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伯樂主題寫作之【夢】
1
當隔壁大廈的時鐘又一次敲響時，夕陽已至，忙碌一天的衆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但坐我右上方的李明卻沒有動彈半分，仍是在坐着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喂，李哥，你怎麼還不走？看你每天這樣辛勞工作，老闆也沒給你加幾分工資。”我打趣他道。
聽了我的話後，他微微提起了頭，用手扶了扶將將要下滑到鼻樑尖的黑框眼鏡，笑着回覆道：“明天不是週末嘛。我想把今天的工作快點做完，然後明天回老家看看父母。”
“李哥，你可真是二十四孝好兒子，差不多每隔兩週都要回老家看看父母。那像我已經好幾個月沒回家看過父母了，不過我回去了他們也是成天沒玩沒了數落我，煩死了。”
看到我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後，李明油膩的臉上閃出在大人面對小孩子做出無理取鬧的幼稚行時，無可奈何的笑容。
“還年輕，你還太年輕經歷太少，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
我向他擺了擺頭，然後撇了撇嘴，滿是不服氣地說道：“你也才比我大七八歲嘛。”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愈演愈烈。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也不想自討沒趣，於是拿起我的包，向又一次低下頭忙碌的李明揮了揮手說道：“李哥，我先撤了。”
然後，立刻逃離這個讓我身心疲憊的地方。
2
我叫鄧沐澤是才畢業的大學生，進入這家公司還不到一年。而李明則是這家公司的老員工並且也是我實習期的頂頭上司。他待人和善，並且能力也超羣，所以在實習的時候我就在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但我一直表示很好奇，爲什麼像他這樣有能力，性格好的人，怎麼在公司裏僅僅只是一個主管？
直到和他相處久了後，我才漸漸知曉緣由。
聽辦公室的同事曾說過，李哥其實當年有資格和另一個人爭取去公派留學的機會，但卻因爲那個競爭對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他面前，求他將這個機會讓給他時，他心軟了，然後就放棄了這個機會。最後，那個人留學歸來後，職位蹭蹭地往上漲，而他卻只能呆在這分公司做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
“李哥真傻，怎麼上天總是不給這些勤勤懇懇工作的人一個機會呢？”彼時，我正癱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一杯熱氣騰騰地苦咖啡感嘆道，“唉，李哥真是太傻了。要是我的話，天王老子來了我都不讓，誰會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
辦公室的衆人看到我這個樣子後，不禁笑出了聲。然後，一個老員工向我慢慢走來，敲了敲我的桌子，“少感慨少年，認真做事纔是王道。”
“哦。”我像一個被繡花針扎破洞的紅色氣球癟癟回覆道。
其實，對於李明將這機會讓給他人我是無法理解但卻又感覺在情理之中，因爲他真的是我見過的人中待人最爲和善的。
我還深刻記得上次在飯店喫飯有個服務員一不小心將湯全灑在他身上後，面對語無倫次的服務員提出該如何賠償他時，他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沒事兒，我用紙巾擦擦就好了。”
事後，我曾問過他爲什麼他要這樣做時，他卻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大家都不容易。”
不僅如此，他每天都會買一束白色康乃馨送給自己的妻子，然後又會給自己的小女兒帶一份精緻的小禮物，因爲他覺得每天生活都要有儀式感。
有時候，他怕工作太晚而花店關門，就提前先將花和禮物買好放在辦公室。而每當被緊張躁鬱填充的狹小辦公室出現一點點清香後，辦公室的女同事就會發出感慨，李明的妻子真是好福氣，遇到了這麼一個細膩專情的好男人。
聽了同事的言語，李明總會紅着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接着做自己手裏未完成的事。
3
時光像木輪一般緩緩向遠方駛去，雖看不清它越行越遠的身影，但依舊可以看到車輪滾過泥濘路的痕跡，僅此而已。
我依舊在狹隘的辦公室裏機械似的重複着朝九晚五的工作。而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我焦躁不安的心也隨之湧動。我開始討厭趾高氣昂的上司，爾虞我詐的同事，並且我還覺得自己是“蛟龍困於深淵”，無法在蒼穹之上展現自己真正的實力。
家我是許久未曾回去過，因爲我是在無法忍受嚴厲的父親和言語喋喋不休的母親，有時甚至母親打電話來關懷我時，我也只會敷衍的說幾句“嗯、哦”，然後在快速將電話掛斷。
遊戲，ktv，酒吧，理所應當成了我排解壓力消遣生活的一種方式。而宿夜狂歡後的陣陣痛覺，讓我有幾分迷茫與後悔，但我又不知道該如何改變自己的現狀，只得每天日復一日重複做這些事，讓我得到片刻的安逸。
那時的我就像是一條蛀蟲，本來渴望陽光，但卻害怕現實中的種種而不敢去做任何事，最後只能在自己鄙夷的環境中腐爛發臭，變成那個最不想成爲的自己。
2015年辦公室發生了一件事，李明的母親因癌症去世了，所以他罕見的請了幾天的假，回去料理後事。
辦公室的同事們象徵性的集體買了花圈隨了禮，然後就低下了頭接着忙自己的事。可我不知爲何在出殯後的那個晚上提着兩瓶酒跑到了他家門口，噼裏啪啦敲了起來。
滿眼通紅的他開門看到我的時，有幾分意外。
“你怎麼來了？”
我搖晃了手裏的兩瓶酒，笑着說道：“我來安慰安慰哥。”
瞬間，他蒼白的臉上露出往昔般笑顏。
4
我與他一人拿着一瓶酒，盤坐在陽臺上吹着冷風，談天說地。
忽然，我問他：“孩子呢？”
他長嘆一口氣回答道：“這幾天家裏挺亂的，就送到親戚家去了。”
接着我又脫口而出，“嫂子呢？”因爲我從踏入他家門的那一刻，就未曾見到其他身影，我懷疑是不是李哥家庭突生變故，而她無法忍受所以便離開這個家庭。可前幾天，李哥在公司也是一直買百合未有間斷，甚至我剛剛還看到大廳的方正桌子上的花瓶中都插着一株百合花，看上去像是剛插進去不久的。
聽了我的問題，他明顯的愣了愣，然後不由自主的扭過了頭。在萬家燈火的璀璨之下，我能明顯的看到他眼角隱隱閃出的淚光。
“做過夢嗎？”
5
某天，19歲的李明遇見了來自未來的李明，似乎他變成了自己想成爲的那種人，西裝革履，舉手投足間都不似自己般稚嫩。
“你好。”在看到他後，來自未來的李明向他伸出了露出了那種他從未有過的微笑。
而此刻他卻沒有注意絲毫異常，只是滿心的驚喜與意外，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以後怎麼樣？混得好嗎？”
他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以後的你進去了大城市工作，買了房，買了車，然後結了婚，變成了別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真的嗎？真的嗎？”他高興的跳了起來，“孩子叫什麼名字？是叫安安還是萍萍，以前筱雨對我說過如果我們以後生孩子，男孩要叫安安，女孩要叫萍萍。”他滿心期待地說話這句話。
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知爲何來自未來的他沉默了，不說一句話。過了好久，他才緩緩說道：“你有一兒一女，兒子叫安安，女兒叫萍萍。”
“真的嗎？”他雀躍起來，“那德順怎麼樣？我和他可是好兄弟，我們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看到他滿臉洋溢出的笑容，不知爲來自未來的他也笑了起來，“他也很好，你們呆在一個城市，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並且每到週末你們都會約出來一起玩。你們的孩子也成了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真的嗎？我就知道這臭小子。”然後他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哼，他們那些大人就告訴我，說什麼長大以後就會變現實，什麼朋友之類的會在利益面前互撕傷疤，然後老死不相往來，但是我就相信我和德順不會這樣。”
“嗯？”
看到他激動喜悅的樣子，來自未來的他又再一次陷入沉默，過了好久又繼續說道：“你就沒其他想問的？”
他緩緩擡起了頭，然後用滿是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搖了搖頭回答道：“沒了，其他我就沒有想知道的了。”
“你不問問你的父母？”來自未來的他脫口而出。
剎那間，他愣了一下，然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差點忘記了，他們應該也還好？”
來自未來的他不知爲何側身點了點頭，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說道：“嗯，都挺好，他們都挺好的，你每次回家去你老媽都會給你熬一鍋蓮藕燉排骨的。”
“那就好。”他臉上露出了令來自未來的他熱淚盈眶的動容笑顏。
後來，他也開始獨自慢慢長大，但卻發現他的生活並不是他所說的那般美好。
他和他女友相約進了大學，卻慢慢開始爭吵，從三天一大吵變爲一天一次，最後幾乎他們只要一見面就會發生幾句口角之爭。
後來，他們還是敗給了現實，因爲他卑微熱烈的愛終究抵不過那些香奈兒古馳包包。
他深刻記得那一天，剛從豪車下來的她在看到他後，低下了頭哽咽地說了句“對不起”。而那一刻的他感覺腦海一陣轟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癡癡看着她傻笑。
最後，她還是很拖泥帶水的說出了分手，沒有半分遲疑。而他也沒有挽留，他只是覺得有點不能接受，從高中到大學這六年時光，就像是一場鏡花水月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大學畢業後，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一個小公司工作，然後相親準備結婚。可他還是忘不了她，那個陪伴了他整個青春的人。所以，每次相親都是無疾而終，直到遇見了曼笙。
她不同於以往的相親對象，上來就是提出自己的要求標準或是表達自己的愛情婚姻觀。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們試試吧，我知道你可能永遠都不會愛我。”
當看到她含着深邃的目光如修行數年的隱士堅定說出這句話時，他動容了。於是，他們結了婚。在婚禮現場，當司儀高聲宣佈，“請新郎輕吻新娘”時，他沒有絲毫作爲，反倒是曼笙一把將他用入懷中，在他耳邊呢喃道：“我們這輩子將就着過吧。”
剎那間，他眼角不爭氣的淚水開始嘩啦啦流下來。
後來的他沒有兒女雙全，只有一個叫小雨的女兒，而每次喊起她的名字時，他不知爲何總會想起那年那天那羣人，讓他那顆早已被生活麻痹的心泛出一點漣漪。可轉瞬間，嘴角又露出一絲苦笑。
德順在借了他一萬塊錢後，便從人間蒸發與他斷了聯繫。或許，他也從未想過他與德順僅僅會因一萬塊錢就斷了聯繫。他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他只知道他們回不到過去了。那段兩個人光着膀子捉魚摸蝦的時光，已永遠成爲他心底封存的記憶，絕口不提。
時光不僅將我們錘鍊成我們曾經最討厭的樣子，還把我們的夢想與天真一擊粉碎。他已經習慣每天機械麻木似的混日子，沒有了當初地激情幹勁，他每天只想下班，然後回家躺在牀上打遊戲。
但噩耗依舊不斷傳來，先是父親爲買新鮮的排骨和蓮藕，沒注意道路上迎面而來的車，當場死亡。而在廚房忙活準備給許久未曾回家的兒子熬最喜歡喫的蓮藕燉排骨的母親聽到這個消息時，一下子暈了過去。最後，在醫院檢查出了癌症晚期。
當在殯儀館忙活父親葬禮的他在電話裏聽到這個消息後，他不知爲何竟癡癡笑出了聲，然後笑着笑着就嚎啕大哭起來。那一刻，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他成功地將所有意志消磨，成日睡覺酗酒或是打遊戲。那時候的他覺得世界都灰暗下來，他只有在無止境的絕望中慢慢苟活下來。所幸的是他的妻子還未放棄她，她會給女兒做早飯然後去接她上放學，也會陪已心如死灰的母親去做化療並安慰她說，都會好的。這個被陰霾籠罩的家，在她的細心呵護下慢慢有了復甦的跡象。而他也在她的鼓勵下，慢慢從無止境的傷痛中走了出來，逐漸有了面對生活的勇氣。
但生活就是這般蹉跎，在給了些許陽光後，便又急轉暴雨，讓剛剛獲得的希望全都消亡殆盡。
2015年，12月13日，妻子因爲一場意外交通事故去世了，而在醫院的母親聽到這個噩耗後也沒緩過氣來，孤零零地死在醫院冷冰冰的病牀上。他不知道是怎樣熬過幾天的，他唯一記得的是女兒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吵得他煩了便用兩個小紙團堵住自己的耳朵蜷縮着身子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過去。
最後，他用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了保險將收益人寫成自己的女兒後，便含着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從橋上跳了下去。而這一切，也都結束了。
4
某天，19歲的李明遇見了來自未來的李明，只不過那時候的他滿臉憂愁，渾身上下透露出窮困潦倒。還未等他開口，來自未來的他便先說話了，“記住你要在大學畢業後進xx公司，再到xx小區買上幾套房，還有千萬不要聽從你父母的安排，不然你會後悔的。還有就是記得對你的妻子好，尤其是在2020年12月13日，記得一定不要讓她開車。”
來自未來的他將所有遺憾和錯過的機會都告訴了19歲的他，希望他在以後能過得一帆風順。
最後，在來自未來的他準備離開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轉過身對他說道：“記得對你的父母好一點。”
滿心疑惑的他還想再問些什麼，但他已離開。
後來，他的生活果然如來自未來的他所說的那般與女朋友分手，跟好朋友絕交。但所幸的是他聽了他的話進了大公司當上了白領，並且之前在小區買到的那幾套房子已被炒成天價。所以，他成了許多人眼中的上等人。
他也沒忘記未來的他對他的囑託，他每個月按時打一筆錢給父母，讓他們衣食無憂，還囑咐父母每個月都要按時做健康檢查，預防疾病。特別是每一次回家都明令要求父母不要出門買菜，自己會點外賣送到家裏。
可無論他再怎麼提防意外還是到來，在外工作差不多一年沒回家的他，在高鐵上偶然說了一句，“媽，你小時候做的那蓮藕燉排骨真好喫。”後，他父親再一次急匆匆的出門準備出去買蓮藕和排骨，然後發生了意外，緊接着是母親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暈倒在了地上後，腦部受到了嚴重的撞擊，被送到醫院搶救。
在2020年12月13日的時候，他一直強調不讓深愛他的妻子出門，怕她出什麼意外。妻子一直不耐煩的點頭，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後來，當公司打了無數個電話催她去工作，她也無奈答應。
可他還是不放心於是開車準備尾隨徒步去公司妻子，怕她出什麼意外。但當他看到剛下樓的妻子上了一輛豪華的私家車，然後挽着一個男人的手走進酒店時，他內心滿是崩潰，一股濃濃的狠意開始在心底瀰漫。
最後，在他們從酒店出來開車上高架的時候，他開車撞向那輛車。後來，從醫院病牀上醒來的他聽到他們兩個現場死亡時，他不禁露出瞭如撒旦惡魔一般的笑容。
他因意外傷人罪被法院判刑二十年。在法庭上，母親哭得泣不成聲，而聽到這個結果後，一下子沒承受住就暈了過去。
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母親，忽然向他招了招手，而他含着淚將耳朵貼到母親蒼白的嘴脣前，聽着母親最後的囑託：“我牀下面有個鐵盒子裏面有我和你爸這輩子全部的積蓄。以後出來後，記得一定要好好生活。這是爸媽唯一能爲了你做的。”
話畢，她便沒了氣息。
因母親去世，法院酌情提出了緩刑。他抽出時間找到了牀下的鐵盒子，將它打開。裏面就只有房產證和幾張存摺存着他給他們所有的錢和他們的養老保險金。最後，他在鐵盒的最下層找到了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父母抱着還不能走路的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不知爲何，他看到這張照片後，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來。原來，他每個月給予父母的那些金錢並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更想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後來，他走上了橋頭……
6
當李明講完這兩個夢後，我一陣雲裏霧裏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又不好意思詢問已然閉上雙眼的李哥。直到又一陣涼風吹過，他到再一次睜開了雙眼，緩緩說道：“經過這一場夢，我才明白不管是西裝革履還是窮困潦倒我都是按夢裏的軌跡活着。西裝革履的我以爲來自未來的我告訴了我的所有錯過的遺憾就會一切圓滿。而窮困潦倒的我被來自未來的我的話所迷惑，覺得以後的他一定會像來自未來的他所說的那般美好。但生活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時時刻刻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永遠不會按劇本一般毫無波瀾的走下去，只有每天勤勤懇懇度過每一天，未來纔不會後悔。
於是夢醒後的我，擺脫了之前的一切負面情緒，開始認真踏實做事，不再抱怨。後來，父親和妻子雖都因車禍去世，但我卻在妻子的皮包裏找到了一份白血病診斷書，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不想增加我的負擔而僞造了出軌這件事。再後來，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母親喚他到牀邊微笑着說，我和你父親都很驕傲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對我們這麼用心。”
“這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我不禁嘆出了聲。
李明則是笑着對我說：“是挺不可思議的。”
而聽完這個故事的我深有感觸，覺得我的人生不應該就此渾渾噩噩，所以辭了工作，去了大城市，做了份我自己感興趣的工作。並且我還經常給父母打電話，只要一有空就回家。後來，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對她展開了瘋狂的追求，併爲她做了很多令她感動的事。可她好像真的不太不喜歡我，所以這場愛戀無疾而終。但是通過這段單戀，我卻發現了一個我身邊默默喜歡我多年的人，然後我們兩個開始戀愛結婚。
我不知道若干年後，那個拒絕我的女孩會不會後悔，但那時的我卻很清楚，要是我拒絕了眼前深愛我的她，那麼我一定會後悔。
現在，我談不上家財萬貫，但也算家庭和睦，能在每一天的煙火氣中體會到平平常常的快樂。有一次，在偶然的情況下向妻子說了關於李哥的夢以及從這個夢中領悟到的感受說給妻子之後，妻子起初也滿覺得不可思議，然後又覺得是因爲他，才讓自己遇到最好的我。於是便提出叫我去看看李哥這個想法。
我欣然接受，然後我就像當年一樣提着兩瓶老白乾敲響了讓我無比熟悉的大門。但開門的不是李哥，而是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女人。
7
“你找誰？”她衝我露出一個微笑，然後無比溫柔的對我說道。
“請問這是李明的家嗎？我是他的舊友。”
“那快請進，他是我的父親。”她滿是激動地說道。
坐在寬敞明亮的大廳中，我的心裏不禁感慨萬千。屋裏的陳設不若當年，但大廳那張方正桌子上的花瓶中依舊插着一株新鮮的百合花，散發出淡淡清香。
我指了指那株百合花，“你每天都還在買百合花插在瓶子裏？”
“你知道嘛，這是我父親的習慣，也慢慢變成了我的習慣。”她笑着說道。
“你父親真是一個長情的人。”我不禁再一次的感嘆。
剎那間，她的臉上露出滿是疑惑的表情。
“在我們一起工作的時候，你父親也是每天買一朵百合花來祭奠你死去的母親。”
可誰知我的話並未讓她消除疑惑反而她更覺得雲裏霧裏，“我沒有母親，我是父親收養來的孩子。並且父親也沒有娶妻，他只是曾經特別喜歡過一個姑娘，差不多放棄所有才來到這座城市，可誰知那姑娘居然傍上了大款，將我父親拋棄。”
瞬間，我驚住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怎麼可能呢？這明明就是你父親親口告訴我的，他還說你的爺爺死於車禍，你的奶奶死於癌症。對了，你是不是叫小雨？”
她笑着再一次擺了擺頭，“我叫李笙，我隱約記得拋棄我父親的那個女人好像叫什麼筱雨。叔叔，你應該記錯了。”
“怎麼可能？”我在嘴裏不停重複這句話，“你父親跟你說過他做的夢？”
“沒有哎，叔叔，父親很少跟我說話，不過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不管我做任何事，他都會支持，所以我有現今的成就，他功不可沒。”她在說這些話時眼睛裏不停散發出陣陣愛慕與傾佩，可以看出她真的很崇拜她的父親。
於是，我又原原本本將李明向我講述的夢說了一遍。
而聽了我的話，她不禁搖了搖頭。
“父親性格孤僻從來不與人說話”
話畢，她又滿是氣憤感慨道，“他是一個多好的人啊！”
此刻，我的內心無比複雜就像是沸水面上冒出的一個又一密集而又劇烈地小白泡，“你的父親呢？我特別想見他，有太多疑惑需要他解答了。”
可誰知她聽了我的話後，頭卻重重地下，然後忍不住地抽泣道：“父親過世有幾年了，是自殺的。醫生說他有精神病，多麼好的一個人！”
“怎麼會？”我不驚發出了聲。
“對於這件事我也不敢相信，因爲父親是多麼的和善積極，可直到那天他從大橋上跳了下去。在看到他給我留了，“我終於自由”這幾個字之後，我才知曉外表如此陽光的父親居然差不多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去看一次醫生，並且我還在他的抽屜裏發現了診斷書，有輕微的人格分裂。”這短短的幾句話，彷彿勾起了她的傷心事，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節哀。”聽了她的話，我的心顫了一下，然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
她從玻璃茶几上的紙盒中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通紅眼角的淚水，然後又強笑着說道：“沒關係，自己過去了。我想我的父親也不願讓我沉侵在這樣哀痛中，他真是一個很好的人。”
空蕩蕩的大廳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冰冷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無半分溫度的茶。正當我準備彎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茶般已然冰涼的風吹過我的臉頰，泛起陣陣笑顏。
那一刻，我似乎回到了那一天晚上，李哥笑着對我說，“ 生活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時時刻刻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永遠不會按劇本一般毫無波瀾的走下去，只有每天勤勤懇懇度過每一天，未來纔不會後悔”的豁達模樣。
但這一切都過去了。或許，在這一刻我才明白了深刻的理解一句話，一切故作輕鬆背後都有些無限的悲傷。
忽然，我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李明的笑臉，然後開始爲李明抱不平，爲什麼他那麼好的一個人會以這般極端的方式離開？或許真是生活太苦，讓我們無法承受。但沒過一會兒，我就將這個想法推翻了，因爲不難看出愛與親情纔是貫穿這些夢的主題。
於是，我默默放下了茶杯笑着對李哥的女兒說道：“你父親真是一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