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決定命運(個性解讀高李杜)

性格決定命運。

高適樂觀,杜甫悲觀,李白顛覆三觀。

杜甫骨子裏是悲觀的,悲天憫人,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頭肉。

“天邊老人歸未得,日暮東臨大江哭。”回不了家,哭。

“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山河破碎,哭。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登個岳陽樓,哭。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太高興了,哭。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也見不得別人哭。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花花草草跟我一起哭。

連誇李白,也是“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杜甫的才華,是從淚腺裏流出來的。對他來說,男人哭吧不是罪,是詩。

李白的性格,是太狂、太極端,狂到顛覆三觀。想好好活着的人,是不敢輕易用他的。

“千金駿馬換少妾,醉坐雕鞍歌落梅。”“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美酒美女,我都愛!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孔子算個毛啊!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你們算個毛啊!

“黃金逐手快意盡,昨日破產今朝貧。”“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錢算個毛啊!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名聲算個毛啊!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權貴算個毛啊!

“仙人如愛我,舉手來相招。”我就不稀罕跟你們地球人玩。

有沒有覺得這些詩句,真的是神鬼莫測?杜甫說他“詩成泣鬼神”,不算太誇張。

這樣的人,還讓他做什麼工作!只能在盛唐的土地上把他供養起來,還得是散養,他想幹嘛就幹嘛吧,只要別讓他每天打卡考勤。

高適四十八歲纔有了縣尉這個正式工作,五十二歲才進了哥舒翰幕府,按理說,他也完全可以鬱悶、買醉、痛哭,可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骨子裏有軍人的剛毅。

他有一類送別詩,都是在落魄中寫的。甚至他回到河南商丘種地,窮得要借錢喫飯了,還在每首詩裏寫滿迷之自信:

“舉頭望君門,屈指取公卿。”出將入相,早晚的事。

“丈夫不作兒女別,臨歧涕淚沾衣巾。”大丈夫,別像小兒女一樣哭哭啼啼。

“莫怨他鄉暫離別,知君到處有逢迎。”“離魂莫惆悵,看取寶刀雄。”寫給朋友,也是寫給自己。

“王程應未盡,且莫顧刀環。”這是在戰場上寫的,給自己打雞血,事業尚未成功,千萬不能回去。

“聖代即今多雨露,暫時分手莫躊躇。”機會一定有的,別猶豫。

當然,還有那句著名的“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自信的人,對未來會有一種掌控感。安史之亂爆發前夕,他好像有預感一樣,寫了一首《塞下曲》:

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

一生輾轉沙場,一朝獲得成功。雖然沒有畫像麒麟閣,但他贏得了玄宗、肅宗和代宗三代君王的信任,官越做越大,最後還被封了渤海縣侯。

高適,實在是高。


如果再深挖一層,高、李、杜三人表面上都是詩人,卻壓根有完全不同的底色。他們能成爲朋友,全靠在詩文層面的彼此認同。

杜甫是儒生,是純粹的文人。他的爺爺杜審言,就是初唐的大詩人,也是個狂妄的老頭。杜甫最引以爲傲的家底,即所謂“詩是吾家事”,寫詩這事兒啊,是我家祖傳的手藝。杜甫,就是爲詩而生的。

李白是道教徒,講究的是無爲,是自然,是修道成仙,所以李白是飄逸的,是鄙視人間煙火的。

當時的道家思想,就是放飛自我,美女、美酒、劍術、嗑藥,遊山玩水,縱橫四海。“人生得意須盡歡”,我不成仙誰成仙!

李白,也是爲詩而生的,先天性工作過敏體質,做不了官。

高適的爺爺曾經也是一員大將,到他父親這代,開始家道中落。高適小時候,是在極度貧困中度過的,甚至還乞討過。但他貌似遺傳了爺爺的戰鬥基因,“喜言王霸大略”,一輩子癡迷戰場。

他更像是法家的信徒,鄙視道家的“無爲”,也不屑於儒家的“窮經”,他是行動派,要法度、要重武、要強國。

這有點像岳飛、辛棄疾,會寫詩,但不能只會寫詩。

或許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詩人,而是一個軍政大牛。只是碰巧,他隨手一寫,也是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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