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四)

(十三)

他們依舊寫信,哪怕信裏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問候。

他們很少見面,想說的話似乎都寫在信裏了。

她開始喜歡上了收到信的感覺,暗黃的信封變成了她最喜歡的顏色。她總會反覆讀那些信,奇怪的是即使反覆讀也總會像第一次讀那樣打動她的心。

有一天的下午,她收到了一封厚厚的信,她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他寫得一段很樸素的描述生活的句子,她卻看得淚流滿面。她喜歡他生活的態度,欣賞他認真生活的模樣,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如果她自己也參與到這樣的生活中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就這樣想着,她順手摸到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她不自覺地轉動着戒指,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回到了眼前的狼藉當中,手中的信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到了地上。

(十四)

信裏記載着夏天的熱情,秋天的滄桑,冬天的凜冽,春天的勃勃生機。一眨眼就又是一個四季更替。

她滿懷期待,她欣喜若狂;她矛盾糾結,她猶豫彷徨;她想小心翼翼地擁有,她又想肆意灑脫地放棄;她總是坦然地爲自己開脫,她卻又總是陷入深深的自責。但無論如何,她的生活不再一成不變:

她寫下了厚厚的日記,每一篇都在細膩地記錄自己;她把自己收拾的乾淨精緻,她總覺得會有不經意的遇見;她發自內心的哈哈大笑,笑得純粹又沒心沒肺;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她覺得這樣的好有人可以看得見;甚至,她變得有些溫暖,默默地收起了滿身的棱角。

她喜歡穿各種顏色的衣服,就算再人羣裏也可以一眼看得見;她爲自己塗上淡淡的口紅,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她熱情地對待周圍的每一個人,只因爲內心變得豐盈;她認真地收拾家,對做飯也有了更多的熱情。沒有人看到她的變化,她卻讓自己的世界豐富多彩。

閒暇的時候,她會整理她的這些信件,一封又一封,她給每一封信都標上了日期和序號,她會默默地看着這些信件露出笑容,這笑容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十五)

她以爲生活會一直這樣繼續下去,但人的變化卻讓人始料未及。

(十六)

秋天讓一切變得蕭索,變化的還有寫信的人。她依舊日日去郵局寄信,貼着各種各樣的郵票,地址卻只有一個。而收到的回信卻越來越少了,從一日一封信的欣喜,到一週一封信的期待,再後來就變得遙遙無期。

秋風蕭瑟。樹上的葉子從淺綠變成了深綠,又從深綠變成了黃色,最後變成皺巴巴的枯黃,秋風掃過,便撲簌簌地從樹上落了下來。她踩着落葉去郵局寄信,看着這決絕地落下的樹葉,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秋雨連綿。一次比一次深的寒意常常讓她在寫信的時候停下來搓一搓手指,寫完,撕掉,再寫完,再撕掉,她的心情也像這纏纏綿綿的秋雨,怎麼也理不清。寫信,已經成了她每天的功課,但這樣小心翼翼地寫信卻讓她厭惡又憤怒。

她本不喜歡秋天,不喜歡秋天的蕭索,不喜歡秋天的清冷,也不喜歡秋天連綿不斷的雨,現在更不喜歡的還有收不到回信的心情。她總是滿懷期待地打開信箱,又總是滿臉失望地關上,這一開一關明明只是一個動作,卻讓她的心情沉到谷底。

那天,下着大雨,她沒有帶雨傘,索性淋着雨回家,習慣性地打開信箱,有一信躺在裏面,她伸手去拿,拿到的一瞬間,似乎已經能猜到信裏的內容,好久沒有拿過這麼薄的信了,險些從手裏滑到了地上,她猶猶豫豫地打開,簡單的幾個字,散發着冷靜和絕情:

隨便你吧!

她哈哈大笑,雨點順着她的頭髮滴到了手裏的信上,一滴、兩滴、三滴......信上的字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一起模糊的還有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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