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吏以兵棋

人們只看重輸贏,不注重過程。在現實中,只要結果是差的,那你便會被全盤否定。


何謂兵棋?

以戰局做棋盤,以士兵做棋子,未見血光,卻頓分勝負,不以象棋,卻勝過象棋,此之謂兵棋。

在一片與世隔絕的大陸上,分裂着幾個大大小小的國家。

這些國家相互鬥爭多年卻又不分勝負,他們不盡相同,卻都以着兵棋爲尊,以鬥棋爲爭。

幾乎無時無刻在他們哪一個國家你都能看到,有人爲了兵棋而努力,有人爲了兵棋而流淚,更有人爲了兵棋而作出犧牲。

身爲一名兵棋子,我本是不能發表任何言論的,可我現在必須得說說了。

說說我見到的那個男孩,說說那件讓我倍感自豪的事。

相信聽了這件事,即便是棋王,也會原諒我的過錯了吧。

那是一個去年的秋天。

“我教給你的棋藝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一大清晨便能聽到先生罵罵咧咧的聲音,而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男孩兒,只是愧疚的低着頭。

那個男孩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帶着一抹俊俏,帥氣中又帶着一抹淡定。

他麻木的點着頭,樣子讓人心生憐憫。

據我知道的,幾乎每次都是這樣。

似乎從他拜師學棋開始時開始。

這個男孩他就沒有贏過一局。

每一次都是失敗。

慘敗。

“喲,這不是大師兄嗎?剛從先生那裏回來?”

剛離開先生那兒,便聽到頗具嘲諷的一聲。

在我聽來最起碼是如此的。

男孩笑着點點頭,似乎對他的語氣毫不在意的樣子。

可接下來那番話。讓我認爲真的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內心。

“大師兄,我們還等着你回來接着給我們講棋王的那把殘局呢,你懂的可是最多的。”

“是啊,總是知道一些我們都不知道的,可真把我們給羨慕死了!”

一個身着錦衣的胖子對着身邊瘦小的跟班說道。

兩人眉飛色舞的樣子讓人看了直作嘔。

只聽那狗腿地笑着附和。

“是啊,就是等大師兄以後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這些沒有什麼知識的小學弟啊。”

這番話,但凡明眼人都可以聽得出來嘲諷之意,男孩兒又怎能不知道?

可是他只是笑着臉應和,他也只能笑着臉應和。

大約半夜一兩點的樣子,夜已深了,許多人都進入了夢鄉。

而在院落中,石堆旁,一個身影正在擺弄着兵棋子,滿臉愁容,更是時不時的搖頭撥亂棋盤。

自己同自己博弈!

我不敢想象這是一個孩子可以做到的事情,但這一幕確實是真的。

若是當今棋王看到這一幕,恐怕驚訝程度不比我會小上多少吧。

“爲什麼我總是輸?總是有人說我比別人懂得多成熟早,甚至在他們之中都能稱得上一聲大師兄,可現在這樣的結果,我又能算得了什麼?”

聽到他的喃喃自語,其實我也在想。

爲什麼他的棋局從來沒有贏過呢?

他的頭腦與付出和收穫如此不成正比,恐怕是誰都會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的吧?

我本來是不被允許同執棋人有任何交流的,可我現在實在是控制不住了。

如果我再沉默下去,可能這男孩兒今晚真的就會斷送在這裏。

說什麼我也不能看到。他在我這裏斷送自己的前途。

我相信棋王也會原諒我的過錯吧。

“孩子,你是輸了,但是你錯誤不在此,或許你只是需要一個機會來拯救。”

“是誰在說話?”

“是你的兵棋子。”

男孩疑惑地看着棋局,大大的眼睛多次掃過我。

“那你能拯救我嗎?”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自己,你是輸了,但你又沒有輸,明白嗎?”

男孩兒似是非似的點了點頭。

“知道我爲什麼心甘情願的成爲一名兵棋子嗎?”

男孩兒聽到這裏沉默了。

良久。

我也沒有着急,只是靜靜的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才聽他說了一句話。

我笑了,由衷的笑了,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相信也夠多了。

一年後,同是涼風凜冽的寒秋。

“你爲什麼會輸?在本王的操演場上,你不是號稱不敗嗎?輸就輸,你連輸三局!真是丟盡了本王的臉!”

只見一國之君,毫無風度的在那辱罵那位兵棋教書先生。

也就是男孩的那位先生。

在先生身後,站着幾位孩童。

皆是當年嘲笑男孩的那些。

他們使勁低着頭,麻木的應聲附和着。

“你們的棋藝簡直都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而場上場下根本見不到男孩的蹤影。

而或許只有我知道他在哪裏。

我朝着場外望去。

那個男孩正蹲在場外的某個角落裏。

他時不時的向裏張望,又時不時的低下頭好像在盤划着什麼。

突然,他猛地擡頭,衝我微微一笑。

同時,我也衝他微微一笑。

可能我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這只是不謀而合的笑容吧。

但見男孩站起身。

向着遠處走去,只留下自信的背影。

我相信,見到這樣的場景,棋王也會原諒我的過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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