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脫了
雖然有點後悔
但愛得太過辛苦
一
唐晶走了，只留下了一枚戒指。
賀涵倚在沙發上，端着紅酒杯，看落地窗外的燈火人家。
腦子很靜，什麼都來不及想，在那句“戒指好看我會自已買，-我也會自已-好好愛護自已面前。”由唐晶說出來後，他的腦子就陷入了空白。
賀涵以爲自已的心早就不會被唐晶所牽制，在他跟羅子君日漸曖昧和親近中得到快樂後。
可他現在的心，還在一揪一揪地痛。
跳得急切，停不下來。
唐晶總是活得很完美，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能想像唐晶此時一定是腳步如風地走過街道，眼睛可能有點紅，可表情十足的冷淡，好像誰都傷害不到她，誰都沒有資格讓她落一滴眼淚。
她今晚已經在他面前崩潰過一次，歇斯底里質問他，爲什麼是羅子君，爲什麼一定要是她！
如果換一個人，換任何一個女人，唐晶都可以保持僅剩的優雅和冷靜，不會那麼尷尬地離場。
可他沒辦法回答她，因爲無從說起。
屏幕亮了好一會，又暗了下去，是羅子君。
他從羅子君那裏知道，唐晶給她安排了個相親對象，失控地來找唐晶對峙，但唐晶卻一直抱着點微末地希望，希望他不會來。
他沒想過會跟唐晶這麼快地攤盤，就像唐晶根本不敢想插入他們之間的會是羅子君，他也沒有想清楚，該把羅子君放在什麼位置？
沒有接聽，他用手指一點點把今晚唐晶說的話發了過去。
很長一段時間，也可能只是手錶秒針走了一圈，他加了一句話，離唐晶遠點吧。
她眼睛裏容不下沙子，而現在，他們就是那兩粒沙子。
二
賀涵醒來時，發現自已在沙發上躺了一晚，昨晚空調沒關，吹了一晚的低溫，一下子發起了高燒。
不想請假，已經過了早上上班的點。
他動作遲緩地收拾好了自已，拿了公事包，鑽進車裏時，感覺小拇指有點痛，張開手瞧清那裏有一圈硬擠的紅痕。
昨晚沒醉裝醉，發了瘋地要把那枚戒指套進自已的小拇指裏給鬧的。
到公司離午休過了有一會了，賀涵剛推開辦公室門就看見陳俊生一臉焦急地在屋裏踱步，見到他時還愣了一會話才接上。
“賀涵，你這事辦得不地道啊，你怎麼能說結婚就結婚，說分手就分手，你以後讓唐晶在公司被人怎麼看，還有羅子君，你什麼時候跟羅子君好上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啊！”
“誰跟你說我跟唐晶分手了？”賀涵放下公事包，去拿包裏的文件，一邊開了電腦，他心裏很急，可臉上卻一派從容。
他跟唐晶分手的事，目前就只有他、唐晶和羅子君知道。
唐晶不愛多事，羅子君也不可能這麼快把這件事說出來，更不可能是他說的，那到底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還用得着人說嗎，唐晶都發朋友圈了，來，我來給你念唸啊，”陳俊生劃拉開屏幕，那條消息就在微信圈頁面頂上擺着呢，賀涵想也沒想把手機搶了過來。
看到唐晶的頭像一下子怔住，後面那一個個五號的文字-我最好的朋友跟我的男朋友在一起了，“啪啪”地一下下震在了他的心口上，就像要把他本就還沒好全的心臟全都震碎了才肯罷休。
“誰去找過唐晶？”如果沒有人刺激她，她決對不會這麼放下身價地要跟他們撕破臉。
“我哪知道啊。”陳俊生搶回手機，剛想退出微信，結果又進來了條語音消息，手指不小心點到，羅子君聲音出來時，陳俊生注意到賀涵明顯地皺了下眉頭。
雖然分了下神，但他還是聽清羅子君說把辭職報告送他辦公室了，讓他幫交一下給老闆。
陳俊生感覺莫名其妙，羅子君又不是第一天進辦公室，辭職報告該從哪拿該從哪送，一個實習生都知道的事，她怎麼會犯這麼大的錯誤，何況自從他出軌凌鈴，求複合失敗後，雖然現在在同一個公司，但兩人關係不溫不火，也就見個面打個招呼的關係，辭職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就這麼突然地找上了自已。
陳俊生並不笨，看賀涵一臉忍氣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到些。
他把手機收好，出門時還是回過頭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沒想到他們好兄弟之間還有這種“緣分”，好兄弟愛上前妻，電視都不敢這麼演。
賀涵轉頭看他，兄弟最懂兄弟，不必多言，如果不是涉及感情原則的問題，絕對一挺到底。
三
唐晶有些意外地看向靠着她車前蓋吸菸的男人，可很快就反應過來上前用食指和中指輕敲了敲車前蓋，陳俊生驚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到唐晶趕緊把煙滅了。
唐晶在答應賀涵求婚時，做過一次大手術，身體雖然調養回來，但總歸底子已經傷了，陳俊生的動作是下意識的，他不知道自已爲什麼每次見到唐晶總有點畏懼，所以才總會下意識地先顧着唐晶的感覺，連唐晶找上門罵他跟凌鈴罵得超兇時，他在心裏都沒敢罵過她一句。
“怎麼在這等，有事打個電話過來不就行了。”
“這還不是怕你不接電話。”
唐晶開了車門，把副駕駛的車鎖也下了，“上車吧，我請你喫飯。”
陳俊生擡起手腕，皺了下眉頭，“這都八點了，你還沒喫啊！”
“你吃了？”
“喫是吃了，”陳俊生一邊坐進車系好安全帶，一邊道：“不過正好可以來點夜宵。”
唐晶把車緩緩往後倒，慢慢踩下油門，車從停車場一路湧進了萬千家火。
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的生活還得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四
唐晶很少喫燒烤，應該說從她工作以後就沒喫過。
可今晚，她突然想打破那層她親自構建的完美的玻璃牆。
她帶着陳俊生，找了個小龍蝦攤子，兩人西裝楚楚地就坐在擦不乾淨油的椅子上，老闆娘帶了點着慌地把桌子又擦了幾遍。
陳俊生點時，看了唐晶好幾眼，像有好多話要說，憋了半天才說了句，“你別點辣的啊，傷胃。”
唐晶一下子笑出聲，可笑着笑着，卻是一隻手撐在桌子上，一隻手捂着嘴，對着桌子笑了好半天，越笑聲音越空，這句話，她以前聽過很多類似的，最動聽那次是賀涵拿出戒指前，溫柔地替她抹去額頭的冷汗時說的。
他說，以後不準喫辣的了，你的胃受不了，我也心疼。
陳俊生心頭堵得發悶，跟人硬往他喉嚨裏塞了一大塊溼棉布，他實不是口才靈俐之人，只是安靜地幫唐晶勾了個十三香。
點完後，兩人就硬挨着這沉悶難抑的氣氛，一個望着遠處的街景，一個靜默地看着桌子，像在演無聲的啞劇。
好在老闆的手腳夠麻利，兩盤小龍蝦一起上了桌。
陳俊生沒點最愛的香辣，點了醬香，他安靜地一隻只剝乾淨殼，放在一碗小盤子裏，推到唐晶面前。
唐晶怔了下，整個人豎起了防備的玻璃牆，“陳俊生”她字咬得有點重，“你在可憐我是不是？”
“你覺得我可憐，被好閨蜜和前未婚夫一同背叛了是不是？”
陳俊生抓緊筷子，沉沉嘆了口氣，自己又剝了個小龍蝦扔進嘴裏，慢慢嚼着，“其實，我只是有些感慨。有些話我想了很久，不完全是想對你說的，也有我自己想勸自己的。”
“你不是曾質問過我爲什麼會選了凌鈴，那時我不好意思說出來。我其實不是看中她的樣子，也不是她身上有什麼吸引我的，最大的問題是我跟羅子君已經說不上話了，她要過的日子和我要的生活越差越多，而那段時間又是我心情最沉鬱的時候，我沒辦法跟羅子君好好溝通，她卻像個傻瓜什麼也不知道，一直快快樂樂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在那時候凌鈴闖了進來，而我抓住了她。”
“你知道，像我們這種年紀的人，在談感情前離不開兩個人的身份、目前的關係和以後的事業問題。”
“有太多太多要考慮的，就是因爲想要平衡得太多，所以我們的感情也越容易被動搖。”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問過賀涵爲什麼會喜歡上羅子君。”
“但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羅子君和賀涵之間的關係，跟你剛加入公司那會與賀涵之間的關係又有什麼區別。”
“你們也是在那時候，日久生情，而賀涵與羅子君，不過是再走了一次老路。”
“其實，我不相信賀涵喜歡上了羅子君。”
“我覺得賀涵還愛着你。”
“你一定不知道賀涵那次拒絕你後跟我們談過的話。”
“他說如果你們兩個組成家庭，一定要有一方要爲家庭犧牲，可能全世界的人，可能連你唐晶都覺得由你來犧牲再正常不過，但他捨不得。”
“他太瞭解你爲了得到現在的一切都付出了什麼...”
“他捨不得這麼好的唐晶，要爲了他而妥協。”
“唐晶，就應該驕傲自信地活得比所有人都好，比他活得都要好。”
“這纔是唐晶。”
唐晶喫得慢，但也喫下好幾只。
那之後，一直到把陳俊生送回家，唐晶都沒說一個字。
她把車停在陳俊生家的樓下，看着屬於他家的那層樓的燈一直亮着，她突然發現她以前看不慣的一切，主要是爲了羅子君的不值得和她無法容許的正義感。
那時，她一直只站在羅子君的身邊，只爲了羅子君而考慮，把所有過錯全推到陳俊生身上。
給她找工作，給她介紹人脈，像當初賀涵教她那樣親自把羅子君從泥坑裏提了起來，而她去香港前，也是她託付賀涵照顧好羅子君。
誰都沒有錯嗎，還是誰都犯了最常識的錯誤，卻都以爲那不是大錯，不值得計較。
五
唐晶第二天就辭了工作，走出公司大門時，看到賀涵將同樣抱着箱子的羅子君推進了公司，而自己則是將兩箱的書抱上了車的後備箱，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往唐晶這邊看過來，動作明顯變得一頓一頓。
兩個人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像最親近的陌生人。
連個打招呼的點頭都沒有，就已經擦肩而過。
辭職雖然是臨時的決定，但唐晶已經把自己往後的人生都安排好了。
她把房子賣了，屬於以前兩個人的東西全部處理了乾淨，最後只提着一個行李箱離開了上海。
六
半年後，她從香港來上海出差，沒想到在一家熟悉的西餐店偶像了賀涵。
他揹着她，他的面前擺着兩份牛排，卻只坐了他一個人。
她看着他先把對面的牛排切好，拿起紅酒杯，兩個杯子碰了一下。
她腳步沒停，走過時，聽到他小聲念着：“唐晶，今天是我們訂下結婚一週年的日子，你應該記不得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我想去找你，可我...早就找不回你了。不知道你現在氣消了沒，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可以再跟你說一會話。”
唐晶拉開賀涵對面的椅子，坐下。
賀涵驚地擡起頭，嘴巴半張，傻了一樣地看着對面的唐晶。
唐晶眼中的賀涵老了些，精神氣沒以前那麼足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愛把頭髮全部用髮油梳得一絲不苟。
而賀涵眼中的唐晶，像一個夢，一個他再也無法走近的夢。
成人的世界沒有或許，沒有如果，沒有後悔...
我們已經走不回過去了...
我答應自已，不再愛你
我只奢望你能答應我，永遠別讓我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