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名媛污名化,谈无意识“猎巫”!

01

2020年10月12日,一篇名为《我潜伏上海“名媛”群,做了半个月的名媛观察者》的文章火爆全网,从此,名媛开始变味了,沦为全网笑料。

很多人不会觉得这种潜伏在别人群里,窥探,截图,伺机爆料的行为,有多下作恶心,只热衷于嘲弄这些靠着拼单,过着伪精致生活的假名媛们。

虽然当时有女孩站出来表示,我花自己的钱,不偷不抢,拼个酒店包包怎么了?

但只是惹来更多嘲笑,毕竟“精致的捞女”,比捞女本身更让人唾弃。

之后,据说佛媛开始盛行,甚至遭到官媒点名批评。

再之后,又有媒体报道病媛的可笑与可耻。

如果事件到这里戛然而止,那大家的认知还停留在,该杀杀这些社会不良风气了。

但很快有事件中的女孩站出来回应,表示自己是真的病了,并非塑造人设,带货卖货。

这个时候,再回头去看一系列操作,才惊觉真正的社会不良风气,究竟是这些贩卖人设的某媛们,还是专注于没事带节奏,为了求认同求流量,而到处煽风点火的媒体人?

比如,佛媛事件中,因为社会声讨声太大,很多平台开启了专项检查和整顿。

在某些媒体爆料里,我们得知这些佛媛大行其道,行为十分恶劣,已经到了影响非常不好,败坏社会风气的地步。

但从整顿结果来看,无论是当初一个群里的拼单名媛,还是如今被诟病的佛媛病媛,乃至医媛、支教媛,真的是小概率事件,社会占比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比如针对佛媛的审查,某书清理违规笔记70篇,封禁账号3个。

某音共处罚打造“佛媛”形象的相关账户48个,并永久封禁账号7个,同时,清理违规视频148条。

做过自媒体的都知道,一般这种平台整顿,都是宁可误杀,也绝不漏过的,可即便如此,数据样本也少的可怜。

说实话,我自己曾经做过广告人,深知很多品牌上新时,会发布大量以用户使用报告形式呈现,实则商品宣传的软文。

这样几十个字的软文,通常一个文案一天能写上百篇,广告公司用几天时间确保一周之内,铺天盖地是不动声色的营销软文。

可是,一个商品上新何止上千篇软文,而很多时候,普通用户根本没听过也没看过,究其原因在于海量信息时代,这些东西很快就被淹没了。

而被批评最久,激起社会反响最深的佛媛们,体量就这么大,何以会被不断拱上热搜呢?

我曾在我的读者群里和大家开玩笑表示,无论是佛媛还是病媛,说实话,我上网的时候都没看到过,我是先看到媒体铺天盖地的批评声后,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群体存在。

后来问了问身边人,她们大多也是如此。

若不是几乎所有自媒体一哄而上,展开批评和嘲弄,以前真的不知道原来有这么个群体,这么的无耻之尤。

而最讽刺的是,继佛媛之后上榜的病媛,也是被拱上热搜,还被正经媒体点名批评,结果图片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张,还有造假成分,受害者纷纷站出来,指控自己照片被挪用,或者被诬陷。

这就很值得反思,为何某些媒体,不惜构陷,也要制造某某媛事件,来引发整个社会吐槽呢?

02

我看过很多观点,大多认为这是社会厌女症的表现。

“媛”文化的生态破坏,就像“婊”文化,“茶”文化一样,反应了人们内心深处,对女性身份无意识的鄙夷和轻视。

很多女性甚至热衷于出鉴婊指南,教男人怎么鉴别奶茶婊,绿茶婊,花茶婊,白茶婊,红茶婊,普洱婊,而即便是一个正常女性,看完所有罗列的特征后,也会发现自己即便不是绿茶婊,也难免被沦为白茶婊,做女人实在是太难了。

我也相信,人们热衷嘲笑,甚至打造和构陷这些名词,以不实指控或者夸大指控的方式,也要将这些小概率事件中的群体送上热搜,反应了整个社会的无意识厌女,但经历了多次社会热搜事件之后,我又总觉得这些事件所反应的,不仅仅是厌女而已。

比如,我经常看到各种批评娱乐圈越来越娘的文章,但是就我目力所及,娱乐圈很多男星,你说他是鲜肉我信,但娘里娘气的基本很少。

有一段时间,很多平台充斥着对公知的批评,“公知误国”论大行其道,揪出来言行有问题的公知超级多,但诉我直言,公知最猖獗的十年,也是中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十年,何来误国?

而同一时间上热搜的,还有说两个路人被针扎,怀疑是有人蓄意传染艾滋病。

本来这个事件没什么,但是传播艾滋这个事情,真的给我带来太多感触,基本每隔一段时间,都能看到类似论调。

我听过多次针头传播艾滋的所谓新闻,还被我妈专门打电话告知,不要吃某大盘鸡,有人蓄意在里面注入艾滋,还有厕纸,被人放有艾滋污染的纸,然后制造大规模传播.....

而现实是,谣言,谣言,以及谣言。

就拿针头传播艾滋来说,除非受害人站着不动,让人注射血液,否则血液很容易凝固,插一下被传播的概率不说低,而是基本全国这二十年来,没有真正出现过感染者是以这种方式感染的,更不用说其他莫名其妙的谣言了。

所以,我很好奇,为何有人热衷于做这样的事情?

蓄意污名化某些极其小众,甚至边缘化的群体?

真的是厌女吗?

不尽然,我更愿意将之称为是,新时代的新型“猎巫”运动。

猎巫运动,大家都很熟悉,通常受害者多为女性。

比如猎巫行动中,被残忍杀害的希帕蒂亚,作为世界上第一位女数学家,她的悲惨死亡,常常让人认为这是出于厌女症,毕竟希帕蒂亚死的时候,被暴徒剥得一丝不挂,用锐利的蚌壳割她的皮肉,直割得血肉模糊,最终断气为止。

但考虑到当时的时代背景,就能理解,这不是一次单纯的厌女行动。

当时埃及伴随着基督教兴起,出于愚昧迷信和宗教狂热,基督教的领袖们排斥异教的学问,尤其鄙视数学、天文和物理学,基督徒是不许“沾染希腊和埃及学术这个脏东西的”。

有人甚至说:数学家应该被野兽撕碎或者活埋。

崇尚科学,传播科学知识的希帕蒂亚,她的死,更多是触犯了当时的主流文化,主流价值观,激怒了虔诚的宗教徒,人们出于某种自以为崇高的目的,尤其是信仰被冒犯,认知被颠覆的愤怒感,集体无意识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猎巫在当时的时代产生,有很多特殊的背景。

比如,当时的教会和世俗,正在经历巨大的改革,重组和集权,这就导致整个社会风气,越来越趋于压制异议,回归传统,崇尚主流。

而宗教一边加强信徒对宗教的虔诚,忠诚,一边加剧对恶魔巫术的污名化,将一切不幸归于撒旦的邪恶,从而强化信徒的恐惧,这导致“好”与“坏”的绝对对立,黑与白不仅越来越泾渭分明,而且越来越趋于刻板。

最终,掀起了一场全社会的清除“女巫”“恶魔”的扫荡。

当然,据调查,当时也有经济因素在起作用,比如当时的女巫狩猎,同时伴随着欧洲的“小冰河时代”重叠。气温下降导致农民收入锐减,心怀不满的群众经常寻找替罪羊。

03

当大规模的猎巫运动开始时,猎巫已经变成了,不是对已确定的女巫的猎杀,这个过程是从怀疑开始,愈演愈烈,有时通过谣言,敌对对象的污蔑和指控,而持续的恶意中伤,甚至构陷。

它似乎慢慢变成了一场,求得主流认同,自证清白,排除异己的集体无意识暴力活动。

这种活动,看起来是全社会出于高尚的道德诉求,而对各种心目中的非道德现象的猎杀,但实际上,这种风气也在不断的鼓励“举报”文化,铲除异己,以及对边缘性群体的迫害。

比如,当时的审判记录显示,虽然猎巫中对象有男有女,而政治和经济上更弱势的女性,占据了大约四分之三的比例,而不受男性家庭成员保护的女性,最有可能被指控。

于是无形中,构建了社会主流文化,对边缘化群体更广泛的敌意和迫害模式。

同时,猎巫,不仅对个人或者说边缘群体构成威胁,实质上也会对公共秩序构成威胁,因为当人们陷入怀疑,趋于寻找女巫的过程中,整个社区也是撕裂的,割裂的,陷入不理解的。

因此在现代社会,猎巫变成了一种政治性语言,或者一种充满意识形态的语言,一群人将另一群人视为威胁,从而依赖不确定的证据,进行无意识的打击。

在今天的时代,猎巫可能包含很多个方面,对女权者的污名化,成功女性的污名化,名媛的污名化,同性恋的污名化,阴柔特质男性的污名化....

而我们从这些污名化里可以得出一些共性:人们通常因为道德恐慌而猎巫,比如对丁克或单身族的猎巫,表现在冠以自私之名加以谴责,实际也潜藏着人们觉得繁衍子嗣是大事,不愿意的人不符合主流,会颠覆主流文化,我无数次听到有人质疑,如果越来越多年轻人不想生了,国家怎么办?

比如对阴柔男性的猎巫,如果男人都这样,谁来保家卫国?

比如对同性恋群体的猎巫,年轻人都照着学,中国就完了。

这些道德恐慌,放大了人们的恐惧和愤怒,形成很多社会无意识的狙击,好像他们所想的事情,真的变成真的一样,但现实情况往往没有那么糟糕,也远非他们想的那么恶劣。

他们没有看到他们所猎巫的对象,生存环境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舒服,换言之,该同性恋的人是同性恋,不是的人,根本不会为了所谓的赶时髦而追风成为同性恋。

同时,无论拼单名媛,佛媛,冰媛,包括后来所谓的病媛,都是换汤不换药的那群人,是社会群体标本里,非常微量的那部分。

而一个良性的社会,一定是一个并不追求精神完全统一的社会,也不过分追求英雄崇拜的社会,因为大多数时候,大家只是生活而已,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弘扬主流文化,主流道德,这无可厚非,但没有必要对非主流群体和道德,赶尽杀绝,更没有必要出于取悦主流,采用构陷甚至编造的方式,而故意将这些人特里拉出来溜一溜。

04

罗纳德·赫顿在《巫师:一部恐惧史》中表示,猎巫仍然是当今世界一个非常活跃的问题,而且很可能正在恶化。

社会或社会中的群体误解,或压制不同亚文化的趋势,是人类历史上反复出现的主题。

只是,人们也习惯给自己找一个崇高的理由,占据社会道德高地,岂不知,道德有时就像小丑,任由群众打扮。

而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由民族主义、种族或宗教等产生的强大社会群体的身份认同的形成,是导致迫害的一个因果循环链。

“因为人们从身份发展出我们不是什么”和“我们是什么”,因此担心容忍“我们不是什么”会导致侵蚀“我们是什么”的身份。”

将多元视为危险的看法,导致了迫害。

也就是说,今天猎巫的本质,就是寻找真实或想象的邪恶力量,以便驱逐和摧毁它们。

但从佛媛事件到病媛事件,我们还会发现guan mei下场定性,手撕,是后续规模效应产生的源头。

最初由guan mei批评了佛媛现象,于是有些取悦和谄媚的媒体,开始更大范围的猎杀,这也意味着猎巫举动,不仅是主流对非主流的厌弃,还有特殊的政治因素在作祟。

当特殊的十年里,知识分子被定性为臭老九时,这种规模效应我们也看到了扩张和延续,历史总是在反复,只是规模大小不同而已。

说到底,这也是我多次强调的,热比冷,更可怕。

表现在群体性举动时,群众的狂热,往往比集体的冷漠,更能造成大面积的破坏力。

冷漠,本质上是不作为,狂热,却极有可能是是站在道德高地,发动一场暴力破坏性和奇异的集体行为。

但令人胆寒的地方在于,未来从来不是少数人设计的,更多是集体推动的,未来究竟什么样,一直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不是沉默的大多数,也不是冷漠的大多数,是狂热的大多数。

文:巴黎夜玫瑰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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