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 (102 )

                                第十二章  入社 (三)

時間很快到了年底,各家各戶都忙着過年。趕年集,辦年貨,走親訪友,人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春節是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無論你是何種階層的人物,也無論你的身份貴賤高低都十分重視這個節日。因爲春節的到來宣示着舊的一年已經過去,新的一年即將到來,新的希望也即將到來。因此所有人家一入臘月就準備着過年了,家家都把一年來積攢的大部分錢財拿出來消費,又是買好喫的、好喝的,又是置辦新衣服,有條件的人家還要殺豬宰羊。當然,殺豬宰羊也不是爲了自家過個肥年,主要的是賣掉一大部分肉增加家庭收入,換回一些現錢準備開春置辦農具或購買種子什麼的,自家只留很少的一部分以及一些豬羊下水拉拉饞。

說起過年殺豬,李昌雲家就喂着一頭肥豬,也是準備過年殺的。她家的 這頭豬在當時算是比較大個的了,足有一百五十斤重。這不,剛剛過了臘月二十李昌雲便於兒媳商量說:“曉麗,用不幾天就過年了,你還沒有看娘去。我打算後天找兩個人幫忙把豬給宰了,留下五六斤你帶着去看你爸媽,剩下的就都賣掉,換個百兒八十塊錢開春把咱家犁子換了,買個新樣式的,又輕快又好用,原來的個太笨,再置辦點別的。”

董曉麗說:“行呀,我同意換掉舊犁子,它也確實不好用。還有,換犁子別忘了買兩把剜杴翻地用。至於看親戚吧,我就不拿肉了,你割下幾斤去看姥姥姥爺去吧,他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喫一口得一口。”

李昌雲說:“那不行,你不拿不合適。你是剛過門的新媳婦,看孃家沒有不拿肉的道理,何況咱家還宰殺了一頭大豬。如果走親戚不拿塊肉,那不叫鄰居們笑掉大牙呀?再說了,要是讓親家知道了肯定會說我們小氣不懂事,不拿肉說什麼都不行。我是老閨女了,走孃家不拿就不拿,沒誰笑話。”

董曉麗說:“要不咱娘倆都不拿,多賣幾個錢過年給花花扯上一塊好布做兩身新衣裳。花花也不小了,已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應該有兩身換洗的衣服。”

李昌雲說:“你這孩子,說的不在理,做衣服哪有看親戚要緊?這事你就別管了,我來安排,我說了算。你就忙別的去吧,快去把地窖裏的水蘿蔔拿出一些來洗一洗,我去張坡家走一趟,讓他後天來我家幫着殺豬。張坡這人一到年關忙得很,不是去幫東家殺豬,就是去幫西家宰羊,很難抓住他,去晚了麻煩。”

“好吧,你就去吧,我去扒蘿蔔。”董曉麗說。

李昌雲走出大門,街上已有了過年的味道,許多孩子三五成羣正在燃放着自制的鞭炮,前邊還有幾個孩子正一蹦一跳地唱着兒歌:雞咯躁,年來到,閨女要花兒要炮,過年換上花棉襖,歡歡喜喜過年了;二十三是小年,二十四兒掃房子;七八,乒啪,九十兒,喫扁食兒。

李昌雲看着這些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孩子心裏一陣激動,她想:這是一年來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刻,過年了,他們有新衣服穿,有好飯喫,有玩具可玩,他們是天天盼着過年。可我們這些大人就不行了,最怕的是過年,不然爲啥把年叫做年關呢?就是因爲一到過年各方面都要花錢,尤其是走親訪友,更是一項沉重的負擔。還有過年後的迎來送往,請客喫飯,花費更大,手頭緊巴的人家簡直負擔不起,過年的確就是過關。

李昌雲一路走一路想,很快來到張坡家。她一進門就看見張坡在忙活劈柴,便問:“張大哥,忙着呢?我問你點事,你後天是否有空?你有沒有許給誰家幹活?”

“沒有。”張坡回答。

“那好,你後天去我家幫着殺豬,行嗎?再叫一個幫忙的,你們倆幹。”李昌雲說。

張坡答應說:“行,我再叫上後院的大哥我們倆就行了。”接着他又告訴李昌雲說,“他嬸子,你趕緊去後院找個大鍋,你告訴他後天你家用就不要讓他再許給別人了,不然的話沒有大鍋我們沒法煺豬毛,耽誤事!”

“好好,我馬上去。”李昌雲說完轉身就要走,這時張坡妻子從屋裏走出來叫住了她。張坡妻子說:“昌雲,別慌走,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啥事?快說!”

張坡妻子說:“過了年,也就是初三,我家請客,請你家兒媳婦,還有前院的新媳婦兩個人,初三這天你就不要再答應別人家了。記住,別忘了!”

李昌雲聽了笑了笑說:“記住了,這回你說的可不晚,肯定忘不了,到時你就做幾樣好菜好好招待她們就是了。等你以後娶了兒媳婦我連請三年,好好答謝與你,行吧?”

“行行!就這樣說好了,可別忘了。你的事整天那麼多,公事加私事一個接一個,說不準就給忘了。”

“這回準忘不了,回家我就告訴兒媳婦,讓她記着。”說完李昌雲笑着走出門去。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早各家各戶的男人們,不論大人小孩都紛紛走上街頭,以一大家爲單位,一波一波陸續走出村子,走向自家林地祭祖去。

這是當地的規矩,也是多年來形成的風俗,年年如此。據說是,到了春節,不只是人間過年,陰間的魂靈也過年,三十這天一定要帶上紙錢、菸酒、鞭炮、貢品來祖墳上祭奠,不能忘了,家裏只要有男人一定要去。看吧,各墳地上香菸繚繞,鞭炮聲此起彼伏。人們虔誠地跪在地上磕頭祭拜,嘴裏還唸唸有詞,祈禱先人們保佑兒孫平平安安,祈禱家裏財源廣進,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滿。

陳清水、陳清江兄弟倆也加入到祭拜的行列來到自家墳地上。此刻兩人心情格外沉重,陳清水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水。按說過年了來給爺爺奶奶上墳是喜慶事,應該高興纔對,可他倆不是,他們想到了爹爹。想到他孤魂漂泊在千里以外的河北地界,一定會很想念家的。九年了,兄弟倆已從小孩子長成大人了,也各自都有了自己的事業,可爹爹的骸骨至今沒有遷回老家安葬,兩人感覺起碼的孝道都沒有盡到,愧對老父親。今天又過年了,老人一定很想家,兄弟倆心裏便如刀絞一般難受。

陳清水擦了擦眼淚對兄弟說:“老二,清明節之前你向領導請幾天假,咱們去河北把老父親的骸骨遷回來,等母親百年之後兩位老人能夠合葬一起,他們活着沒能白頭到老,死後再也不能天各一方了,外人知道笑話咱倆。父親活着的時候我倆沒能盡孝,他老人家死了我們決不能再給他留有遺憾,儘早把他的骸骨遷回家。

陳清江說:“這個問題我也早就想過,只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給你說。這件事是不能再拖了,再拖就真對不住老父親了。咱早把父親骸骨遷回來安葬早完成我們的一樁心事。以前我們年齡小,沒有能力,今天都是大人了,你都娶上嫂子了,有能力了,就要儘早把父親骸骨安葬在祖墳,對得起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陳清水說:“是呀,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大心結,早做心裏早穩妥。我們兄弟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能因這件事給人留下話柄。再說了,這也是作爲子女必須應盡的孝道。我們把父親骸骨遷回來還要給他老人家風風光光發喪。”

陳清江說:“我贊成,應該這麼做。不過,咱父親的屍骨埋在何處我們不知道呀,怎麼起墳?”

“不難,有人知道。當時的武工隊長張少卿叔叔,也就是現在的湖西地委副專員,他知道,當時是他安排人埋葬的咱父親。到時我們去找他,讓他給我們指路。他自己不能親自去,他可以介紹當地的知情人帶我們去。”

“那太好了,這樣我們就不用擔心找不到父親墳墓了。我竟然忘了這一層了。”陳清江說。

“當時你還小,對這件事印象不是太深,當然想不到這一層。”

兄弟倆說着話很快上完了墳,接着起身回家。(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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