球帽”先找她，在得知工作落實後的第一個周未上午來了微信，按理說這樣地位的人找她是儘可以堂而皇之地“公事公辦”的，此時此刻用微信聯繫就有了“私下”的意味。
“你不請客嗎？”這是來信內容。按照老吳的說法——事實上確實如此，解決丈夫的工作這位功不可沒。“請客”一說是無論如何推不得的，更何況她對他也是心存好感的，較之與“老吳”有着許多能接受的方面，如果去除掉男女因素，與之保持一層“社會上”的關係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是不錯的。
這樣用微信聯繫除了形式上的“私下”是否還包含有“你懂得”的暗喻？——但願是自己多心了。但正常情況下也應經由老吳來叫上她的。這次“應酬”結束後她向遠方的他“彙報”着內容，而且在過程中就“直播”了一些實況，她能這樣，讓同是男人的他——些微的醋意也就消散了，但當聽到送她回家到樓下，在車上對她有了動作時，微信那頭的他像靜音一樣沒有了聲息。
她能這樣向他“彙報”着，似乎他在領受着一分獨特的待遇，另一方面也是在向他這裏表露着什麼，以此證明她與那“棒球帽”僅此而已，當然這並不代表她在對他負着什麼責任或是守着什麼。他是不可能從細節上刨根問底的。大體程度上的“失身”與“受溼”，他還是感知到她的堅守的。待到哪天她不對他講這些內容時反倒難說了。
四
“棒球帽”在走着自己的程序，以達到終極目標，而她的頂頭上司老吳也沒有歇着，他在審時度勢，感知着“棒球帽”的出手進度，就此也在抓緊時間走着自己的“流程”，他不會用“燭光晚餐”紅酒之類營造氣氛，對他來說，用餐之類的環節早已過了，再說用燭光和紅酒不是他的風格，他崇尚霸王，喜愛花臉武行。但不能就此認爲他是粗人一個。他並不在乎她的那些才學，是她那女人少有的特別、是“鬼”和“怪”在勾引着他，或者像從未嘗過的調味品那樣讓他“好此一口”。有那麼幾次老吳想輕薄她，她就半真不假地回道：“你試一下，給你兩個耳刮子嗒嗒。”這也是她“鬼”或桀驁不恭的一面，這也是老吳拿她不好辦的地方，卻產生着難以表達的快感，就相差那麼一點，老吳他那樣的人竟有了拜在她裙下的邪思。
這次爲她丈夫解決的“飯碗頭”，那不是一般的崗位，是一個蘿一個坑的位置，而且不是他的“勢力範圍”所能解決的，一向說一不二個性的他爲此動用了力所能及的關係，這得需要多大的心量去辦成？他老吳圖什麼？而動用到“棒球帽”是有着“奪愛”之險的！但他是不會“割愛”的，他的計劃至多是共享，但自己捷足先登是前提。
老吳他沒有“雅愛”，但有“特愛”，除享受美酒外另一愛好就是足浴。汰浴雖然最接近目的卻太俗，而且會遭到拒絕，且共同足浴有過先例，當然爲了她能陪同，他是嚴守承諾沒有碰她半點，雖然這樣他依然堅信女人最終不存在拒絕問題，只有時間和火候問題。
同爲男人的他有時就想着，她這樣拒絕老吳，而自己除去那晚山居農家的過程，過後也還有過同宿一屋徹夜長談的經歷的，對比老吳之於她，自己享受到的待遇要好的多，當然如果用另一標準衡量則依然是空的，只能用“好友之間”來釋然了！
約她“老地方”汰腳，她當然不會拒絕，不要忘了那瓶酒還原封不動哪，她得找機會表示心意。前兩次足浴，老吳這樣強勢的人竟能信守承諾，過後她曾笑說：“領導真有公信力。”心底有着對說一不二的個性讚歎！同時她還想到了“棒球帽”的能量，相比較自己的男人簡直是無從比起？對比之餘，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是否世上能幹的男人都是這樣，而不能幹的又都像家中的哪位一樣？
對於老吳這樣的領導，難在無以還禮，任何東西都不是他所缺少的或稀罕的。答應幫忙倒也不全是衝着她的人來的，現在事情解決了，從而有了“這下子看你如何對待我”的俯視，與此同時雄性激素在上升着。作爲男人他可是從未有過失手的記錄。老吳瞭解她與“棒球帽”有着相同的愛好，他們較之他更易走近，別看她一直在拒絕着自己，在他們之間發生些什麼的概率是很高的，而自己的佔有慾不輸任何人，她可是他的下屬，這是陣地戰問題，他是不會放手的！
對她而言，這此汰足不是前兩次的重複了，不說是“鴻門宴”的感覺，但汰足過程中不光是溼腳，“溼身”之虞還是有的。糾結的檔口就想到了西去的那位，他是她有生以來唯一心甘情願的人，彷彿是上蒼安排的劇情一樣，唯其這樣，追求他、思念他、願意無條件給予他，然而他致死都沒有接受她！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能讓自己動過情的人了。世上這方面的故事不少，男人佔有慾是與生俱來的，他們的一時之歡，都是將快樂之舟行駛在女人的淚水湖上的。老吳的能力可以讓女人託付終身，但他對世上女人佔有慾望讓她卻步；而那“棒球帽”更有着自己能接受的地方，但他同樣有着讓她不能接受的方面。想到這裏，這時就想到了微信那頭的他，他雖然是一種對婚姻的希望，對自己無望的“拍拖”已久，但他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只適合做異性朋友甚至不是夫妻勝似夫妻的無性伴侶。
她提前作了準備，一是把那瓶酒放在眼睛能看到地方，二是隔夜就與微信那頭商談了一些事，讓他另行註冊一個微信號，並作了一些暗號約定。
這個足浴場所是會員制的，所定的包廂是對外不公開的其中之一，用到這個包廂的含義：“你懂得”。
足浴完後工作人員低聲招呼躬身退出，反身把原先未鎖的門給合上了。把空間和時間留給了客人。
幾句過渡話後，她說：“謝謝你了，是你讓我們家庭破鏡重圓，老公已經幾次三番提到要上門感謝。”她在他面前提到家裏的那位不再用“丈夫”和“先生”字眼，覺得用“老公”稱呼顯得夫妻情深。有兩層意思，一是現在家庭和睦了，原先關係不好更何況現在關係好了；第二層意思是把“老公”作爲擋箭牌，不讓對方有念想的氛圍。然而這一套在今天的老吳面前是沒有意義的。他回道：“不用謝，那工作畢竟是臨時的，後面的路還長哪！”言下之義是：事情還沒完哪。接着就單刀直入：”你如何謝我呢?”不待回答，說着就伸手去拉她的手，要是在往常她會拉下臉阻止他，現在她側轉身不讓他夠着，乘機摁了摁手機，這樣就把背留給了他，他見她僅是側轉身子，就認爲是女人的欲拒還迎，於是坐了起來移到她的躺位上，抄住她的腰肢想掰正她身子，同時開始上下其手準備入港，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驟然的聲響，使得剛進入狀態的他停了下來，不要說她在抗拒，即使是順從總得讓她接完電話再繼續。電話那頭是個男子的聲音，說是酒拿來了，現在就在大堂準備上樓送上來。至此，老吳亢奮的激情瞬間消失殆盡，只有嘴裏在說着：“好你個鬼丫頭，來這一套！”——不管怎樣，今天這齣戲至此結束了。
她並不擔憂老公的工作得而復失，那是因爲有“棒球帽”在老吳上面罩着，相對於這兩人雖然債務猶存，她認爲只要維持好這三角關係，慢慢淡化他們的念頭，男人的一時興起總會隨着時間過去的。
倒是這一階段下來，那另一城市的他似乎在疏遠了，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聯繫她了，她似乎掌握到了他的脈搏，感知到他遭拒後的失意和怨恨仍在延續，加上這兩位的事讓他事事知道着，他的失落感難免不加重，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他們倆猶如這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一樣，不說須臾離不得也是不離不棄，真渴望再有機會能同房徹夜長談，訴盡心中的一切，無奈他是男的！
“到了中年之後，有個精神伴侶比趣味相投的人更重要 ，這段關係是可以跨越男女關係之間的情感，是可以毫無顧忌去傾訴情緒的樹洞。”她很喜歡這句內容的貼切，於是就發給了微信這一頭。
他回了一個微笑頭像，以此表示贊同。
接着她又發了內容：“你是我的樹洞，嘿”。
這天，他又收到了她的微信，說是乘坐動車正路過他所在的城市，她對一起出遊的同伴說道：“這個城市還有一個‘閨蜜’的”，同伴說：“從未聽說你在這麼遙遠的城市還有朋友呀。”她笑而不語了。
他知道她說的“閨蜜”指的誰，只不過這“閨蜜”不是女的，而是他這個“男閨蜜”。
作者：毛正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