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將逃不過生活的平淡

兩個月沒有更文了,系統提醒已加入簡書三週年的消息,也被我一劃而過 。簡書亦如那些曾經時時光顧,後來很少前往的店鋪一樣,成了手機裏可有可無的一個應用。

前幾日一位簡友發來信息,問及更文,方如夢驚醒,原來自己這三分文字薄田,尚有人掛念,在此表示感謝。

回想自己這幾月,仍是無甚作爲,因而不齒書寫,那些雞毛蒜皮的瑣碎心緒,連親人也聽不下去,又何必腦神費力發在網上,期盼引來旁人的共鳴,如此事,實在難爲之。

有些病,不須醫生指出,患者心裏也清楚。寒露已過,白日驟短,秋風乍起,陰雨連綿,走在黃葉飄零的街頭,才明白人們常說的“傷春悲秋”並非妄言。

對於共情能力強的人,秋天也許有很大的傷害,萬物凋敝的時節,到處都瀰漫着“鳥之將死,其鳴也哀”的悲涼,整個世界都默默遵守着熵增定律,不可避免地走向毀滅。

作爲萬物主宰,人又如何能免俗?《紅樓夢》第十六回裏,秦鍾臨逝,寶玉含淚攜手問道:“有什麼話留下兩句。”觀至此,正如脂硯齋所言:“必料秦鍾另有異樣奇語”,結果他只是淡淡說了句“以前你我見識自爲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道自誤了。”

初讀這段,並無感觸,近來回想,愈發慨嘆。兩個紈絝子弟,不愛讀書,偏愛風流,因而意氣相投,自視高人一等,瞧不起俗世俗人,臨到了,方明白自己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可惜一切都悔之晚矣。

秦鍾是可憐的,姐姐枉死,自己與智能兒的感情又爲世人不容,雖有寶玉這樣的知己,可他哪裏知道,人家身上是有通靈寶物加持,此番來到人世間,就是領略這花海紅塵,世間繁華的,縱有萬般劫遇,仍能逢凶化吉,最終大徹大悟,圓滿退場,哪像自己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所以啊,人有時候不得不信命。

可有些人哪,就是不信命,或者說相信自己有其他的命。近來讀那位俄國作家的另一著作,主人公羅佳是一個大學生,一個不能再普通的知識分子,卻篤信自己身上有着諸如拿破崙、牛頓、默罕默德那般崇高的光榮使命,最後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階下囚。

我敬佩他,在他尚未醒悟之前,他敢於革新自己的人生,爲自己的“理想”做出犧牲,即使那些“理想”是盲目的、可笑的,不爲人所理解的,他終是邁出了這一步,人生啊,不試試怎麼能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塊料呢?

我可憐他,因爲他確實不是那塊料,在犯下那起罪惡後,他始終無法逃過良心的折磨,換句話說,他無法自己的犯罪中超脫出來,之前那番關於“平凡的人”和“不平凡的人”的高談闊論這時又顯得那麼可笑無力。他因自己的理論而奮起,最後又不得不接受被這個理論埋葬的悲慘結局,接受自己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的宿命。

除了秦鍾和羅佳,還有一個人也值得可憐,他身上有着和以上兩位同樣的悲哀,他也一度自命不凡,有着讀書人那種令人厭惡的優越感,他輕視物質,又因物慾無法滿足而痛苦;他嚮往自由,又擺脫不了畫地爲牢的境況;他渴望愛情,又常常懷疑自己沒有愛的能力。他矛盾,踟躕,做着不痛不癢的努力,美其名曰“熱愛生活”,卻又常常在深夜聽見內心傳來崩塌的聲響。

此刻這個人,正敲着鍵盤,吐着菸圈,寫着一篇名爲“我們終將逃不過生活的平淡”的日常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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