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病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01

周末的清晨是慵懒的,窗外下着细若游丝的小雨,天空蒙上了一层阴翳,隔住了阳光对渴睡之人的窥视。

昨夜我有了灵感,按捺不住通宵做了研究,天光微露时才睡下,所以即使肚子的咕噜声提醒我该去吃早餐了,我还是决定与被子继续缠绵再会周公。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这个本该保持安静的时候响起,虽然我十分想把脑袋藏进枕头下面不想理会,但理智还是让我瞄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曹腾打来的,按照这个“闹腾鬼”的性格,如果不理他怕是会给我来个连环夺命call。

在我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周末又要泡汤了。

清朗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与以往的吊儿郎当不同,这次他的声音很是严肃,甚至夹杂着一些啜泣声。

“春寒,这事儿我只能靠你了。”他焦急地说道,似乎落水之人想竭力抓住最后一棵浮木,“晚晚她……得了石化病。”

02

近年来,一种新型疾病——石化病席卷黑城,该病是由一种或几种刺激因子攻击精神壁垒,大脑将这些因子视为“病毒”,出于自我保护在意识海中分泌出了“抗体”,但是人的自我意识同时遭受到了“清洗”,从而引发自我封闭的一种精神疾病。

患了这种病的人会慢慢封闭自我,减少与外界的交流,在意识海中矗立起壁垒,如果不能敲碎这层壁垒,最终就会变成“精神石化”的植物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患者一般是长期超负荷承载压力的人群,像是作息为“996”的社畜或者揹负考试压力的高中生,而现在,一个6岁的小女孩却罹患了这种病,这倒是我从未听说过的病例。

无论是出于曹腾这个损友的恳切托付,还是在我心中燃起的旺盛研究欲,于情于理我都会尽力去帮助晚晚。

我和曹腾约定在位于城南的第七医院见面——石化病定点医院。

这座医院是老旧的哥特式建筑,左右两边呈中轴线对称,中间主楼高耸呈尖塔形,两边回廊宽缓伸展,前几年石化病突然爆发,医院病房爆满,这才翻新了这座仿佛被时光遗忘了的建筑。

走进医院,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来往穿行的医生和护士似乎都刻意放轻了脚步,或许是怕吵醒那些已经石化的人——毫无疑问,这是一片与世隔绝的静寂之地。

每次我来到这里做石化病的研究时都会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压抑,这种感觉就像吞了几块尖利的石子,我似乎能感受到了喉咙里流淌着粘稠的液体。

沿着老旧的水泥楼梯来到五楼,曹腾的侄女晚晚正在五楼左侧第三间病房内接受治疗。

我们透过病房木门上的圆形窥镜看到她时,她正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双腿蜷缩地坐在病床上,两只手搭在腿上托起了头部,长长的刘海儿遮挡住了眼睛,从发丝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她的目光空洞地投射到了前方,容不进一丝光亮,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

在尝试与晚晚进行交流后,结果不出我所料,她现在已经丧失了与外界沟通的能力了,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而以现在的科学技术还无法达到纯意识层面的交流。

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纯粹的,他们的喜怒哀乐大都会通过情绪化的行为释放出来,不易形成情绪堆积,那么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才6岁的小女孩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呢?

我询问了曹腾,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取到有用的信息,但他表示自己上了大学后便忙于学业,很少去堂兄家看晚晚,这次晚晚患病的消息也是堂兄曹云告知他的,并且他表示自己已经询问过堂兄,堂兄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寄希望于他这个医科大学的学生了。

由于无法得知晚晚患病的刺激因子,治疗陷入了困境,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试图寻找突破口。

“晚晚一直是幼儿园里的孩子王,堂兄也很宠她,我怎么都没料到晚晚居然会患这种病。”曹腾用双手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中闷闷地传了出来:“如果我常去看看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得病了,都是我的错。”

“打起精神来,阿腾,别忘了晚晚还在等你去救她呢!”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安慰人一直是我不擅长的事,但是我所剩不多的情商提醒我曹腾此时需要我。

他慢慢把手从脸上挪开,然后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用坚定的眼神无声地示意着我他准备好了,这是属于我们的默契。

我想,小孩子的社会关系不多,基本都集中在学校和家庭,如果问题出在学校,不会就这样毫无迹象地爆发,而且根据曹腾所说晚晚人缘很好,基本可以排除校园欺凌,那么问题应该就出在家中。

于是,我让曹腾与他的堂兄曹云取得联系,曹云正在新加坡出差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国际论坛会,暂时无法回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手机信号不是很好的,于是他就让秘书和我们详谈。

打通电话后,秘书表示夫人一直在家中,如果他们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

03

曹云家离医院不远,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这是一座位于市区西浦公园月曦湖旁的独栋别墅,门卫已经接到了曹云的指示,在我们出示了身份证件后便顺利进入到了别墅的前院。

别墅是欧式风格,外围被白色的铁栅栏围了起来,在柔软的青草地上铺了三条鹅卵石子路,分别通向正门、回廊和后院,前院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巧的天鹅型喷泉,如果今天不是阴天的话应该可以看到飞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美景。

后院不算太大,绿植都修剪的很有艺术感,靠近落地门的地方还有一个藤条编织的秋千,墙底还会用各种颜色的郁金香进行点缀,能看得出别墅的女主人应该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与曹云的短暂通话中,不难从他生硬的语气感受到他是那种雷厉风行甚至有些刻板的人,没想到他的别墅倒是意趣十足。

我们按下雕花木质双开门的门铃后,美丽优雅的女主人谭芸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我们说明来意后,她带我们来到了晚晚的卧室。

卧室的墙壁是女孩们最喜欢的粉色,墙上还贴着些卡通贴纸和千纸鹤,很多儿童读物散落在桌子上和地上,还有一本摊开在床上,在书页上能看到水彩笔画,许多富有童趣的简笔画,晚晚应该是个很喜欢看书画画的孩子。

“晚晚这孩子生病前总是闹腾得很,东西东丢西扔的,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乖巧劲儿。”看着有些杂乱的房间,晚晚的母亲轻抚着小腹,对我们抱怨着。

我却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作为母亲居然对着两个外人如此评价自己生病的女儿,还带着一丝嫌弃的口吻,似乎不合情理。

而曹腾也小声为我解了疑惑,这个女人是晚晚的继母,曹云在和前妻离异不到1年后,便娶了这个与他相差8岁的女人。

继母吗?看她的态度就知道平时对晚晚也不会很友好,我暗自记下了这一点,虽然有了些推论,但也不能就这样草率地下结论。

我和曹腾仔细搜寻了一下晚晚的房间,发现了她藏在枕头下的一本粉色卡通封皮的日记本,或许是因为年龄小的原因,里面并没有多少文字叙述,几乎都是一些水彩笔画的图画。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日记本,刚开始画的应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晚晚的脸上画了很大的笑容,但是从2年前开始,画上晚晚的脸上便开始出现哭脸,而且越往后哭脸出现的越多。

1年多前,画册上女人的脸开始被拉长涂黑,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她踩着血红色的高跟鞋,不停地用鞭子抽打着画上的晚晚,越往后女人的脸便被涂的越黑直至全黑。

日记在2个星期前戛然而止,那便是晚晚被发现患了石化症送去医院的日子。

我和曹腾对视了一眼,想到在玄关处看到的红色高跟鞋,彼此心里都有了底,现在就差证据了。

我们礼貌地告别了谭芸,然后冲出别墅、立即开车返回了医院,见到晚晚后,我小心地卷起了她胳膊上宽大的袖子,果然,胳膊上布满了一条一条青青紫紫的痕迹,而在这蓝白条纹的病服下,不知还潜藏着多少伤痕。

“这个女人也太狠毒了!就算不是她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对待孩子啊!”曹腾攥起了拳头,愤愤地说着。

我对此表示赞同,一个虐待孩子的人根本不配为人,更不配为一个母亲。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我和曹腾都没有带雨伞,即使有车作为代步工具,也难免会淋到一些雨。

我们返回了别墅,又见到了谭芸,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被雨淋湿的我们在她面前显得有些狼狈,或许罪恶对美丽的皮囊格外青睐,我想。

“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曹腾狠狠地对她说,像是一条准备喷火的霸王龙。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但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了?”她盯着我的眼睛,虚张声势地提高了音调。

“晚晚为了逃避你的虐待选择封闭自己,所以才患了石化病,我们已经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许多伤痕,你无从抵赖。”我抚了抚眼镜,用平缓而坚定的口吻对她说。

“我没有,你们这是污蔑,我要告你们诽谤!”听到我这样说,她表现出惊讶和愤怒的样子,学过心理学的我竟也看不出她有在表演的痕迹。

“晚晚已经在日记本上将这一切都画了出来,而且刚刚曹腾质问你的时候你表现出了心虚,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等下我们会将这一些都告诉你的丈夫曹云先生,你对晚晚做的事情足以把你送进监狱。”我拿出日记本,翻到有着巫婆的那一页,在她的面前展开。

“我没有,我承认我是讨厌这个小拖油瓶,也没给过她好脸色,但是我绝对没有打过她,求你们不要告诉我丈夫。”听到我这么说,她终于不再那么强势,而是选择哀求我们。

但我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装作要给曹云打电话的样子。

“求你了,不要告诉我丈夫。”她急切地说着,用右手抚摸着小腹哀求着,还不时瞄一下曹腾,“我怀孕了,已经3个月了。”

曹腾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便问道:“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你给我堂兄戴了绿帽子?”

“不是的,2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签了份协议,不要孩子,否则他就不和我结婚。但是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结婚后我便试着跟他提出过想要孩子的想法,但是被他毫不犹豫的否决了......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又擡起头看向曹腾,哭着说:“别告诉你堂兄,他知道一定会和我离婚的,求你了。”

“既然你想要孩子为什么还和我堂兄结婚呢?”曹腾抓了抓头发,“而且怀孕之后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发现呢?”

“我都算好了,等他这趟出差回来,我的肚子都8个月了,他总不会再要我堕了这个孩子吧?”她抚摸着微平的小腹,我知道她抚摸的不仅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更是她后半生的指望,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更能拴住一个英俊多金的男人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没有在说谎?”曹腾怀疑地问道。

“她应该没有说谎。”我把晚晚的日记本给曹腾看,分析道:“上面画的巫婆样的女子一直都是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而她已经怀孕3个月了,孕妇是不穿高跟鞋的,更不用说还在家里穿高跟鞋了,何况她还这么重视这个孩子。”

线索再次中断了,不过曹腾倒是没有我预料中的那么失落,他双腿岔开、叉着腰站着,一双狐狸眼睁得大大的,直直地透过玻璃窗望向医院所在的方向。

那双狐狸眼平时不知道给他招了多少桃花,但是至今他依旧保持着母胎solo 28年的优良记录,不过也不奇怪,他的想法总是天马星空,并且无论谈论什么话题最后总是能拐到学术研究上,妥妥地一枚“钢铁直男”,很难有女生能跟他聊到一起去。

不只是女生,就连男生也招架不住他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和好胜心,被当时对他怨念十足的同寝室舍友起了个外号叫“呆毛狐狸”,我也认为这是对他两级分化的情商和智商的完美评价。

我和曹腾的相识是因为在大学时的一个研究课题,我比他早了三天得出了结论,从那时起他便一直缠着我让我跟他比试,我又赢了他两次后,他似乎对我心服口服了,于是强势地向其他人公布了我是他承认的朋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被他盖了一个名为“朋友”的戳。

对于这段友谊,我采取的是放任自由的态度,他偶尔会给我出一些难题,但至今也没有难倒过我,我们的友谊居然就在这样不知不觉中升温了,不过他倒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总是有麻烦事让我给他收尾,真真是白长了一双精明的狐狸眼。

平时他的眼睛总是眯起来,一幅没睡醒的样子,而他现在的目光炯炯,像极了捕食前蓄势待发的猛兽,看到这么有干劲的他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04

“女人的话,她母亲,就是我丈夫的前妻白梓也有可能吧,根据他俩的离婚协议,每周日晚晚都要去她那里陪她。”谭芸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嫂子可是晚晚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虐待晚晚呢?”曹腾果断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那个女人可比我还讨厌这个孩子,连晚晚的生日她都不过问。”谭芸幸灾乐祸地说着,“当初离婚的时候这女人可是死活都不要这个孩子,还是我丈夫每个月又付出了一笔钱,好歹让孩子有机会和她的母亲相处。”

“反正我不相信!”曹腾气呼呼地说着,瞪着谭芸。

她这一番话倒是有些意思,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所以即使曹腾向我拍胸脯保证不可能是白梓,我还是决定去找白梓尝试获取更多的信息。

我们与曹云进行了一个简单的通话,他似乎正要去开会,于是我们便简单对他说了一下目前的已知情况,还没等我们说到白梓的情况,电话里便传来了催他去开会的声音,然后声音便变得嘈杂了起来,我们只得结束这次谈话。

我们再次联系他的秘书,并要到了他前妻白梓的工作地址和联系方式。

按照秘书提供的地址,我们来到了白梓所在的落秋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据曹腾所说白梓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我在网上简单搜索了一下,这所公司很有实力,是世界500强公司,主营计算机领域和网络科技,能在这样一家公司担任总经理职务说明白梓一定很不简单,需要小心应对。

我们向前台表达了来意,经过秘书通报后,我们乘坐电梯,在位于22层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她。

办公室的面积很大,装修风格却很是简约肃静,米白色的墙面上挂着一些装饰画,南侧是一个很大的玻璃观赏鱼缸,里面养着些不同尾色的热带鱼,深棕实木的办公桌就在办公室的北侧,旁边还有一盆富贵竹和一盆滴水观音,西侧是一排落地窗,投射过来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西服,踏着细长跟的高跟鞋,显得气场十足。

见到我们后,白梓先跟我们各自握了手,然后请我们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会客沙发上,为我们各自沏了一杯狮峰龙井,然后才询问我们的来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曹腾的同学,也是一名医生,晚晚患了石化病,我受曹腾的委托来做些调查,希望能帮助晚晚恢复健康。”我直直地盯着白梓的眼睛,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是我不想遗漏她一丝的情绪变化。

“晚晚,我的晚晚怎么会患了这种病!他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没有这个权利!”白梓表现得很是惊讶和气愤,双手将那件价格不菲的白西服上衣都攥皱了,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往出走。

“请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您的解答,这关系到晚晚的治疗,请您务必耐下心来。”我急忙起身叫住了她,不过从她表现出来的神态和行为来看,她对晚晚的关心不似作伪。

听完我的话,她脚步慢慢停下,不情愿地重新回到了座位,看得出来她想维持冷静自持的姿态,但眉间的焦虑已经遮掩不住。

“虽然不太礼貌,但我能问下您和您前夫为什么离婚吗?”我抿了一口茶,直接问道。

这倒也不是完全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的直觉告诉我,弄清这个问题很重要,而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觉,毕竟作为一个专注研究的人我深知每个灵光一现都不是偶然。

“这也没什么不能跟你们说的,我和他离婚纯粹是因为观念不同,我是一个事业型的女性,而他却从不懂尊重我的想法。”虽然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她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们结婚之前曾经签了一份婚前协议,不要孩子,这是我提出来的,有了孩子便有了拖累和束缚,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事业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她直直地看向我,似乎认为我和她是同一类人。

我未可置否,毕竟我也难以想象如果有人把研究从我的生活和生命中侵夺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事情,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显是认为孩子的出现会夺走她的事业。

但是她说的与谭芸一样的婚前协议令我有些在意,只不过率先提出的人换了,我暗自记下这个疑点。

“他当时也没表示过反对。婚后我们也是各自忙各自的,他忙他的公司,我干我的事业。我们结婚2年后,因为一个碰巧破裂的避孕套,我怀孕了。

那时正是我竞争总经理的关键时期,我第一个念头便是打掉这个孩子,我的丈夫也对我的选择表示赞同,但不幸的是我的体质让我无法流产,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我只得生下了晚晚,理所当然,我的职位泡汤了。”

“但是您现在依旧当上了总经理了,不是吗?上天不会亏待努力的人的,特别像您这样有才华的人。”从工作的角度来说,我的确是很欣赏这样的女性。

“谢谢您的肯定,如果他能像您这么想或许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白梓向我微微颔首。

“晚晚2岁的时候,我又一次迎来了事业高升期,我便把晚晚托付给了保姆照料,准备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没想到他知道后像发了狂一样开始摔东西,还大喊大叫,声音尖利,勒令我回来亲自照顾晚晚,不然就和我离婚。

之后我整整忍了他一年,他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当时已经心灰意冷了,便选择离婚来结束这一切。”她像是被剥去了外壳的螃蟹,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以这种伤痛的方式展露给了我这个陌生人。

“嫂子,我知道你其实很爱晚晚,4年前晚晚生病了,烧到39度5,保姆明明在家,但是你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照顾晚晚,还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结果那个临时负责人在会议上出了差错,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你也因此被董事会责难,要不凭你的能力早就能升任总经理了。

这两年晚晚过生日你都托我转交你给她准备生日礼物,还要以我的名义给她,就是怕惹到那个新进门的女人,怕晚晚以后受委屈。”曹腾低着头闷声说道。

“阿腾,任何一个选择都会有相应的代价,既然我已经丧失了陪伴在晚晚身边的资格,那么我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白梓轻声说着,抚了抚曹腾的肩膀。

没想到曹腾这个皮猴子居然和白梓这么亲近,长嫂如母,或许曹腾也已经从这位坚强的女性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吧。

05

“既然您那么爱晚晚,为什么离婚的时候却不把晚晚留在身边呢?”我疑惑地问道。

“我怕,我很怕我照顾不好晚晚,我也不能像她父亲那样有那么多时间陪伴她成长,离开我,这是对晚晚来说最好的选择。”白梓怔怔地盯着双手的手心,眼中的悲伤似乎要凝成实质,但是这个骄傲的女人不允许自己在他人面前哭泣,我能理解她,不得不说我们从某一方面来说真的很相似。

“至于我,能够每周见到一次晚晚我已经很满足了。”白梓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腿,这样说着。

“这也正是我想询问您的,听说您前夫每个月会给您一笔钱,以此换取晚晚和您相处的机会,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问道。

“没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白梓果断否决了此事。

难道是谭芸她在说谎?但是她没必要在洗清嫌疑后为了诬陷一个她丈夫的前妻说出这样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这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是我前夫对您说的吧?”白梓用陈述句的语气向我问道,“我承认他从前是一个有风度并且可靠的绅士,但我不能确定现在的他是否还正常。”

“这又怎么说呢?”我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关键。

“我们离婚的几个月前,我前夫便经常去看心理医生,或许是我的强势而令他感到不适了吧,说来也是,两个同样强势的人在一起,不是一方折断羽翼,便是一起玉石俱焚,所幸我们在迎来结局前放过了彼此。”白梓感慨道。

“我询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他只对我说他似乎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了,我又问‘他’是谁,但他始终都不对我坦诚,这也是我们婚姻破裂的一个原因,没有信任基础的婚姻如同纸做的大厦,丝风细雨便可使它轰然倒塌。”

“离婚时,我曾考虑过是否应该把晚晚交给这样状态下的他,但是他这些年对晚晚一直十分宠爱,我猜想是不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使他产生了幻觉,从而臆想出了这样一个人,我认为等我离开了他慢慢便会恢复正常。”白梓这样解释道。

这一瞬间,我们搜集到的这些已知的琐碎信息在我的脑海中飞速盘旋重组,一个微弱的念头闪过,我现在需要一些证据来证明或者否定它。

“他一般多久去看一次心理医生呢?”我提出疑问。

“我记得应该一个月吧。”白梓回答道。

“您还记得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吗?”

“我陪他去过一次,是叫水萍心理会所。”

“我想我已经知道那笔钱去哪了。”我饮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招呼着曹腾。“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我有种预感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06

我们大约开了40多分钟的车才来到水萍心理会所,我十分后悔刚才忘记向白梓女士借一把伞,我最喜欢的一件西服就这样陪着我淋了不少雨。

“喂,陪着你淋雨的不是我才对吗!”曹腾脱下同样湿漉漉的运动服外套,抖了抖,随意地搭在了肩上,向我抱怨着。

“啊,原来我不小心说出来了,真是抱歉。”不过还是西服更重要些吧,毕竟曹腾脑袋里的水再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同吧?

“你这个语气也太没诚意了吧!”他一边咆哮,一边还是跟着我进入了会所。

会所环境清幽,来往人员脚步都很轻,前台右侧假山中的潺潺流水声都十分清晰,是个适宜吐露心事与倾听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个会员制的地方,我们直接找到会所的负责人,期望能够得到有关曹云病症的相关信息,但是我们被拒绝了,负责人说他们的客户信息都是绝对保密,除非本人或者家属查询,否则不能泄露。

这时候曹腾总算是派上用场了,不过负责人看他是堂弟还是有些犹豫,于是我再次表明身份,表示我在做一些调研用以完善我的研究,希望会所能够予以支持。

“沈教授,我拜读过您的论文。”负责人握着我的手,兴奋地说:“您的一些观点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希望有时间能和您一同探讨下。”接着我们互换了名片,凭借我的人格魅力,我们成功拿到了曹云的诊断记录。

对此曹腾表示很不服气,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心情不错的我表示不和他计较了。

根据诊断记录上所记载的,曹云患有精神分裂,他的身体里似乎存在着另一个人格,从10年前开始他便已经在这个会所就诊,但是频率不高,一般是一年一次。

晚晚降生后,他去诊所的频率开始增加,变成每半年一次,他与白梓离婚前,频率已经高达一个月一次。

曹腾张大了嘴,眼睛也瞪了起来,他大概也没有想到看似人生赢家的堂哥居然患有精神疾病吧。

往下继续翻记录,上面记载着曹云还患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和暴力倾向,具体表现为极端控制欲。

我记得书上说过控制欲强的人一般都缺乏安全感,而且大都来自于童年的创伤性经历,童年的经历令他们不顾一切地抓住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东西,因为他们所拥有的实在太少。

“我记得小时候,有次我去找堂哥玩,听到房子里像是有打斗声和女人的哭喊声,我还以为是闹贼了,就回去告诉我妈,结果我妈说是大伯在打堂哥,叫我不要管”曹腾感慨道。

“如果我当时报警了,会不会堂哥便不会变成这样了。”

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去逆行改变,我们所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和未来,而如今已经推算出一切的我似乎没有感到多少喜悦,毕竟真相已经沉重万分。

我摘下眼镜,从兜里拿出眼镜布轻轻擦拭不知何时附在眼镜上的水雾,然后再将眼镜重新戴上,视野中的一切又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现在,让我们去见见你的这位堂兄,我相信他会告诉我们一切答案的。”

“可是他不是在新加坡出差吗,我们要出国吗?”

“不必,至于我们这次要去哪里就要看你的了。”我拍了拍曹腾的肩膀,他还表现的一头雾水,我想他大概是没救了。

07

我们靠着曹腾的记忆来到了他堂兄曾经的家中,在我看来,与那座华美的别墅相比,这个经过30多年风雨洗礼墙体已经有些褪色的小平房似乎更暗合曹云的气质。

这座平房被周围的老树环抱着,周围野草疯长,屋顶上的烟囱已经被水泥封死了,老式的木门前铺了厚厚一层墨绿色的苔藓,在雨天中格外湿滑,门栓处已经有些腐烂了,门上没有锁,毕竟这么破旧的房子估计连小偷也不会前来光顾。

曹腾使劲儿拉开门,门板发出“吱嘎”的声音,似乎已经不堪重负。

我打量着这个房子,面积不大,大概四十几平米的样子,黑色的单人沙发上破了好几个洞,客厅中其他的家具也很有年代感,但都没有落灰,一看就是被人经常擦拭。

放轻了脚步进入卧室,卧室内跟整齐的客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散落一地的书籍和衣服、翻倒的缺了一条腿的木质椅子、凌乱的床铺,一看就是经历过了人为的破坏,而我们要找的人果然就在此。

曹云双手抱着膝盖,眼底一片青黑,眼球上爬满了红色的血丝,胡子已经占据了整个下巴,像一个不安的孩子一样,蜷缩着躺在房间靠窗的那张单人床上。

他两眼无神,即使我们进入到这个房间中、来到他面前,也没有一丝回应。

曹云身上的西服外套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上面有很多褶皱和划痕,里面的白衬衫也少了几颗钮扣,似乎经过了一场打斗的样子。

“堂兄你。。。这是怎么了?”曹腾焦急地摇晃着曹云的身子,渴望得到一丝半点的回应,但全是徒劳,曹云像个人偶一样随着曹腾的动作摇晃着,目光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向曹云的瞳孔照去,没有收缩反应,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在随着呼吸起伏。

“阿腾,你堂兄应该是得了石化病。”我拍了拍曹腾的肩膀,告诉他我得出的结论。

“这,怎么可能,明明我堂兄前不久还在和我们通话啊!”曹腾立刻反驳道。

“我之前就有所怀疑了,他声称去新加坡参加国际论坛会,但是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却全是中文,而且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们的任何问题,都是秘书代答的,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堂兄之前已经发现自己患病了,所以提前录制好的录音交给了秘书,想要隐瞒这个事实。”我向曹腾说了我的推测。

接着,我拿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想证实我的观点,却怎么都打不通,这令我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我堂兄送医院啊!”曹腾抱起曹云的身体就要往出走。

“等等,我有办法,你先把你堂兄放下,相信我。”我看向曹腾,毫不闪避他望向我的目光,根据我的检查,曹云的情况应该是刚陷入沉睡不久,还有希望被唤醒,此时我需要曹腾的信任。

他听完我的话脚步停顿了一下,但还是选择转身回来,把曹云小心放在了床上,他的眼底已经有些湿润了,用略微沙哑的嗓音地对我说:“春寒,你从没让我失望过,我堂兄,还有晚晚,都拜托你了。”

这是一种能穿透灵魂、颤动胸腔的声音,充斥着无助、焦虑、痛苦、悲伤,似乎还有一种我没分辨出的情绪,亲人的相继出事仿佛让这个孩子般的青年在短时间内成长了起来,而我能做的便是让沉睡的真相苏醒,引迷途者归来。

08

“通过调查,谭芸和白梓的嫌疑可以排除。我们来到别墅时除了谭芸并未有他人,结合白梓对曹云的描述,说明之前聘用的保姆也早已被曹云辞退,而能够每天都与晚晚接触的就只有曹云了。”我结合着现有信息慢慢阐述着我的推断。

我将晚晚日记本画有巫婆的那一页在曹云无神的双眼前展开,故意提高了音量在曹云耳边说:“晚晚的日记本上画的巫婆不一定真的为女人,男人穿上女装同样可以,你说是吧,曹云?”

他的眼球瑟缩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这代表他对我的话有反应,这更增加了我对自己判断的信心。

“你为什么一直不想要孩子呢?”我抛出了另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我也没指望他能回答我,便接着说出了我的推断:“因为你害怕让孩子重复你的童年,所以你连孩子的出现都恐惧了起来。”

我的话刚说完,只见曹云皱缩发白的嘴唇突然慢慢颤抖了起来,颤动频率越来越快,最后似乎用尽全部力气从干涩的嗓子眼儿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没有……我爱晚晚……”

说完这句话,曹云又恢复成了木头人的样子,仿佛我们刚刚听到的只是幻觉。

我和曹腾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他在示意我接着说下去,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震惊与不解,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对我的信任。

我接着说下去:“晚晚的降生令你感到恐惧,所以6年前开始你去心理会所的频率便增加了,但是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渴望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你的孩子,所以你又在尽全力当一个好爸爸。

而你与日俱增的恐惧令你迫切希望拥有一个宣泄口,于是你的控制欲也在与日俱增,你开始强迫妻子迎合你想象中妻子的模样,也可以说是你儿时曾渴望的母亲的样子,被白梓拒绝之后加剧了你的病情,那时候你应该快控制不住‘她’的出现了吧?”

曹云突然开始浑身抽搐起来,对石化病颇有研究的我知道,此时的他正处于挣脱“梦境”的阶段,他的自身意识不再选择回避,而是开始与内心的恐惧相对抗,此时必须乘胜追击,加大外界刺激,这样曹云才有可能真正从内心世界中苏醒。

“你爱着女儿,所以不会伤害晚晚,但是‘她’就不一定了,你去看心理医生就是不想让‘她’出来,你知道‘她’会伤害晚晚。

晚晚图画上那个拿着皮带抽她的女人就是戴上假发、换上裙子、穿上高跟鞋后的你,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心理问题,于是便对谭云谎称每个月要给白梓一笔钱,其实那笔钱你是用来看心理医生的。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巫婆便是最邪恶的存在,晚晚内心中不承认伤害她的是她最爱的父亲,所以将女装后的你妖魔化成了巫婆。”

曹云浑身颤栗地更厉害了,双臂抱头,几乎把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球,这让我想到了在成蝶之前结成的虫茧,里面潜藏着正在挣扎的律动中的生命。

“你小时候经常被父亲家暴,而母亲每次都会挡在你的身前,对于你来说,母亲便是为你遮风挡雨的港湾,所以你诞生了一个‘母亲’的人格来保护自己。

但是由于你在童年的创伤性记忆,父亲对你的影响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你一方面厌恶父亲的行为,一方面却采取同样的施暴行为用于自我保护。

而这也影响到了你的‘母亲’人格,或者说现在的‘母亲’人格是与‘父亲’行为模式融合而成的暴力型人格,‘她’不在满足于被动的进行自我保护,而是选择通过向他人施暴而获取安全感。”

我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颤抖的曹云,看着他的身躯随着我的叙述抖动地更加猛烈,在某一时刻又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睛闭合而后又张开,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羞恼,恶狠狠地盯着我,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起来还是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任由粘稠的汗滴在他苍红的脸颊和额头上爬行着。

“而这种暴力程度随着‘她’出现的频率的增加与日俱增,我想你也是在晚晚患了石化病后才发现‘她’给晚晚造成的伤害已经超出你的掌控了吧。

我之前见到晚晚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临近晚期,如果在一个星期内不能恢复意识的话,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我跟他讲了一下晚晚的现状,寄希望于父爱的伟力能够帮助他破除迷障恢复健康,然后去肩负起他理应承担的责任。

“对不起晚晚,都是爸爸不好,我这是都做了些什么啊。”此时的曹云仿佛拼尽全力般举起了仍在颤抖中的右手,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接着便失声痛哭了起来,仿佛要把他这些年内心中积攒的所有委屈和无助都发泄出来。

我静静地观察着他,试图通过他神色的变化判断他是否已经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时,他开始边哭边笑,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般逐渐尖利刺耳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露出狠厉的凶光,然后开始狠狠地挥舞着手臂,动作越来越癫狂,他突然跳起站在床上,发疯似的摔着东西,像是在翻找着什么,然后大叫着向我冲了过来。

“咚!”曹腾有时候还是蛮靠谱的,尤其是干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体力活的时候。

之前我就偷偷给曹腾使了眼色,然后他就偷偷潜入到了曹云的身后,在曹云要攻击我时,他捡起了地上断了的椅子腿,把他打晕了。

曹腾还用手机把我们的谈话整个过程都录了视频,这不仅可以作为我研究石化病的资料,还可以作为给曹云家暴定刑的证据。

然后我们从地上散落的衣物中找到了女士的长假发和被撑破的黑色带有蕾丝边的裙子,至于日记本中画的的红色高跟鞋应该是他偷穿谭芸的吧。

在我们带着曹云走出老屋时,曹云的秘书正在门口等着我们,没等我们询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时,他便自己解释道他是来给老板送饭的,老板不放心其他人,患病后一直是由他来照料的。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曹云患了石化病,他表示这也是老板吩咐的,他也只能听命行事。

之前他来给老板送饭时看到我们来到了这里,便藏在窗边准备伺机而动,听到我们谈话的时候赶紧把手机关机以避免自己暴露,也看到了我唤醒老板的全过程,对我表示深深的敬佩和感激。

曹腾嘟囔着自己很不服气,明明他也是出了力的!

“没错,你的确是出了‘力’的。”我淡定地给他顺着毛。

09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清醒过来的曹云精神似乎稳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已经敢于直面恐惧、正视自我的缘故。

曹云在第一时间冲到了晚晚的病房,向晚晚不停述说着他的歉意,他的不舍和他对晚晚的爱,并保证等到治疗结束后一定会变成他的骑士,为她赶走邪恶的巫婆。

晚晚的眼球似乎转了一下,这可把曹腾高兴坏了,直接冲上去拥抱了晚晚。

曹云认为自己导致晚晚变成这样无论如何都应该受到惩罚,于是主动向警方自首了虐待儿童的行为,但由于他患有精神疾病而被送往指定机构继续进行治疗。

同时,他也从谭芸那里得知他又要当父亲了的消息,将近40岁的人了,在病房里还笑的跟孩子一样,他向谭芸郑重承诺自己出来时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谭芸笑的灿若桃花。

晚晚则被交给白梓抚养,白梓将晚晚抱在怀中,很久、很久。

事情可以说是完美解决了,于是我告别了曹腾,准备回去把这几天得到的资料整理好,继续进行我的研究。

10

病房里。

“叔叔,你没骗我,原来玩123木头人游戏真的可以把巫婆赶走,让爸爸变回来啊。”拥抱时,晚晚小声地对曹腾说。

“嘘,这是我们的秘密。”

或许是因为越是亲近的人越难以与对方敞开心扉,我曾经尝试过用各种方式唤醒堂兄,但都是徒劳的,这令我意识到必须要从事情的根源处入手,于是我选择拥有缜密思维的你来开展此次寻根究底地调查。

但是即使堂兄苏醒,晚晚的问题也会依旧得不到解决,索性我就让晚晚伪装成石化病患者,同时我认为只有从晚晚处入手,才能获得整件事情最为全面、详尽的信息。

当然,这也是我对你出的又一个难题。

不过堂兄居然是人格分裂者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幸好我选择了你,而你也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不过我总算赢了你一次,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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