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的那棵杏樹

房前的那棵杏樹(小說)

文/曹會鎮

說起房前的那棵杏樹,真是不一般,它的來歷有些不平凡。我們移栽它的時候就經歷了一場波折,搞得我和妹妹都得了一場病。

那應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我九歲,讀小學三年級。一天中午放學,鄰桌小夥伴突然跑到我的面前喊我跟着他去幹一件要緊的事,我並沒有問他去幹什麼便點頭答應。我們走出學校很快來到一個小衚衕。這個小衚衕裏只住着一戶人家,準確地說是住着老兩口。兩位老人本來是有兩個女兒的,前些年都出嫁了,所以家裏只剩下老兩口。

說起這兩位老人,性格有些孤僻,一般情況下不太與人交往,不上街,也不串門,只待在家裏侍弄花草和瓜果梨棗。老人家人口不多,可他家卻有兩個院落,前面住人,後面院落種植蔬菜花草和果樹。老人家的後院很大,面積足有五六分地,很寬綽的。兩位老人由於歲數大了,不能再參加生產隊的集體勞動,閒着沒事便在後院種滿蔬菜和一些花草並在院子四周種上了各種果樹,什麼梨樹、蘋果樹、杏樹,還有核桃樹、棗樹等等。這些樹中最好的就數那棵杏樹,它每年都會結很多果實,枝條都被壓彎,枝條上的杏子一個挨着一個就像竹籤上的糖葫蘆,人見人愛。

有一句成語怎麼說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點不假。就說老人家的這棵杏樹,由於結的果實特別多,每年杏子成熟都會引來許多饞嘴的孩子爬門翻牆進院子偷杏。今天小夥伴帶我來小衚衕就是打算偷老人家的大黃杏的。我說偷不太好聽,也不恰當,因爲小夥伴與老人家是一家人,每年杏子成熟小夥伴都會來爺爺家裏討要,兩位老人每次也都給,只是由於兩老人太吝嗇,每次只給很少的幾個。小夥伴喫不足興,便瞅空跑進院子裏去偷。這傢伙不害怕被爺爺奶奶逮住,原因他們是一家人,再一個就是小夥伴本來就是一個調皮鬼,逮住他最多數落兩句甚至打一巴掌他根本不在乎。今天他來這裏就沒打算討要,就想瞅機會進院子去偷。把我叫來是想讓我給他把風看人。

說來也巧,我倆走進衚衕正好趕上兩位老人回家喫飯。小夥伴看到機會來了,對我笑了笑,然後把書包交給我很快就爬過籬笆門來到杏樹下忙活起來。不大會兒小夥伴的兩個衣兜就裝滿了大個頭的麥黃杏。他跳下杏樹問我外面有沒有人,我告訴他沒有。接着他便爬上籬笆門準備跳下來趁機逃跑。哎,活該倒黴,我倆剛要動身,爺爺奶奶正好喫完飯走出大門,兩位老人看到了我們,知道是來偷杏喫的。爺爺來到小夥伴跟前使勁揪起他的耳朵生氣地訓斥了幾句,然後看看我,沒有說什麼。其實他們也不能說我什麼,因爲我沒去偷他家杏子。我儘管沒去偷,但也參與了行動,也感覺不好意思,便低着頭不說話。誰知爺爺不光沒說我,反倒從孫子衣兜裏拿過幾個杏子塞到我的手裏。我一陣激動,看了看爺爺。然後大着膽子問爺爺你家杏樹咋那麼能結果子?是從哪裏搞到的好樹苗?

爺爺聽後一本正經地說是從東坡大葦地裏移過來的,他說那地裏經常出現杏樹苗,咱們村不少人家的杏樹都是從那裏移栽過來的。我聽後信以爲真,心裏便想着瞅空去東坡一趟,也移栽一棵杏樹種到屋前空地上。

這天放了學我便叫上小妹妹讓她陪我去東坡大葦地尋找杏樹。妹妹沒有拒絕,答應跟着我去。我們每人拿了一把鐵鏟,然後挎上竹籃便向大葦地走去。

來到葦地邊我們便停下了腳步。小妹妹看着蘆葦蕩有些打怯,她不願意再往前走,說害怕蘆葦蕩。她說聽別人講蘆葦蕩裏有野獸,會傷人的。我聽後搖搖頭,告訴妹妹說,別信那些人的話,那都是看莊稼的人編的瞎話,他們的目的就是嚇唬人不讓人去大葦地割草,怕毀壞蘆葦。

我說的話妹妹半信半疑,她看了看我然後扯着我的衣襟跟在我身後進了蘆葦蕩。蘆葦蕩裏有一條小路,小路很窄通往噴泉和旁邊的大園子。這個大園子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據人們說大園子裏常常有杏樹苗、桃樹苗和家槐樹苗什麼的。我們兄妹倆一邊走一邊向左右看,很快便來到大園子邊上。這個園子確實大,足有兩畝地之多,地上稀稀拉拉長着一些蘆葦,園子中間還種着一趟柳條子,園子四周種滿了茂密的白蠟。

我們倆走進園子開始尋找杏樹苗。園子裏很靜,沒有一點動靜,也不見有人進來,有些瘮人。我們尋找了一會兒,不知咋回事葦地裏突然颳起風來,風吹蘆葦蕩不停地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氣氛立時讓人感覺有些緊張。這時妹妹不願意再停留,她一個勁地催我回家。我勸妹妹說再堅持一會兒,既然來了不能空手回去吧,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收穫。我剛說完,擡頭向遠處看了看當真看到白蠟邊上有一棵二三十公分高的杏樹苗。我喜出望外,趕緊拉起妹妹跑到杏樹苗跟前,很快拿起鐵鏟小心翼翼地挖起來。就在我快挖到根部的時候,妹妹突然“娘呀”一聲趴到我的後背上,然後用手指着前方說害怕。我順着妹妹手指方向看去,也頓時嚇了一大跳。前方不遠處正有一隻野貓狀的動物盯着我倆看,還不時向着我們齜牙咧嘴。我的心一陣緊張,下意識地抓起一把土坷垃向着野貓扔過去。那野物畢竟是獸類,還是害怕人,它看見我打它,很快夾起尾巴“吱哇”叫了兩聲接着飛快逃竄。

野獸跑了,可妹妹驚魂未定,她渾身發抖,嘴脣有些發紫。我見狀趕緊三下兩下把樹苗挖起來,然後一手挎着籃子,一手牽着妹妹迅速走出蘆葦蕩。

走到蘆葦地的外面,我心中還不停地“砰砰”直跳。我們倆很快回到家裏,我在房前空地上便挖了一個土坑,然後把杏樹苗仔細栽好培上土,接着又澆了一盆水,感覺一切妥當了我這才放心回到屋裏。

誰知到了晚上妹妹突然發起燒來,躺在牀上嘴裏還不停地喊着害怕。我的頭也感覺有點不舒服,身上陣陣發冷。父親問我下午帶着妹妹去哪裏了。我如實相告。父親聽後說你們倆遭驚嚇了,此時天色已晚,只好等到天明再去神婆那裏叫叫魂,這樣你們倆可能就會好了。

天明瞭,父親當真領着我倆去了神堂。經過神婆的一番操作,我倆很快恢復了精神頭,燒也退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我去查看杏樹苗。奇蹟發生了,杏樹苗竟然連葉子都沒枯萎,身子站得直直的,精神抖擻。我高興得了不得,從此天天去給杏樹苗鬆土澆水。到了秋天樹木落葉時小樹苗已經長到一米多高,樹身子也有拇指般粗細。第二年長到一人多高,樹身子有手臂般粗細。到了第三年杏樹竟然開了兩朵小花,第四年便花朵滿身。也許是第一年開花的緣故吧,等到花朵全部落完樹上竟然連一個杏毛也沒結成,一樹花全是荒花。我大失所望,便使勁踹了杏樹一腳。希望落空,只得等待下一年了。

冬去春來,杏樹又早早地開花了。這一次開的花更多。我高興異常,心想今年杏樹準能結果。可誰料想,花朵褪去樹枝上只結出稀稀拉拉十幾只綠毛杏。等到麥子成熟,我去摘杏,靠近一看,一個個杏子只有琉璃球般大小,還都是綠的,比起衚衕裏爺爺家的杏子小得太多太多。我心中大爲不滿,真想把杏樹一刀砍斷。我很是生氣,一個杏子也沒摘便走開了。過了幾天我忘記煩惱再次去看杏子。你猜怎麼着?那十幾只杏子全被鳥兒啄食,樹枝上只剩下杏核。看到這裏我徹底絕望,回家真的拿來了一把砍刀,決定把杏樹砍了,再也不想看到它。妹妹見狀急忙跑過來拉住我,說這棵杏樹得來不容易,不能砍,咱倆爲了還被嚇出一場病來,應該留下它,說不定明年就會結出很多果子。

母親也走過來數落我,也不讓我砍,說果樹就是這樣,今年不結,明年不結,後年很可能大豐收,整棵樹都結滿果子,樹身子馱都馱不動。

我心想也是,那就再等一年吧。結果呢?一直等到我上了高中,房前的那棵杏樹也沒有像衚衕裏爺爺家的那棵杏樹那樣結出滿身的果子。

哎!果樹也與人一樣,同樣都是人,就有好有壞。杏樹何嘗不是這樣?有的能結很多果子,有的就一個不結,或者結出很少的果子,就像我家房前的那棵杏樹一樣。

此文轉載“第十八屆三木秉鳳杯”世界大同文化傳媒特刊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