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裙

据说,要是谁穿上了红的灼眼的沙华裙,那么她的以后便要陷入幽冥地狱中去。

1

再次回到隐驹山时,忘忧已不再如当年那般怀着心性,脸上那条如蜈蚣一般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着往惜她所受的折磨。

师傅所居住的茅草屋门前,没有听到如往日一般吵吵闹闹的声音。整个屋子都处于一种恐怖的静,让人不禁微微有些颤栗。

忘忧的心立刻悬了起来,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柄,慢慢将泛白光的剑从剑鞘中抽出。

一阵风吹过将屋子的帘子卷起,此刻,忘忧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手中的剑向略微破败的帘子刺去,然后向前快速疾去。

走进屋子的忘忧,看到屋内劣迹斑斑的书桌上放着大师傅爱看的书,而旁边上了些年头的木床上佩这二师傅平时用的剑后,松了口气,一下子就蹲在了墙角。痛苦的抽泣起来,手中的剑也随即滑到地上。

不久,在听到屋外传来熙熙囔囔的熟悉声后,无忧立刻站了起来,用衣角摖试了眼角的泪痕,而白皙的流仙芙蓉衣袖被泪水沾湿,似乎那袖上芙蓉花开得更热烈了。

2

“师傅。”再次看到他们二人,忘忧的心绪是复杂的,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当年不顾他们的阻拦执意下山,如今却……

“不肖徒儿,给你们磕头了。”她重重的跪在院子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的心肝小宝贝,你怎么这般?”看到这个样子,二师傅急忙将她扶起,心疼说道。

站在不远处的大师傅,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冷冰冰道:“回来,回来就好了。“

见此,无忧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大师傅也原谅她了。

“二师傅,明天我们去林中打野味吧,我都好久没吃过正宗的野味了。”

无忧洋溢面脸笑容,准备牵起他二师傅的左手,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衣袖却是空荡荡的。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急忙上前去抓住大师傅的右臂,果然他的右臂也是空荡荡的。

“忧丫头,我们……”二师傅还想在说什么。

却被她的怒吼打断了,“是谁?”

“是我们……”二师傅还想转移话题。

“是谁啊?”此刻,忘忧的脸色呈癫狂之态,好像全身上下有一团火将她灼烧着。

“苏星河。”大师傅丢下这句话后,便径直走了进入,而听到这个名字的忘忧一下子就愣住了,身子狠狠的倾倒在院子的黄泥中,仅靠那瘦弱的双手支撑着身体,好不让身子完全倒下。

她的双手是插在泥土中的,她能感觉到指甲已被泥土填满。

二师傅走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轻说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后,忘忧再也不能压抑心中的情感,瞬间嚎啕大哭起来,“他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因为这是我自找的,可是他明明答应我说会放过你们的,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们。”

待她的眼泪流干,再也挤不出半滴时,她已在二师傅的怀中睡去,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二师傅看到她这个样子后,轻轻抚她的脸庞,“忘忧,忘忧,当你在庙中被我们收养时,便已注定你的一生终是伴着苦难与折磨。”

3

忘忧是被一阵风惊醒的,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睡在床上,身上盖着一个单薄的被子,整个屋子,被书桌上的油灯发出微黄的灯光填满。

她透过窗看到院中升起点点火光,两位师傅坐在火堆前烤着野味。

“忧丫头,最喜欢吃我考的野味了,我帮她多烤点。”二师傅兴高采烈的说道。

“你那手艺,不要把忧丫头毒死了。”大师傅嘲讽道。

“你这是嫉妒,嫉妒今天忧丫头只夸奖了我的手艺。”

大师傅侧了侧身子,慌乱说道:“嫉妒?嫉妒你个大头鬼。”

“哈哈,你这样子还不是嫉妒?我都闻到了浓浓的酸味。”

……

看到这个场景,忘忧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心中感到一阵触动,似乎之前,她们师徒三人在隐驹山的日子也是这般。只不过现在自己满心疮痍,再也不是当年稚嫩的心性可比的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屋子,在火堆前坐了下来,她的头搭在腿上,然后双手抱着这双腿。透过火焰,能看到她脸庞上勾勒出几分忧愁。

“你怎么下床了?不多躺躺?外面的风有些凉。”大师傅的脸色又重新变回了严肃。

忘忧摆了摆头,然后低着头继续坐着,那模样像极了多年前,她做错事,害怕被责骂的模样。

“不管你。”大师傅将手中插着野味的棍子丢下,然后走进屋中。

坐在他身旁的二师傅,急忙安慰道:“忧丫头别在意,你大师傅就是这个样子,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当时一群人闯进屋中对你百般辱骂,我那暴脾气可不能忍,于是拿起剑与他们厮杀起来,但是你知道,我只懂招式,没有内力,不过几个回合我就被他们抓住,并且还说要杀了我,是你大师傅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这才放过我们,只是一人丢了一只手,所以说啊,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关键时刻还是…”

瞬间,忘忧眼中已被泪水填满,“对不起,二师傅,我…”

二师傅用仅存的右手,将她眼角的泪擦拭。

“忧丫头,答应二师傅以后不准再随随便便哭。”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但却还是无法阻止眼角如珠子般大小的泪蔓延。

4

其实,大师傅与二师傅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拥有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功秘籍—《梵诀》。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傅只练梵诀上的内功却从不练上面的招式,二师傅则反之。

幼年,在大师傅怀中的忘忧曾问过这个问题,那时,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但忘忧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与折磨,自此,她便从来没问过。

一年前,她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追随苏星河下山,却没想到苏星河练成梵诀后,将她弃之一侧,不管不顾。

所以当她听到他与公主定亲的消息后,便跑去他府上大闹一场,而当时他正与公主在碧波池旁赏莲。

朵朵莲花,幽香四溢,似整个院子都被清淡的莲香填满。鱼戏莲莲,惊得如祖母玉般的湖面泛起淡淡涟漪,蜂蝶在湖心假山上的簇簇花丛中流恋,发出嗡嗡的叫声。

此刻,苏星河与公主两人相对坐在湖侧玲珑亭子下的朱红圆凳上,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彼此。

“苏星河。”忘忧大喝一声,然后抽出佩剑与他撕打起来。

她剑锋凌厉,不过几招他便败与她剑下。

当锋利的剑锋搭在他脖子上时,他依旧毫无惧色。只是眯着眼,笑着看她,那眉眼似乎像极了她所爱的模样。

最终,她还是将剑放下,然后跌跌撞撞出了苏府大门。

苏星河成婚那日,忘忧喝的烂醉,似乎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割自己的心脏,血淋淋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半弦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发出淡淡的晕黄光圈,但仔细一看你会发现,随着似有若无的风吹过,天幕中似乎泛出一点红光,那点点红光像极了女子每日晨起后,所涂在两鬓的胭脂。

风,将垂柳卷起,亭中石桌上,朱红色烛台上的火焰摇曳,而忘忧斜躺在围栏上,微闭双目。

忽然,一阵剑锋向她袭来,她急忙躲开,然后拿起佩剑与数十个黑衣人厮杀起来。

她凭借梵诀与他们交锋丝毫不占下风。

漆黑的夜被刀光剑影发出的寒光划破,但当一个人使用了不太熟练的梵诀后,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人的身影,嘴里不可思议的吐出,“苏星河”这三个字。

她能感受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穿过她的身体,阵阵痛觉随着那伤口开始蔓延开来。

一刀接着一刀穿过她的身体,直到她白皙的衣服被自己鲜红的血液染红后,他们才停了下来。

但是还没完,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将她的手筋挑断,自此,她修炼数十年的梵诀内功一朝被废。

她狠狠咬着牙,承受着来自身心上的折磨。

“苏星河,不管你对我做什么,这都是我自找得,只是希望你不要为难隐驹山上,我的两位师尊。”

话毕,一阵得意的笑声慢慢响起,然后他用手中的剑,慢慢挑起她的下颚,“你会永远记住今晚的。”

一道脸光划过她的脸庞,她能感受到脸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可此刻她心中的痛远远比这个更为剧烈。

是的,忘忧永远记住了这个夜晚,以至于让她脑海中浮现出关于这个夜晚一丝影子后,便会瑟瑟发抖,而脸上如蜈蚣一般的伤疤却让她无时无刻想起这个夜晚。

5

但苏星河不知道的是,梵诀原本有七层,而想要练成第七层是需将前六层废掉,但第七层梵诀霸道嗜血,练成便若入魔,余生便只能与剑和血做伴。

她师傅们将第七层的梵诀藏在一个隐蔽之地,准备让其永不出世,以免为祸百姓。

当她凭借微弱的煤油灯微弱的灯光,找到梵诀第七层后,她还是微微有一丝迟疑,忽然,脑子中闪过那个夜晚的一丝痕迹后,痛苦随着心脏蔓延开来。

“我要报仇,我要去苏星河付出代价。”于是,她便咬着牙拿起了梵诀。

“你还是来拿第七层梵诀了。”

一个哀叹的声音从她后背响起,她一个心慌,手中的煤油灯被绊倒,然后煤油慢慢溢出,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向各处。

“二师傅,我想要报仇,我要让我受到的屈辱加倍奉还。”说着说着,她的眼中似乎泛起了红光,面目开始逐渐狰狞。

二师傅摆了摆头,用悲戚的语气说道:“你自己想清楚吧,毕竟梵诀第七层不比其他六重,练成便若入魔。这代价不知你付得起,还是付不起。”

话毕,他便离开了。

她在漆黑的夜中呆了良久,最终,她还是巍巍拿起了梵诀。

6

慢慢地,忘忧恢复了内力,但让她感到疑惑的是自己的武功并没有多大的精进,反而因为她的急于求成,隐隐还有些退步。

“不行,我不能再这些下去了,我要去找他报仇。”

于是,她丢下了手中的剑柄,然后揹着她师傅偷偷跑到了百花谷—玉面神医所居之所。

“你确定,你要换一个妖艳的脸皮?”一个画着浓妆,含着烟枪,浑身上下充满野性魅力的女子,躺在用虎斑皮子垫着的朱红色卧榻上,然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烛火正在熊熊燃烧,偶尔还能听到“噗噗”声。

此刻,无忧正低着头,静静沉思着。

“嗯。”终于,无忧点了头,然后轻轻应和道。

空荡荡的屋子中,传来阵阵得意的笑声,惊得房间里,黑影与红幕交错。

“好,那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换人皮痛苦可是刺心锥骨。”

忘忧脸上露出淡淡疑惑之态,“不需要我用什么东西交换?”

女子斜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明其意的笑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用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交换。”

当脸上被小刀划过一刀又一刀时,忘忧的脸上都已发白,甚至嘴唇都发出淡淡紫色,汗水从她额头上成股流下时,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锦缎手帕,直至手帕都被染成了微黄,她都没有哼出半句。

就连玉面神医都忍不住感叹,“你是我有生以来,忍耐力最好的人。”

忘忧笑了,笑得眼角露出淡淡的水花,然后暗自冥想。

“那有什么忍耐力啊,不过当恨到一定程度后,便觉得什么痛苦都觉得无所谓了。”

7

忘忧透过铜镜,看到如今的模样后,忍不住用手抚上脸颊,终于,她再也不能摸到那块触目惊心的伤疤了,然后,她便对着那块磨的发亮的铜痴痴笑了起来。

静坐良久,她缓缓打开放置在桌子上,雕刻着梨棠花纹的妆盒,然后拿起其中灼红的唇脂抿了抿,接着轻轻用眉笔勾勒了几笔后,又在眉心点了颗朱砂痣。

此刻,身袭红衣的忘忧,静静坐在铜镜前看着与往常不同的自己。

她全身都被如鲜血一般的红色填满,像极了三月时分的桃花娇艳欲滴,不,不,这种瘆人的红弥漫着淡淡死息,或许用忘川河畔开得炽热的曼陀沙华,这种流露出危险气息的东西形容更为贴切。

当苏星河泛舟湖上,扬起长笛归家时,她就已湖边竹亭中,傲然抚琴。琴声绵绵,惊得湖面荡起圈圈涟漪。曲毕,他一袭白衣,缓缓从船上走亭中,走到她身边,而她则笑魇如花。男子挑眉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摆了摆头,挑了挑眉,然后脸上涌出一个梨涡,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星河大笑几声然后牵起她纤细的手。

月光盈盈如水,渗过窗户照在床上,也流到了忘忧的脸颊上。

她看着苏星河沉睡的脸颊,听到他发出,此起彼伏的微微鼾声,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刻在心里的脸颊,面容,尤其是那双眉眼依旧如以前那般宛若星河。看着看着,往昔如若一张宣纸慢慢铺开。

8

初见苏星河时,忘忧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全身流露出稚嫩的气息。

当燕国来自三名剑客将她的羊打死后,她拿起木棍不过寥寥数招便将其击败,惊得围观之人连连拍手叫好。

她用木棍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然后挑了挑眉,“你们赔我的羊。“

话毕,一个手中握着折扇的白衣男子走到忘忧身边,赔笑道:“我替他们赔。”

瞬间,忘忧薰黄的脸上涌出了一个梨涡,然后开始细细打量身侧的男子,看着看着她竟然有些痴了,直到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是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被本少的美貌迷住了?”

忘忧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慢慢抚上了他的眼眸,“你的眼睛真好看,我似乎看到了星辰大海。”

苏星河没有阻止,而是闭上了双眸,静静承受着来自她手心的温柔。

那天微风和煦,轻轻拨动着忘忧的心,直到现在忘忧回想起来,依旧感觉心中一阵触动,因为或许那是她与苏星河最美好的瞬间,没有欺骗利用,只有两颗赤诚的心面对彼此,但这一刹那就像烟花一般转瞬即逝,让人无法挽留。

“你叫苏星河?”在酒楼的忘忧边吃边感叹,“这名字真好听,跟你的眼眸真像。”

“真的吗?”他的脸颊泛出了淡淡的红,然后也不由自主的抚上了他的眼眸。

“吃慢点。”当看到忘忧吃得过快,然后发出几声咳嗽后,忍不住感叹,“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吃那么快”,说完便向她递了一杯茶水。

忘忧一下子就将茶水推开,“等我吃不动了,再拿这个来润润胃。”

苏星河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撑住下颚,静静地看着忘忧大口的将食物放入嘴中,似乎这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等到忘忧开始端起桌上的茶水时,他询问道:“吃不动了?”

忘忧点了点头,然后又诺诺的说一句,“我想吃水果。”

苏星河笑了,露出一排皓齿,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冬日的初阳,给予她零零星星的温暖。

他将一种又一种水果剥开,放到她面前,而她则是将它们放入嘴中,享受它们身上所携的甘甜。

“你没吃过这些东西?”苏星河好奇的问道。

忘忧摆了摆头,“我和师傅们一直居住在隐驹山,每日都吃粗茶淡饭怎么会吃这些东西。“

“你若是有空来城里,就可以来吃啊。”

忘忧侧了侧身子,摆头的幅度更大了,“这太贵了,不知道要买多少头羊才能吃一顿。”

“哦。”他似乎明白些什么了,“你想每天都吃这些吗?”

忘忧又拿起了一个剥了皮泛出黄光的橘子,边吃边点头。

听了她的话后,苏星河慢慢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对上她的眼眸。

从来没有男子对忘忧这般,所以她脸上露出一丝绯红,结结巴巴道:“你想要干什么?”

“跟我走吧。”苏星河含情脉脉的说道。

“啊?”忘忧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我是说,跟我一起走,我养你,让你每天都吃好吃的。”

9

忘忧流下了泪水,就仅仅是因为一句,“我养你。”就让她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

她慢慢拿起枕头下的匕首,在苍凉的月光下能看到凌厉的刀尖发出阵阵寒光。

但刀剑准备刺入苏星河的心脏时,忘忧再一次迟疑了,脑海中不断想到,“跟我走吧,我养你。”

最终,她再一次含着泪,落荒而逃。

在回隐驹山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她爱他,甘愿为奉献一切,所以这一切都应该随着脸上的伤疤而消失,只不过她唯一对不起的是她的两位师傅,让他们白白失去了两只胳膊,所以她决定用余生来偿还,守在他们身边,安然渡过此生。

只不过苏星河,这一次真的再见了。

可她未行至山中,就看到了不远处燃起的熊熊烈火,如同黎明前的拂晓撕破黑暗的夜空。

无忧心中剧烈跳动的几下,脑海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师傅,师傅。”

于是,她便加快速度跑回了隐驹山。

当看到二师傅跪在茅屋前时,她不禁松了口气。

“二师傅,没事吧?茅屋烧了就烧了,你们平安就好了。”她安慰道。

但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熊熊燃烧的茅屋,然后静静的跪在哪儿。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种可怕的假设。

她搭在他肩膀上,然后问道:“大师傅呢?”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涌满了整个眼眶。

“大师傅呢?”她剧烈摇动着他的肩膀,然后大声质问道,这一刻,她的心似乎也像眼前的小茅屋被烈火灼烧着。

“死了,死了,被苏星河派的人杀死了。”他大吼了一句后,便抽泣起来。

忘忧踉跄了一下,然后擡起颤抖的双手,抚上他的背,将面前哭的像孩子一般的二师傅拥入怀中。

“苏星河,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忘忧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狠狠说道。

火花划破了整个星空,两个孤独的背影在黑夜里感受着来自凌厉北风的体温。

10

“忧丫头,你确定了?”二师傅语重心长的说道。

忘忧重重的点了点头。

“或许你大师傅也想让你放下仇恨,然后安然渡过此生?”

瞬间,忘忧眼里充满了泪花,“可是他已经死了,是被苏星河杀死的,不对,是被我杀死的。”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忘忧加大了音量,眼神中也多出了一丝狠意。

在目送忘忧身穿出门的那刹那,二师傅摆了摆头,无奈道。

“师兄,终这个恶人是让我来做了。”

这一天,忘忧再一次踏上了苏府,这个给予她众多痛苦的地方。

此刻的她,身袭红衣,眼神中燃起的熊熊烈火,眉间的那抹灼得耀眼的朱砂,让她宛若魔神在世,不由让人胆颤心惊。

“苏星河,在哪儿?”她冷冷道。

“我家将军…”

“苏星河,在哪儿?”她再一次问道。

“我已派人去找将军…”

我问你,“苏星河在哪儿啊。”瞬间,锋利的剑刺入那小厮的胸膛,血慢慢流出,顺着剑的脉络流到了剑柄处。

那一刻,忘忧闻到了鲜血的味道,那味道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的芳香那般,摄人心魄。

似乎她已经迷上了这个味道,沥沥的血腥味,她想要更多更多。

当越来越多的鲜血在流淌,慢慢凝聚成一朵又一朵妖异的花,她在杀伐中找到了快乐,那一刻,她忘记了所有,甚至忘记了她是谁。

终于,他来了,如同记忆那般白衣飘飘,只不过眼眸中却多了几丝愤怒,几丝惋惜。

他孤身走到剑下,然后闭上了双眼。

“我知道你是忘忧,所以若我的死,能让你平息怒火,不再滥杀无辜,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呵呵,滥杀无辜,我的师尊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忘忧冷冷说道。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当苏星河倒在血泊中时,她的心再一次被血沥沥的撕扯开来。

她用自己瘦弱的双臂接住了他的身体,然后看着滚烫的鲜血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

“你为什么不躲开?你为什么不躲开?”她大声哭喊道。

他笑了,似乎很久都没有看到他笑过了,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抚上了她的眉眼,对她说道:“你这样子真美啊,但却不是我记忆中所爱的模样,所以你要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像以前那般自由自在的活着。”

“苏星河,苏星河。“

当忘忧再一次泛出闪烁的泪光时,她知道她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11

“哟哟哟,真是一场好戏啊,看到你逼死苏星河后,真是让我痛快。”

公主拍着手走到她面前,然后讥笑道:“苏星河这个蠢货,想用自己的命换你一命,只不过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她用手慢慢提起忘忧的下颚,然后狠狠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换了一副这样的皮囊,看来还是忍受不了那条伤疤啊。”

忽然,忘忧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那天晚上是你?”

“当然是我啊。”她大笑几声,然后面目变得狰狞起来,“都是你,害的苏星河在新婚之夜抛下我,至于那几招梵诀嘛,也是那天在莲池旁看你比划几招所模仿的,怪就怪你过于悲伤竟这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哦哦,对了,你师傅的那双手臂也是被我砍下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让你亲手杀死苏星河,让他付出代价。”

“你不怕我杀了你?”

“哈哈,你也太幼稚了吧,你或许不知道吧,你的身边都被我的剑客围住,所以今天死的一定是你,让你和苏星河去做一对苦命鸳鸯。”

忘忧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是吗?你就这么肯定死的是我?”

公主被忘忧满脸血腥中透露几丝狠色的样子,吓得踉跄一下。

“你别恐吓我,我知道你的武功,并且今天的剑客比那天晚上的人更多,剑法也更高超。”

忘忧眼神中涌出凶狠的光芒更加锋利了。

“你知不知道?梵诀的第七层名叫堕魔。”

剑光起,鲜血流,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撕破整个静寂的夜空。

那一刻,忘忧化为魔神在杀戮中迷失自我,血溅到她的脸上,身上,似乎那天灼红的衣服更红了,像是盛放了一朵又一朵的曼珠沙华。

后来,这场杀戮在史书中是这样记载着,大燕十八年,已嫁与苏将军的皇太女被一名身袭红衣的凶残女魔头杀死,身边剑客也无一幸免,史称这场杀戮为,曼珠沙华之殇。

但这些忘忧却都不知道。

她是被二师傅牵回来的,她像是丢了魂魄,整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呆呆的坐在破烂的椅子上,嘴里也就是那几句话,“是我杀了他。”“大师傅是我害死的。”“我真是个祸害。”

每次二师傅看到这个样子,都不禁抹了抹眼角的泪。

某天晚上,他牵着她的手,如小时候那般对她道:“忧丫头,你还知道吗?,你大师傅太可恶了,就这些走了,留下我受折磨,其实,我和他都是悬空寺,慧德大师的弟子,当年我们在山下救了苏星河的父亲,然后又将他引进给慧德大师做徒弟,后来,当他知道慧德大师拥有天下第一武功秘籍——梵诀后,便恳求传授与他,可师傅是出家人怎会将此等邪魔之术授与他,所以他便怒愤下山,可谁知这便是悲剧之始。”

二师傅说话的速度更慢了,似乎涌出了无尽悲伤。

“八年后,他卷土重来,杀了师傅灭了整个悬空寺,是师傅拼死才将我们两人救出,他圆寂时,叮嘱我们只让我们学习梵诀中的一部分好强身健体,我们也不敢违揹他的意愿。可当我们在破庙中看到被抛弃的你后,脑海中涌现了这样一个计划,培养你去杀了苏星河,却没想到你居然爱上了苏星河。

当知道你为苏星河下山时,我们的心虽然十分震惊,但却由衷的因为你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而感到高兴。

后来,你带着伤疤回来时,我们的那个计划又开始慢慢滋生,你的那个脸皮是你大师傅舍去一身的梵诀内力换来的,那把火也是我们放的,目的是让你去找报仇,并且想要练就梵诀最后一层,便是要经受爱之殇。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把我们的恩怨强加于你身上。“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更久很久,似乎有些累了,便倒在了椅子上浅浅的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身上盖了件衣服,而忘忧正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师傅,如果不是被你们养育,或许我早已命丧黄泉,所以我不能自私的活着来折磨你,我要为爱自己的人活下去,至于其他,就让我死后,穿上一袭红的灼眼的沙华裙,去幽冥地狱中赎罪吧。”

听了忘忧的话后,他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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