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那年花飛時


對於看慣風景的我來說,多奇崛的季節變換都已處變不驚,再盛大的花事也已從容淡定了,但我還是低估了大自然的造化能力。

早晨溼漉漉的甬道上,飄落些許昨夜落雨後的早櫻花瓣,淺粉、纖巧、鮮潤,有輕薄萼片還靜躺在淺窪水中,想是夜來風吹雨打,便更不忍心踩踏。

大道上一排櫻樹昂然,舉託着層層瓔珞,映襯明澈天空,像朝霞般絢美。剛被環衛工掃過的清潔地面上,一些花瓣零星散落,像迎接新娘撒落的一地紙花。這些淡雅的精靈,怎麼就不小心掉下來了?

櫻花笑而不語,只在風中微微顫慄。

偶爾一瓣花輕盈落在胳膊,像深情邀約我參加一場盛會。我怦然心動,恬淡的空氣細流中,似乎聽到了一種音樂流響。是的,風的音樂奏響。

我驚詫了,那些鮮活花瓣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在風的交響中遽然而出,不管不顧地飛離枝頭,縱身跳崖,旋舞着,飛飄着,墜落着……

彷彿有一種召喚,那些纖巧輕靈的花瓣們一片片剝落,魚貫而出,演繹成一場驚世駭俗的繽紛花雨,恣肆着爲美而在向死而生的絕世舞蹈,浩浩蕩蕩,前赴後繼,義無反顧。如此輕柔飄逸的花瓣,寧可脫盡芳華也不苟且枝頭的堅貞,讓人扼腕太息!

靜靜獨處花雨中,仰起頭來,沁涼的花瓣兀自滑落着,我的心在顫慄,她們好年青啊,正青春芳華…

我的視線有點模糊了。那年,是在春上的河邊,風中瀰漫着苦楝花的清香,風過林梢,花落滿身。我摘下落在她髮間的碎花,“苦楝花”我說。“挺香的”她笑着回答,並捻着細小的花針在鼻子上嗅嗅,我們相視而笑,挽着臂,走進一片苦楝花雨中……牽手了,就沒有歲月可回頭。

有一種絕世的、甚至扭曲到恐怖的美一直縈繞腦海,揮之不散。

碧海、沙灘、椰樹的泰國普吉島,看當地獨特文化的“人妖”表演必不可少。泰國因變性美人而名震四海,也因這種變性成長,使她們早早便離開了這個令他們鍾愛的人世。

當那些年青的比真女人還美、甚至爲美不惜飛蛾撲火的變性人妖表演起鄧麗君經典歌曲《梅花》時,精彩絕倫的場景技藝,美麗與心酸內外交織的多蹇命運,讓我猛然醒悟,誰纔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人妖!面對苦難斯人,我爲人間尚存的褻瀆摧殘而感到羞赧與悲憤,正身起立,眼含熱淚報以深深敬意,並由心的發出共鳴“梅花,梅花,滿天下,越冷她越開花……”

那年花飛時,來去匆匆,隕落的是尚有青春體溫的屍骸,毫不猶豫的是生命趕路的跫跫足音。恰是在最美的季節與多情的你遇見,在一場華麗芬芳的舞蹈中告別彌散,這,亦是人生圓滿。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