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觀賣血記》-餘華

《許三觀賣血記》是餘華於1995年創作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講述了許三觀靠着賣血渡過了人生的一個個難關,戰勝了命運強加給他的驚濤駭浪,而當他老了,知道自己的血再也沒有人要時,精神卻崩潰了。它以博大的溫情描繪了磨難中的人生,以激烈的故事形式表達了人在面對厄運時求生的慾望。

內容介紹

《許三觀賣血記》共29章,講述了一個叫許三觀的絲廠送繭工在生活困難的年代多次賣血求生的故事。

他第一次賣血是出於好奇,爲了證明自己的身體結實。

第二次賣血是因爲他的大兒子一樂打傷了方鐵匠的兒子,他不賠錢,方鐵匠就帶人拉走了許家的東西,無奈,只好再一次去賣血。

第三次賣血是因爲他一直暗中喜歡的女工林芬芳踩上西瓜皮摔斷了右腳,他趁虛而入,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自己的初戀情人,爲了報答她的好心,讓她喫到“肉骨頭燉黃豆”,早日痊癒,於是,他走進了醫院。

第四次賣血是1958年的“大躍進”、大鍊鋼和大食堂之後,全民大饑荒,無論他老婆許玉蘭怎樣精打細算也不能填飽一家人的肚子,他的“嘴巴牙祭”也無濟於事,在一家人喝了57天玉米粥之後,又找到了李血頭。

第五次賣血是因爲下鄉當知青的一樂生病了,並將賣血的錢直接給了一樂。

第六次賣血是在剛送走一樂後,二樂所在生產隊的隊長又來了,爲了招待隊長,萬般無奈的許玉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第一次開口求丈夫:“許三觀,只好求你再去獻一次血了。”然而,這次賣血卻遇到了麻煩,由於“血友”根龍連續賣血後死亡,讓他感到了恐懼。

就在這之後不久,二樂揹着病重的一樂回來了,爲了救一樂,許三觀一個上午借到了63元錢,他一邊讓許玉蘭護送一樂去上海,一邊再次找到李血頭。可李血頭不再理他,他只好拼死一搏,設計好旅行路線,在六個地方上岸,“一路賣着血去上海”。這一路賣血幾乎要了許三觀的命。

40年以後,當許三觀一家“不再有缺錢的時候”,他又突發奇想,想再賣一次血,可已經沒有人要他的血了。“40年來,每次家裏遇到災禍,他都是靠賣血度過去的,以後他的血沒人要了,家裏再有災禍怎麼辦?許三觀開始哭”。

創作背景

餘華曾經被認爲是”小說革命的先鋒拓展“,20世紀90年代以後,他在現實力量的感召下,創作了《許三觀賣血記》等作品,他真切地體會到描寫現實比形式探索有着更爲感人的力量。餘華通過《許三觀賣血記》這樣的文本回擊了文學界對於先鋒作家所謂的現實失語和玩弄形式的指責,確立了自己的能力和價值。

人物形象

許三觀

許三觀是小說的主人公,他不是通常的世人,而是違反那麼一點人之常情的世人。許三觀賣血餵養的別人的兒子,他老婆和別人的兒子。就是那麼一點不循常情,使他成了英雄。像他這樣一個俗世中人,綱常倫理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但他卻背離了這個常理。 一個小人物的善良、熱心、狡猾、盲目樂觀、自我滿足等種性格體現在他的身上,許三觀有着濃厚的喜劇色彩。

許玉蘭

許玉蘭是許三觀的妻子,在餘華小說中,她是一位有血、有肉、性格鮮明的女性的形象,具有民間女性的特有的性格,面對生活的苦難,她表現出了堅韌跟頑強。在跟許三觀結婚前,許玉蘭是一個人稱“油條西施”的賣油條的女性。婚前,她用爲數不多的衣服能搭配出迷人的效果。結婚後更加顯現出她的精明她的能幹。一個女人能幹是一種能力,“撒潑”就是這種能幹的附屬品,她的撒潑並不是摔盆砸碗,而是坐在自家門檻上號啕大哭,用哭來表達生活的不幸與她內心的哀愁,但是哭過之後她不會自甘墮落而是選擇堅強的去面對。

一樂

許三觀的大兒子,知恩圖報,他在知道自己不是許三觀的孩子時依然還是一心向着許三觀,他最聽許三觀的話,他一直在不是許三觀親生孩子的觀念下成長。

作品鑑賞

作品思想

許三觀賣血記《許三觀賣血記》重建了一個日常的“民間”空間,有意地懸置了“歷史”,這種懸置既“復活”了人與生活,又爲“民間”的登場創作了條件。在小說中,作者對民間溫情、民間人性、民間倫理結構、民間生活細節和民間人生世態的展示構成了小說藝術力量的重要來源。小說沒有尖銳的矛盾衝突和情節線索,而是以民間的日常生活畫面作爲小說主體,民間的混沌、民間的樸素、民間的粗糙甚至民間的狡猾呈現出它原始的生機與魅力。 餘華在小說中堅持了民間敘事的立場,所以《許三觀賣血記》沒有知識分子啓蒙立場所張揚的那種批判性的傳統,也沒有貴族敘事敘事所拋灑高高在上的憐憫,只有那種源自民間的人道主義的情懷和人生和現實的理解。

同時《許三觀賣血記》中,餘華傳達了一種“放棄抗辯,逆來順受”的宿命觀念,而這種宿命觀念,促使作者以苦難爲主題爲我們展示了生存的真實與殘酷。 

藝術特色

第一,順時敘述。在敘述情節方面,小說完全採用的是以時間爲順序的第三人稱敘述,沒有一處倒敘、插敘。十七萬字寫出了許三觀四十年的順時發展的歷史。餘華採用了淡化歷史,細寫生活的順時敘事策略。略寫了歷史,但是歷史卻在時間的推進中影響着許三觀的生活。大躍進,三年自然災害,“文革”,以及知青下鄉等等,無不影響到許三觀的日常生活。全書共二十九章,圍繞着許三觀賣血的中心,有的章較長,比如第二十八章,作者用一萬六千多字,描寫爲了救病重的一樂,許三觀“一路賣着血去上海”的經過。十來天賣血賣了四次,幾乎要賣掉許三觀的命。有的章則只有幾百字,比如第六章,以五百多字描寫了許三觀因要懲罰許玉蘭而在家中甩手享受。小說無論如何大開大合,都是取捨自如,順時推進。 

第二,重複敘述。在餘華的眼裏,苦難與重複是孿生的,《活着》的苦難是以“死亡”的形式重複出現,《許三觀賣血記》的苦難是以“賣血”的形式重複出現。許三觀賣血故事的反覆出現,沒有讓人覺得冗繁,反而讓人覺得簡潔生動。餘華的重複敘述,是文字上變化不大,而意義一次比一次深刻,感情一次比一次強烈。四十年裏經歷了相同而又不同的一次次賣血,這些相同或相似賣血的重複,把許三觀們的底層生活清晰地鏤刻出來,其生命的價值,生存的意義一次一次地震撼着讀者的心靈。餘華的重複敘述是化繁爲簡,恰到好處,成爲描寫人物的傳神之筆,收到了特殊的藝術效果。比如第二十三章寫許玉蘭勸說許三觀讓一樂去爲他親爹何小勇喊魂,不厭其煩地重複何小勇女人求情的敘述,許玉蘭現在的洋洋得意與當初對何小勇女人低三下四的求情形成鮮明的對照,許三觀後來終於勸說一樂去給他親爹喊魂,敘述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形成了富於戲劇性的敘述節奏。 

第三,對話敘述。小說70%是對話。許三觀的故事絕少背景、場景、人物內心描寫,基本上完全由對話組成、展開。這些對話形式的多樣化在當代小說創作中比較罕見,同時這些對話在文本中的作用非常特殊。在佔文本80%以上的對話中,有一般文本中常見的人物對話,更有大量的以第一人稱直接引語的人物語言。人物的對話是靜態的,是對場景的描摹、對人物性格的展現。第一人稱直接引語,往往取代了敘述者而呈現出某種動態性。 

第四,爲了接近人民的口語,作品中多用短句,少用長句,不用繁複華採的詞彙,使老百姓都能讀懂,作品就爲自己贏得了最廣大的讀者羣。他採用對話、重複的敘述模式,以敏捷的思維和豐富的情感使“客觀的敘述”、“單純的對話”、“簡單的重複”達到“心動”的效果。比起人物描寫、情節結構來,作品的語言藝術更有許多妙處,不少地方讀時令人拍案叫絕。“首先是以無誇張、無議論、無感慨的純客觀冷靜的敘事貫串始終,只在很少的地方運用了描寫的方法,可謂好鋼用在刀刃上。”例如許三觀六十歲賣血被拒絕後流下了眼淚:“他的淚水在他臉上縱橫交錯地流,就像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就像裂縫爬上了快要破碎的碗,就像蓬勃生長出去的樹枝,就像渠水流進了田地,就像街道佈滿了城鎮,淚水在他臉上織成了一張網。”一連串的五個比喻句看來尋常,並無文采,但卻切合人物的文化水平和性格特點。敘述人站在中立狀態,進行包孕着溫情與人道精神的客觀描寫,顯示出對於民間生活狀況,和人們生存環境的極大關注,由此透露出餘華對貧苦老百姓的深切關懷。

作品影響

所獲榮譽

入選韓國《中央日報》——100部必讀書(2000年)

入選中國百位批評家和文學評選的“20世紀90年代最有影響的10部作品”。 

作品評價

法國《讀書》雜誌1998年第1期的一篇介紹說:“這是一部精彩絕倫的小說,是外表樸實簡潔和內涵意蘊深遠的完美結合。”

比利時《南方挑戰》雜誌對這本書的評價是:“一個寓言,是以地區性個人經驗反應人類普遍生存意義的寓言。

意大利《日報》對這本書的評價是:”這本書給我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爲其內容的典型性,和他發人深省的主題思想,這部小說不同於普通的喜劇或悲劇,他是一出悲喜劇,全書充滿了精巧的諷刺手法的運用,使人悲喜交加。

意大利《GRAZIA》對這本書的評價是:“即使在現如今充斥着過度消費風氣的中國,賣血依然是一個真切存在的事實。然而在餘華壯烈而又富有喜劇性的小說中,賣血成爲了許三觀家陷入窘境時一種極端的解決辦法。”

美國《波士頓環球報》對這本書的評價是:“ 沒有一個多餘的詞語,沒有絢爛的情節,只有一個簡單的故事,一個民間故事:一箇中國家庭忍受貧窮、饑荒以及隨後的文化大革命……這聽起來似乎很嚴峻,或者很糟糕,但餘華令人驚悚而滑稽的風格使小說避免了感傷主義的情調……小說看似普通,卻結構巧妙、文字優美,讓人難以拒絕,令讀者一唱三嘆、回味無窮。”

王安憶在《中國圖書商報·書評週刊》1999年1月12日上撰文說,餘華的小說是塑造英雄的,他的英雄不是神,而是世人。但卻不是通常的世人,而是違反那麼一點人之常情的世人。就是那麼一點不循常情,成了英雄。比如許三觀,倒不是說他賣血怎麼樣,賣血養兒育女是常情,可他賣血餵養的,是一個別人的兒子,還不是普通的別人的兒子,而是他老婆和別人的兒子,這就有些出格了。像他這樣一個俗世中人,綱常倫理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他卻最終背離了這個常理。他又不是爲利己,而是問善。這纔算是英雄,否則也不算。許三觀的英雄事蹟且是一些碎事,吃麪啦,喊魂什麼的,上不了神聖殿堂,這就是當代英雄了。他不是悲劇人物,而是喜劇式的。這就是我喜歡《許三觀賣血記》的理由。 

看完全本,感觸最深的還是最後一章節。40年後,許三觀一家已經不缺喫穿,孩子們都已經成家立業。可是有一天他突發奇想,在整條街上轉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想去賣血。誰知血頭竟然說,他太老了,沒人要他的血了。許三觀竟然因爲這個原因,在大街上哭了起來。然後許三觀要了三盤炒豬肝,還有黃酒,這是他以前賣血後的標配。最後一句:“這就叫屌毛出得比眉毛晚,長得倒比眉毛長。”不知道諷刺的是誰呢?

許三觀還是說:“我還是想喫炒豬肝,還是想喝黃酒。”

許玉蘭就給他要了第三盤炒豬肝,黃酒這次要了一瓶。三盤炒豬肝全上來後,許玉蘭又問許三觀還想喫什麼菜?這次許三觀搖頭了,他說:“我夠了,再多我就喫不完了。”

許三觀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盤炒豬肝,一瓶黃酒,還有兩個二兩的黃酒,他開始笑了,他喫着炒猜肝,喝着黃酒,他對許玉蘭說:“我這輩子就是今天喫得最好。”

  許三觀笑着喫着,又想起醫院裏那個年輕的血頭說的話來了,他就把那些話對許玉蘭說了,許玉蘭聽後罵了起來:“他的血纔是豬血,他的血連油漆匠都不會要,他的血只有陰溝、只有下水道纔會要。他算什麼東西?我認識他,就是那個沈傻子的兒子,他爹是個傻子,連一錢和五元錢都分不清楚,他媽我也認識,他媽是個破鞋,都不知道他是誰的野種。他的年紀比三樂都小,他還敢這麼說你,我們生三樂的時候,這世上還沒他呢,他現在倒是神氣了……”

  許三觀對許玉蘭說:“這就叫屌毛出得比眉毛晚,長得倒比眉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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