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保姆朱曉枚:爲巴赫而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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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想給大家講一個關於旅居巴黎的鋼琴大師朱曉枚的故事。

從她的人生過往,我懂得了什麼叫赤子之心的摯愛,什麼叫這個世界上最堅韌的女性。

很多西方媒體對她的評價是,當代最神祕的鋼琴家,全世界演奏巴赫音樂最好的鋼琴大師,是一個神祕的中國女人。

她像一匹黑馬,彷彿一夜之間,成爲了圈內的頂流。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在巴赫墓前演奏的人,讓全球鋼琴家都大爲驚歎。

直到她在巴黎舉辦音樂會時,才讓巴黎人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把巴赫的曲子彈得這麼好!

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她,更不知道這位長期給別人做保姆的中國女性,竟能這般神奇。

她叫朱曉枚,一個外表平平,眼裏卻有光的中國女性,她的人生可以稱作是追夢之旅。她這輩子幾乎只做一件事兒,就是彈鋼琴。

她可以喫巴黎最便宜的食物,住最差的房子,穿最破的衣服,可以忍受一個人獨自生活。可以努力一個人做幾份兼職來賺取最基本的生活收入,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沒有琴彈。

如今已經步入暮年的她,依然把每日彈鋼琴作爲自己的人生修行課。

儘管根據極其有限的資料查詢,朱曉枚出生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但我印象裏看有關她的訪談,有另一說法,她自述出生於1949年。

她出生在上海一個藝術家的家庭,她母親是她的鋼琴啓蒙老師,從朱曉枚記事起,家中就有一架鋼琴。

母親經常在上面彈奏歡快的樂曲,朱曉枚也曾像很多琴童一樣,在母親的教育下,每天練琴。

我並沒有找到朱曉枚母親的介紹,但我猜她是個大家閨秀,在那個年代能夠學習鋼琴的家庭,應該也是非富即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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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最初學習鋼琴就是一種習慣,大概那個時候的朱曉枚,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和鋼琴有多深的情緣。

總之彈琴就是她每天要做的一件事,也可以認爲是一種生活習慣吧。

直到朱曉枚考入中央音樂學院附中,就讀期間又被派到河北張家口的農村勞動鍛鍊,當被迫中斷學業之後,朱曉枚沒了鋼琴,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像丟了魂。

她央求媽媽把鋼琴寄來,鋼琴陪伴着她度過了在張家口的那些日子。

後來一些琴鍵都不能發出聲音了,但朱曉枚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股勁,憑藉對琴聲的判斷,她用找來的鐵絲重新讓琴鍵發出了聲音。

也許,只有失去鋼琴的時候,纔會知道有種感覺叫熱愛。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劃過。十年過去了,很多人面對重新返回城市的生活已經無法適應。那些曾經從事文化、藝術類事業的人,很多早對現實繳械投降,年少時的夢想早被生活磨平了。一代人的青春夢想,就在這樣的時光中蹉跎了。

然而,依靠着這架破舊的鋼琴,朱曉枚竟然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堅持練琴,以至於她那雙手,從來沒有對鋼琴生疏過。

可就是朱曉枚這樣的人,依然沒能等到求學的幸運。

等到政策允許考學時,朱曉枚卻已經錯過了年齡。她只能選擇去中央音樂學院的進修班補上這一課,後來成爲了舞蹈學校的一名鋼琴老師。

原本以爲自己繼續接受教育只能是夢想了。朱曉枚依舊沒有什麼遠景規劃,她只是靠着自己每天練琴的習慣,把每首曲子不停地彈奏。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歐洲的演奏家,這位演奏家說她彈得很好,但是味道不太對,她這纔去思考自己的未來。

也是這位演奏家,建議朱曉枚可以去國外讀書和彈琴學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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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30歲的朱曉枚來到了美國,正式開始了自己在新格蘭音樂學院的留學生活。

在此之前,媽媽本來是打算把家中那唯一的鋼琴賣了,給朱曉枚做留學的生活費。

可真等到收鋼琴的人上門時,朱曉枚的媽媽突然大哭起來:“我不能賣它,你走了,它再沒了,以後的日子我怎麼熬。”

多年以後,朱曉玫一想起這件事,都非常心疼當時那個那麼拮据又那麼疼愛她的媽媽。

在美國,一個身無分文的留學生,只能靠各種兼職,拼命打工掙錢。回憶起在美國的時光,朱曉枚記得自己,曾在一年內換過35個住所。

她她很多人家做保姆幹家務,唯一的請求,就是希望能在主人家裏練練鋼琴。

有一次,朱曉枚找到了去一個樂團首席小提琴手家裏做保姆的機會。她告訴對方,自己不要錢都行,只要讓自己每天能練會兒琴。

對方答應了,但要求一旦自己回來,到了車庫的時候,朱曉枚就必須停止彈琴。

每天,一邊練琴的朱曉枚,一邊還要豎着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生怕失去這樣的機會。所謂天賦,所謂熱愛,大致就是這樣在生活的最低處,依舊無懼無畏的堅持吧!

在美國讀完書後,已經取得碩士學位的朱曉枚意識到,在美國自己是無法獲得演出機會的,還應該想辦法繼續接受音樂學習和教育。

於是,她又來到了巴黎。

依舊打着各種零工、繼續當保姆做家務養活自己,一邊讀書一邊不忘練琴的日子。

她那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開音樂會,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爲全球頂級的音樂大師。

她這樣評價自己:“別人看我,覺得像苦行僧似的,我自己覺得卻很快樂。以琴爲伴,生活簡單,對鋼琴,我永遠不會厭倦,離開鋼琴,我差不多就是個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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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她爲什麼會彈巴赫這麼難的曲目?她的回答讓人聽起來很心酸。

原來相對比其他曲子,巴赫的曲子可以長一些,這樣,她在別人家練琴時,就可以在鋼琴邊多坐一會。

最重要的是,很多僱主會覺得,她是一個有怪癖的中國保姆,對於她彈鋼琴很多人不理解,經常會因此解僱或者遭來投訴。

而她發現,只要彈巴赫曲子的時候,她面對周圍的聲音會少很多,那些責怪或者投訴就會消失。

冥冥之中,她就這樣和巴赫越走越近了。

巴赫(1685-1750)對大多數學習鋼琴的人來說,都是無法逾越的高山,他是音樂史上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被尊爲西方音樂之父。

直到有一天,朱曉枚再次遇見當年勸她出國深造的演奏家。

她彈奏了巴赫的曲子,請對方指點。對方聽完後告訴她:“你的水平現在太高了,我的能力已經教不了你了。”

她在40歲之後,開始有機會演出音樂會,六百多場音樂會過後,她在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擁有了教職。

時間的玫瑰終究成就了她,她憑藉對巴赫最難曲目的《哥德堡變奏曲》超強駕馭力,在2014年11月,她成爲了全世界第一個在德國萊比錫托馬斯教堂巴赫墓前,演奏巴赫樂曲的鋼琴家。

這可是無數鋼琴家的人生終極夢想。

演奏前,朱曉枚在巴赫的墓前獻上一束花,她深深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她說自己相信爸媽從小告訴她的話:“在墓邊上對逝者的說話,對方能聽見。”

她用70分鐘的演奏,以音樂完成了兩個世界的對話。也讓世界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彈奏巴赫樂曲最好的音樂家,是一位名叫朱曉枚的中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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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除了對巴赫樂曲的熟練演奏之外,朱曉枚,還用自己的足跡丈量過巴赫的生活足跡,一點一滴構築着自己對巴赫的思考和領悟。

她常常能夠感到,別人眼中那個嚴肅無趣的巴赫其實是那麼的有趣。

她說,巴赫在德語裏是溪流的意思,用老子的“上善若水”來看,他的音樂中一直就有着深沉的哲學味道。

而朱曉枚獨特的生活經歷,讀懂並表達出這一切。她不僅是用雙手在彈琴,而是用心和整個生命在彈奏巴赫。

因此,在衆多挑剔的西方人眼中,朱曉玫彈奏的巴赫乾淨清澈,純粹又靈動,是一種他們不可想象和無法抵達的境界。

離開祖國的三十多年後,朱曉枚回到中國辦了自己的巡迴演奏,當年學音樂的同學,很多都來看她。

看到他們,朱曉枚知道很多人,都已經告別了當年熱愛的音樂行業。她更加堅定自己選擇的路。她說:“我們這一代人失去過很多機會,但是我想,用自己的方式,給我們這代人爭一口氣。”

如今已經七十多歲的朱曉枚,留着多年前少女時代的齊耳短髮,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身材也開始變得臃腫,甚至日常也被各種疾病折磨,而她,從來沒變過的,就是當年的那份熱愛與信念。

她依舊獨居,獨自住着一個小小的房子,過着與鋼琴爲伴的生活。她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如今早就成名的她,70歲後,依然過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如今,她住在巴黎的那個小房子依舊是租來的,她所擁有最貴的家庭成員,是一臺斯坦威三角鋼琴。

她走在人羣中,依然樸素得像個女工。

然而,她卻活出了上善若水的自我,用那些在張家口的鄉下,寒冷的天裏用彈奏鋼琴來暖手的日子;用那些在別人家裏幫忙做家務的瑣碎日常,換來彌足珍貴的練琴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畫出了自己的人生夢想。

她向着這個夢想發出的光,如赤子般一直走着、走着,顧不上左顧右盼,也不顧腳下的路,就算摔倒了也會站起來繼續走,就那麼堅定的一直走着、走着……

@本文作者妮妮:

曾任記者多年,親子教育與女性自我成長的終身學習者。15歲帥哥的少女心辣媽,有深度的話癆達人,真誠幽默的非著名閱讀推廣人。個人微信公衆號:妮妮小屋(ninixw),歡迎與妮妮交流閱讀與生活。

本文圖片選自網絡,感謝原圖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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